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初雪后的申城一掃連日的陰冷，放了晴。

    拉開窗簾，陽光照進(jìn)房間，金燦燦的光鋪滿一地。

    吃完早餐，許九寧抱著枕頭靠在飄窗上跟外公視頻。

    和煦的光照在身上，舒服地讓人昏昏欲睡。

    外公坐在小板凳上給新到的花換盆，手機(jī)放在一旁，攝像頭正對著小城湛藍(lán)的天。

    右下角是院里的樟樹，綠油油的，沒半點枯敗的跡象。

    夏日里沒修剪的枝丫這會兒伸得老長，都快碰到屋檐了。

    許九寧緩緩闔上眼，聽外公說著瑣事。

    突然，狗吠聲響起。

    外公大喊了聲，“來福?！?/br>
    狗吠聲停了，哼哧哼哧的喘氣聲近了。

    有個小腦袋出現(xiàn)在鏡頭前，鼻子貼上來，好奇地嗅了嗅。

    “來福，過來。”

    小狗一躍，跳了過去。

    “外公，哪來的小狗呀？”許九寧問了句。

    “自己來的?！蓖夤α讼?，把小狗撈至身前，拿起手機(jī)，將鏡頭對著它。

    小小一只花斑中華田園犬，葡萄似的眼睛正滴溜溜地轉(zhuǎn)著。

    “就前幾天，一開門，它就趴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我。我給它喂了些吃的，帶它去找主人，結(jié)果問了一圈，都不認(rèn)識，于是就把它留了下來?！?/br>
    許九寧看著鏡頭里的小花斑狗，笑了笑，“朋友前兩天也撿了只貓，可漂亮了。”

    “不錯不錯，貓也不錯。”外公點了點頭，又問了句，“取名沒？”

    “嗯，取了?！痹S九寧彎了彎唇，“叫胖達(dá)?！?/br>
    “胖…胖達(dá)?”外公皺了皺眉，想了下，“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呢？”

    許九寧回憶了一下，笑了笑，“上次我們不是去看了熊貓嗎？它英文名就叫panda?！?/br>
    “噢!  對對對，就是這個，就是叫胖達(dá)?！?/br>
    外公笑著，懷里的來福掙了兩下，想下去，他松了手任它走。

    小狗竄地一下跳到地上，往院子外跑。

    站在院門外才嗚嗚咽咽地吠了兩聲，門口就來了人。

    外公抬眼看去，“哎喲，老牛來了呀?！?/br>
    老牛站在院外，笑得靦腆，“是啊，是啊，我來了?！?/br>
    “進(jìn)來呀，有什么進(jìn)來說?！蓖夤辛苏惺?，讓人進(jìn)來，手機(jī)也跟著晃了晃。

    老牛走進(jìn)來，外公見到他手里的一沓紅紙，笑彎了眼。

    許九寧聽見聲，隔著屏幕跟人問了聲好。

    “牛爺爺好。”

    老牛湊過來看，露齒一笑，“小九好?。　?/br>
    “牛爺爺，好久不見?！痹S九寧坐直了身子，乖巧地笑著。

    “是啊，好久不見了。”老牛笑得開懷，問她，“小九，元旦回來嗎？”

    “回啊，回來陪外公跨年?！?/br>
    “那正好，元旦來爺爺家吃酒?！迸敔斝Φ脷g，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元旦是爺爺?shù)暮萌兆?，你可一定得來?！?/br>
    許九寧眼不由睜大，唇邊的笑意擴(kuò)大，“天哪!  牛爺爺，你…你跟劉奶奶…成了?”

    “對!  成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多年，終于成了。

    牛爺爺笑得合不攏嘴。

    許九寧興奮地叫了起來，“恭喜恭喜，牛爺爺，您這酒我吃定了!  ”

    “好好好，回來，爺爺給你做好吃的。”

    “那我可以點菜嗎？”

    老牛忙點頭，“點點點，隨你點，爺爺都給你做?！?/br>
    許九寧大笑起來，“牛爺爺，我跟您開玩笑呢，您做的菜我都愛吃?！?/br>
    說完，鏡頭晃了下，她一瞧，外公正跟她擠眉弄眼呢。

    她反應(yīng)過來，兩人還有事要忙。

    趕忙把話題拉掉，隨便侃了兩句，掛了電話。

    電話一掛，老牛在一旁聊得還有些意猶未盡。

    外公笑他，“你啊，一高興就忘了正事?！?/br>
    他指了指老牛手里的紅紙。

    “哎喲，你瞧瞧，瞧我這記性。”老牛忙把紅紙遞過去。

    外公接過紙，輕聲一嘆，滿是感慨，“老哥們，我可算是等著這一天了?！?/br>
    老牛點著頭，眼里全是笑。

    gt;gt;gt;

    中午，許九寧約了人在清軒閣吃飯。

    肖雨薇到的早，窩在沙發(fā)上補(bǔ)覺。

    門一響，她揉著眼看過來，一見是許九寧，牽了牽唇，“來了??？等你很久了?！?/br>
    “又通宵了嗎?”

