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打量面前的小女孩，眼中似有興味。蘇燃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你看什么？”

    “離家出走的吧？”

    蘇燃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眼神耷拉無神，面容憔悴，衣服也有點臟，還有你這個發(fā)型……”他摸下巴，表情嫌棄。

    蘇燃不服氣：“我發(fā)型怎么了？這可是最流行的bobo頭！你這是以貌取人，我也不是離家出走！”

    看著她耳朵上的三個耳釘，男人禁不住嗤笑，繼續(xù)：“今天是周二，你這個年紀(jì)不在學(xué)校讀書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不是離家出走又是什么？還有，我看到你手上拿著的手機(jī)，明明開著機(jī)，父母卻一通電話都不給你打，你不會是被拋棄了吧？”

    “我給他們拉黑了不行嗎……”

    字字句句都戳著蘇燃的心，她剛才還同情他，現(xiàn)在只想讓面前的男人滾蛋，真白長這么好看！都說美女心如蛇蝎，這美男她看也不怎么樣！

    蘇燃還說辯解，肚子咕咕地叫了。她臉紅地就要跑，被男人叫住，他說他需要她幫個忙，而她能得到一點點工資，還能飽餐一頓。

    那時蘇燃才十幾歲，她出來兩天了，確實也需要點錢，但還時警惕地問：“你不會是壞人吧？娶老婆不成打算危害祖國花朵報復(fù)社會？”

    男人呵呵：“我對灰塵精靈沒興趣?！?/br>
    蘇燃當(dāng)時還不知道灰塵精靈是龍貓里面爆炸頭的小黑煤球，但是覺得加上精靈兩個字應(yīng)該不會太差，就當(dāng)他是在夸自己了，所以二話沒說，同意跟他做這個交易。

    之后，蘇燃被男人帶到了教堂旁的化妝間，那兒的化妝師她都不認(rèn)識，被迫拉直了頭發(fā)，卸掉了兩邊耳朵的耳釘，甚至連衣服都換了。

    她被幾個人打扮著，大概半小時后，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穿衣鏡前。蘇燃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自己。

    她皮膚白，五官素凈，十五歲早就發(fā)育完全，身高不矮。

    她就站在那里俏生生的，稚嫩的臉上是淡淡的妝，頭發(fā)被拉直，用一根玉色的簪子綰在腦后。有光從窗戶外灑進(jìn)來，照在她的裙擺上、她耳側(cè)的碎發(fā)上、她頸下的鎖骨窩里，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

    而她閃閃發(fā)光。

    蘇燃第一次覺得，哪怕自己不特立獨行，她也能走出自己的一條道路。

    “灰塵精靈，別愣著了，該干正經(jīng)事兒了?！?/br>
    他走到她身側(cè)，在穿衣鏡里顯出修長的身段和俊朗的五官。蘇燃那時候心跳得很快，甚至想著，要是以后嫁給長成這樣的人也不錯，但她有個要求，性格不要像他這么討厭。

    男人支起自己的胳膊，她順勢將戴著白手套的手挽著他。有人過來給蘇燃戴上了頭紗，將她的面容模糊了。

    “嗯，看不到臉的話，其實還可以。”

    這意思是在說她丑？要不是為了錢，蘇燃想踢死他。

    她跟著薛錚走向禮堂，隔著很遠(yuǎn)就聽到了結(jié)婚進(jìn)行曲，那悠揚(yáng)的聲音好似她真的結(jié)婚了，她忽然有點緊張，也有點奇怪，小聲：“不是都說女兒要牽著父親的手進(jìn)教堂的嗎，你現(xiàn)在這算怎么回事？”

    “她父母和親屬在國外，很難回來，她說只要跟我結(jié)婚就行了，等領(lǐng)證了再去看她父母，而且今天只是個儀式。我愛她，她這么說，我如何能不答應(yīng)？對我來說婚姻也只是形式而已?！?/br>
    蘇燃瞪大眼睛，但她表情被頭紗遮住了，依舊小小聲，帶著那么點恨鐵不成鋼：“這你都能同意，你是愛得多卑微？大哥，你不會是傳說中的備胎吧？”

    男人輕笑：“你見過這么帥的備胎嗎？”

    蘇燃翻白眼，他到底是對自己的臉很自信。

    兩人安靜下來，只剩下曲子的聲音，蘇燃忽然記起了什么。

    婚鞋是定制，蘇燃腳小，穿起來不舒服，走路也不跟腳，她出發(fā)前還提醒自己盡量走快些，擔(dān)心對方笑她?？涩F(xiàn)在，她走得很慢也很平穩(wěn)。因為身邊的人放慢了腳步。

    他在遷就她。蘇燃覺察到自己心頭的小歡喜，又強(qiáng)行壓了下去。

    仔細(xì)想想，他也不過是想要演好這場戲罷了。

    然而，蘇燃這輩子永遠(yuǎn)忘不掉那場婚禮，他牽過她的手套上了戒指，然后緩緩地?fù)肀Я怂?，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她冷不丁能聽到自己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激動而此起彼伏的心跳聲。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揭開她的頭紗，而她也是從朦朧的視野中才勉強(qiáng)能找到他的臉而已。

    婚禮結(jié)束后，蘇燃去后臺換衣服，等著那人給她應(yīng)得的報酬，卻聽到了他和父親吵架。

    他有自己的苦衷，他的父親有自己的不理解。

    蘇燃覺得，原來不止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哪怕再有錢的家庭也會有爭吵。

    吵到無法挽回的時候，他跑了出來，順便還拉上了在門口看戲的她。

    蘇燃穿著那套半舊的衣服，問他去哪兒。

    他說帶她去吃飯，兩人就去下了館子。

    他好像是餓極了，蘇燃看他吃飯吃得很快，面湯灑在那套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衣服上，他都沒在意。

    蘇燃嗦完最后一根面條，看著他把錢拍在了桌上就要走。

    “喂！”

    “灰塵精靈，你還有事嗎？”

    蘇燃咽了口面湯：“我不要錢。你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他瞇眼。

    蘇燃知道他顧慮啥，道：“放心吧，我又打不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