并不漫長的一段路，他卻走了許久，喉間慢慢涌上腥甜氣息。

    他壓制住不適，緩緩地，坐在最熟悉的寶座上。

    謝晗比他想象中來得還要快，他身披玄甲，手中橫刀尚在滴血，容色冷肅，氣場懾人，宛如煉獄歸來的修羅。

    趙琛漫不經(jīng)心道：“宣平侯來了?！?/br>
    謝晗揮手，副將呈上兩個人頭，是英國公父子的首級。

    “陛下不配坐在君位上?！彼穆曇艉艹?，辨不出喜怒，“因陛下一己之私，提攜霍韞，致使平度關(guān)失守，云州險些被屠城。而后陛下又與英國公合謀，借口拖住援軍，放任突厥人占領(lǐng)迦葉城，殺死城主赫連箴后，仍堅持不往涼州調(diào)遣一兵一卒?！?/br>
    “北地百姓的性命，軍中將士的性命，以及我謝家家眷的性命，在陛下眼中，賤如螻蟻?！?/br>
    “朕不配，那誰配呢？宣平侯配嗎？”趙琛揚(yáng)眉一笑，“多可惜啊，你居然趕了回去，原本朕以為，你應(yīng)該可以給元氏那賤人收尸的?！?/br>
    謝晗冷冷看著他，劍眉蹙起。

    “朕輸了，愿賭服輸，恭賀你，得到了想要的位置?！壁w琛喟嘆一聲，眸光透露出譏誚，“只是這輩子，你都要背負(fù)弒君的名聲……”

    話音未落，兩支羽箭挾卷雷霆之勢破空而來。

    趙琛低頭望著貫穿心口的利箭，痛楚瞬息將他吞沒，他想要張口說話，喉間發(fā)出詭異的咕嚕聲，黑血大口大口涌出，是之前服下的的毒藥起效了。

    他沒有再掙扎，雙手搭在鎏金扶手上，有些疲倦地合上眼。

    謝晗放下弓，這時副將入內(nèi)稟報，說除了密逃出城的丞相，其余朝臣都被找到，眼下關(guān)押在長樂宮，并詢問接下來應(yīng)如何安排。

    “阿瑀呢？”他沉聲道，“將他找來，讓他隨我同去長樂宮?！?/br>
    幾十位朝臣擠在一處，大多都是文官，對這幫叛軍畏懼得很，生怕他們一不高興便要?dú)⑷诵购蕖?/br>
    很快，殿門打開，一身戎裝的宣平侯攜一位少年走了進(jìn)來。

    那少年唇紅齒白，相貌清雋，拱手朝他們行禮，舉止客氣有禮。

    謝晗卻懶得與他們多費(fèi)唇舌，“讓諸位大人受驚了，陛下驟然山陵崩，宮中沒有皇子，關(guān)于儲君一事，不知諸位大人有何高見？”

    還能有什么高見？眾人心中嘀咕，自是對他俯首稱臣，請他登上帝位。

    為首的中書令正要下跪，卻被謝晗攙住，“宗室之中，凌王年長，膝下亦無子，巽王性情暴戾，并非仁君，本侯這里倒有一位合適人選?！?/br>
    親衛(wèi)呈上一卷明黃色圣旨，遞給中書令。

    年逾六旬的中書令哆哆嗦嗦捧著圣旨，讀了兩遍，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少年，仔細(xì)一看，他的眉眼的確與先帝很是相似。

    他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幾十載，早已老jian巨猾，哪怕宣平侯挑了個長得像先帝的孩子扶上帝位，謊稱是流落在外皇子，他當(dāng)然也會俯首跪拜稱臣。

    只是這封圣旨，的確是先帝親筆無疑，印鑒不假，落款也有了些年頭。

    陪王伴駕多年，他絕不會認(rèn)錯先帝的字跡，中書令撩開袍擺跪下，“臣，恭迎陛下?！?/br>
    朝臣們?nèi)滩蛔「拐u，這鬧的又是哪一出？

    很快，圣旨傳閱到了每一位朝臣手里，原來這位少年便是先帝流露在外的骨血，眾人紛紛跪下行禮，縱然心中存疑，卻也不敢多問。

    安頓好了朝臣，謝晗攜阿瑀重回宣政殿。

    趙瑀的尸首已被帶下去，寶座上的血跡也仔細(xì)清洗過了，今夜發(fā)生了太多的事，阿瑀有些茫然，問他：“謝侯爺，這個位置當(dāng)真是我的了么？”

    謝晗頷首，得到他的肯定，阿瑀慢慢朝著那鎏金寶座走去，手指撫過冰涼的龍首。

    只有坐上這個位置，才能保護(hù)他想要保護(hù)的人。

    第52章 終章

    時隔兩年，再回洛京，元瑤心中并無什么感慨，只是身子有點(diǎn)兒不太方便。

    懷妊六月有余，坐了這么久的馬車，渾身都快散架了。

    謝晗已從時曄的書信中得知她有孕，去城外接到她時，語氣里掩不住擔(dān)心，“怎么不早些告訴我？”

    若他提前知曉，便不會著急派人將她接回洛京。

    元瑤笑了笑，道：“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嘛?！?/br>
    信中，時曄絮絮叨叨解釋許多，說他以為三嫂是吃胖了，直到后來音笙相告，才得知真相。

    元徵沒有同來洛京，他年歲已長，腿腳不便，打算今后留在涼州頤養(yǎng)天年，時曄允諾他和音笙會照顧好元叔叔。

    “夫君，我們走路回去好不好？”元瑤挽著他的手臂，“讓車夫先送音笙和云珠回去罷?！?/br>
    起初謝晗擔(dān)心她有些吃不消，吩咐親衛(wèi)再去準(zhǔn)備一輛馬車，暗中跟在兩人身后。

    好在一路行至長街，她并無什么不適，他這才稍稍放下心。

    乞巧節(jié)將近，西市長街陸續(xù)開始兜售油炸果食和乞巧所用的磨喝樂，元瑤在一處小攤前駐足，攤主是個年輕婦人，含笑吆喝道：“娘子要買磨喝樂嗎？讓你家郎君買一尊吧?！?/br>
    “要最小的那一尊?！痹幹噶酥缸罾锩婺莻€，謝晗會意，立時解下錢袋。

    攤主高興地接過錢，覷見她隆起的小腹，驚訝地道，“原來娘子已有身孕了。”

    這位小娘子生得十分貌美，身形纖瘦窈窕，若非細(xì)看，差點(diǎn)兒便沒瞧出她有孕在身，看樣子月份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