    肖雨薇輕輕應(yīng)了聲，疲憊地合上了眼。

    許九寧人坐過去，肖雨薇立馬靠過來，頭枕在了她肩上。

    “曹煜遲到了，待會兒記得罰他酒?！?/br>
    許九寧笑了下，“酒酒酒，就知道酒，你睡酒里得了。”

    肖雨薇癡癡笑了聲，搖了搖頭，“別，我才不睡那兒呢，我不會游泳?！?/br>
    許九寧彎了彎唇，正待開口，有人接了話。

    “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會游泳，丟臉!”

    聲從門口傳來，她倆看過去，曹煜正站在門外朝她們笑，一記媚眼拋來。

    肖雨薇被惡心得精氣神都回來了。

    “還是一副欠打的樣?！?/br>
    她奔過去，直接給他一拳。

    “woc?！彼酝吹厮α怂κ?，“曹煜，你居然練了胸肌!”

    “怎么樣？手感不錯吧？”

    曹煜笑得賤兮兮的，肖雨薇沒好氣地敲了下他的腦門。

    “好個屁?！?/br>
    許九寧笑著走過去，拉了拉肖雨薇，“你跟他計較什么??？”

    “就是，你跟我計較什么?”曹煜臉湊過來，朝她擠眉弄眼地笑著。

    肖雨薇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曹煜討了打臉上笑意不減。

    許九寧搖頭笑了笑，挽著她坐下。

    曹煜坐在對面，端起杯子呷了口茶，眼里閃過一絲驚艷。

    他看向許九寧，問道，“哪來的?”

    “朋友旅游，在寨子里買的?！?/br>
    曹煜低頭又品了品，舒心一笑。

    “回頭幫我問問地方在哪?  有時間我也去看看?！?/br>
    “嗯，行。”許九寧點了點頭，想起櫥柜里還有兩盒沒開，“家里還有沒開的，回頭我拿給你。”

    曹煜眉眼帶笑，拱了拱手，“那恭敬不如從命，我先謝過了?！?/br>
    肖雨薇默默翻了個白眼，裝裝裝，就知道裝。

    幾年沒見，還是這個死相。

    “這有什么好謝的?！痹S九寧笑嘆一聲，“要不是你回來，我現(xiàn)在可沒那么輕松?！?/br>
    曹煜聳了聳肩，“那也不一定?！?/br>
    “嗯?  怎么說？”

    “有錢能使鬼推磨?！辈莒闲α讼?，嘴角微勾，“你給得起價，什么牛鬼蛇神不來?”

    “那你算牛鬼蛇神中的哪一類呢?”許九寧打趣道。

    “你還沒開價我就來了?！彼粗?，搖了搖食指，“我哪一類都不算。”

    許九寧點了點頭，眼里笑意不減。

    玩笑話幾句帶過，兩人聊起正事來。

    “關(guān)于DCT，前期投入多大都沒關(guān)系，我更在意它的良性循環(huán)?！?/br>
    這話說在前頭，開門見山。

    許九寧很清楚，只有盡早實現(xiàn)自負(fù)盈虧，甚至盈利，這個俱樂部才能長久。

    “商務(wù)這邊，你不用擔(dān)心，初步計劃已經(jīng)列好?！辈莒线f了個文件過來，“你回去看看，具體的咱們再聊?！?/br>
    “至于游戲這塊，我了解得不深。但以運(yùn)動員類比，成績越好，商業(yè)價值越高。目前，拿更多的冠軍，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許九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稍微糾正了一下。

    “但商務(wù)這塊要遷就游戲。”

    曹煜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許九寧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解釋道，“其實我投資DCT不是想賺錢，只是想趙簡能不受別人意志左右，能有選擇的權(quán)利?！?/br>
    “我想它實現(xiàn)良性循環(huán)是不想無底洞般的消耗讓我不得不讓別人插進(jìn)來?！?/br>
    許九寧笑了下，手下意識地刮過茶杯的邊沿。

    “畢竟只有俱樂部的控制權(quán)歸我，我才能保證趙簡的自由最大化。”

    曹煜了然，低頭一笑。

    又是個為愛發(fā)電的癡兒。

    “行，計劃書我先拿回去。下午跟俱樂部經(jīng)理談完，我再琢磨琢磨?！?/br>
    許九寧把文件遞還給他，“謝了，兄弟，辛苦你了?！?/br>
    “謝什么謝，你現(xiàn)在可是我的老板呢。”曹煜挑眉說著俏皮話。

    “確實?！痹S九寧抿唇點了點頭，“那，你喊聲老板來聽聽?！?/br>
    “喊就喊，我怕什么?”曹煜說喊就喊，一點都不帶害臊的。

    “老板，老板。聲小了嗎？那我再大點聲?！?/br>
    “老板，老板!  這個成不成?”

    許九寧彎著眸子點了點頭，曹煜接著喊了起來。

    他扯著嗓子搖頭晃腦的喊，時不時還扮個鬼臉逗她倆笑。

    許九寧和肖雨薇坐在對面笑得前俯后仰的。

    像極了在集訓(xùn)營苦中作樂的時候。

    雖說青春不再，但只要人還在，他們的快樂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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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訓(xùn)練賽結(jié)束，趙簡習(xí)慣性甩了甩手腕，稍稍活動了下身子。

    正準(zhǔn)備起身去接水喝，他手機(jī)忽然響了。

    掛了電話，他拍了拍旁邊的小波，“走，陪我下去拿個東西。”

    小波起身穿衣服，隨口問了句，“什么東西還要兩個人去拿?。俊?/br>
    趙簡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快遞員說箱子大，東西重，最好兩個人來?！?/br>
    兩人帶著疑惑下了樓。

    一到樓下，饒是他倆有了心理準(zhǔn)備，可這一瞧，還是嚇一跳。

    小波彎腰拍了拍眼前這個結(jié)實的大箱子，“小六，就這陣仗，你不說我都知道是九寧?！?/br>
    趙簡啞然一笑，點了點頭，“確實，是jiejie的風(fēng)格?！?/br>
    兩人費(fèi)了老大的勁才把東西搬上去，箱子一進(jìn)門，人都圍了過來。

    “我滴個乖乖!  九寧買的吧?！碧K陽一看就嚷了起來。

    “這還用說嗎？”小勻哈哈一笑，拍了下箱子，“許九寧，DCT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的摯愛粉?！?/br>
    “來來來，快拆快拆!”小波累得夠嗆，只好癱在地上指揮其他人開箱，“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東西這么沉?！?/br>
    剪刀一劃，掰開兩側(cè)。

    好家伙，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箱禮品袋。

    小勻拿了個起來，上面寫了名字，“這袋是龍哥的！”

    他掂量了一下，“還挺重?！?/br>
    阿龍雙手接過，嘴角掛了抹笑。

    “這個給小波，這是教練的，噢！這個給胖達(dá)，哇嗚，這是我的!”

    小勻幫忙分禮品袋，大家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開開心心地拆禮物。

    發(fā)完，還剩一個大盒子。

    “咦？這一盒是什么？”小勻拿出來，看了下包裝，“哈哈哈，居然是仙女棒!”

    蘇陽靠過來，拿出一支在空中晃了晃，“九寧真拿我們當(dāng)孩子??！”

    “等等等，這里有字。”

    小波指了指側(cè)面，小勻忙看過去，讀了出來。

    “城內(nèi)禁焰火，送仙女棒給你們在屋頂玩。祝大家新年快樂！比賽順利!  萬事順心!”

    “我靠！什么貼心小仙女!”小波用手肘撞了下趙簡，“居然讓你給遇上了?！?/br>
    趙簡心情很好地?fù)P眉看了小波一眼，眼神里那股子嘚瑟勁藏都藏不住。

    小波捶了他一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避開熱鬧，趙簡找了個安靜角落給許九寧打電話。

    “喂，趙簡。”

    說話帶了些拖腔，像是喝了酒。

    趙簡應(yīng)了聲，問她，“在喝酒嗎？”

    “嗯，在陪外公喝酒?！痹S九寧臉色酡紅，支著頭，聲調(diào)微微上揚(yáng)。

    “陪外公的話，可以多喝點?！壁w簡知道老爺子除了花花草草，最愛的就是這杯中酒。

    “嗯，喝著呢?！痹S九寧拈起杯子輕輕與外公一碰，清冽的溫酒入喉，身子被烘得暖乎乎的。

    她的眸光落在窗前那盆垂絲海棠上。

    本該在叁四月開花的，現(xiàn)在竟結(jié)了花苞。

    樹干橫斜，粉紅點點，在暖室里有欲開之勢。

    許九寧低眉笑了笑，是個好兆頭。

    她輕點著桌子，喊了句，“趙小六?！?/br>
    “嗯，我在?！彼麘?yīng)著。

    “2015年我要第一個聽到你的聲音?！?/br>
    趙簡溫溫柔柔地笑著，“好，我只說給jiejie聽。”

    許九寧得到答復(fù)，滿意地笑了笑，啪地一下摁斷了電話。

    趙簡愣了愣，回過神來時不禁笑了起來。

    許九寧掛了電話，抬頭時，外公正看著她笑。

    原以為外公會問她些什么，誰知他只是提起泥爐上的溫酒給她斟上一杯。

    酒杯輕輕一碰，他彎了彎唇，什么也沒問。

    “外公?！痹S九寧小聲喊了句，“你怎么什么都不問啊?”

    外公微微彎唇，放下酒杯，手輕拍著熟睡中的來福，說起了緣由。

    “下雨時，我養(yǎng)了許久的龜順著溢出瓷缸的水跑了。天晴了，來福來到了我身邊?！?/br>
    他笑著點了點許九寧的眉心，語氣溫和。

    “許多事，不必多問，它自有機(jī)緣?！?/br>
    杯酒下肚，人微醉，泥爐里的火苗爆出一小?；鸸狻?/br>
    許九寧揚(yáng)起笑，手撐在身后，去看窗景。

    清輝撒下，墨色上浮著一層光。

    自有機(jī)緣嗎？

    她閉上眼，勾唇淺笑。

    但愿他們是彼此的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