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一心只想嫁太監(jiān)、真千金從外星回來之后、病名為寵、我成了大佬們的心尖寵[穿書]、無人似你[娛樂圈]、末世大佬穿成知青女配、公主追夫手札[重生]、港娛1975、今日正好、cao到她乖(高H 1v1 SC)
有些模糊的畫面出現(xiàn)在她眼前,似乎也有這樣的一個白衣身影站在她面前。他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她確實動心了,可是她在猶豫。 為什么呢? 小寮里傳來的笑聲打斷了唯音的思緒,她甩甩頭,引著皆凌走進了小寮。風(fēng)燭畫并不在廳中,檀木小桌邊坐著的女子笑著看著她。 一身粉紫色的齊胸長裙,挽著簡單大方的髻,以金步搖為飾,以玉珠為點綴,長長的流蘇垂到肩上。 白皙的面孔,額間一朵明艷的薔薇花,含笑的眼睛,嫣紅的嘴唇,完美的笑容,包括身上淡淡的花香。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處,多一分就顯得輕佻,少一分就覺得蒼白。 長安第一美人——薔華。 長安四妖中薔華和風(fēng)燭畫關(guān)系最近,她常常找風(fēng)燭畫聊衣飾搭配,時興的妝容,此時在這里看到薔華唯音也不算吃驚。只是不知為何,薔華對唯音一直有著似有似無的敵意,剛剛她也是故意讓檀塵察覺到妖氣的。 據(jù)說薔華很久很久以前愛慕過蘭夜,不知道這敵意和這個有沒有關(guān)系。 “燭畫在后屋配顏料,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先坐下來同我聊聊天,打發(fā)一下時光?!彼N華倒了一杯清酒,推到唯音面前。她指尖明艷的丹蔻襯在那素白的陶瓷上,說不出的好看。 唯音笑笑,心中有些奇怪,但還是坐了下來。皆凌笨拙地站在她身后,像個高大的影子。 “怎么敢嫌棄薔華小姐,多少達官顯貴到玉芙天成一擲千金只為見您一面,我能與您坐在一個屋子里,已然是賺了。” 薔華輕輕一笑,以手托腮,一雙鳳目瞧得人要醉在她的目光里。 “我很好奇,方才那男子每一句話都是在給你借口,他時刻做好了原諒你的準備,你何必把話說得那么直白呢?” 唯音有些奇怪地說:“我不覺得我有什么需要他原諒的地方?!?/br> 她確實不同常人,和妖一起生活,可是這沒有什么錯。她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更沒有傷害過檀塵,她并未覺得哪里辜負。 她不是要他原諒,只是希望他理解。 薔華微微瞇眼:“這就是你所謂的在乎的人?你就不擔(dān)心傷了這些對你好的人,讓他們離你而去?還是你篤定他們不會離開你?” 唯音覺得這指責(zé)實在是莫名其妙。 “我之所以對檀塵坦誠,就是因為在乎他。他早晚會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的,早點告訴他對他的傷害也小。不只是他,所有對我好的人我都會盡力回報他們?!?/br> 薔華嗤笑一聲:“回報?你怕是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也沒有辦法報得了蘭夜對你的恩?!?/br> 唯音原本的憤怒和不解慢慢沉淀下去,化為一種更深的郁結(jié)。 “那么薔華小姐,公子為什么要對我施恩呢?難不成從前我們只是泛泛之交,他就這樣幫我了?若不是從前發(fā)生過什么,他如今會這樣嗎?可你們從來不告訴我任何事情,然后你希望我按照知道所有事情那樣感激涕零,小心翼翼。你們覺得很好玩嗎?你們覺得我就不想弄清楚一切?薔華小姐,請你好好地想想你的指責(zé)是否有失偏頗。” 薔華看著她氣憤的樣子有些驚訝,繼而若有所思。 她記憶里的唯音一直溫和,便是心中有不服也是很少頂撞的,是她眼里頂頂乏味的那種女孩,她一直不明白蘭夜為何對唯音青眼相加。此時的她,和剛剛同檀塵說話的她,都有些超出她的意料了。 這個女孩真是出奇地直率,她活在迷局中,又像抽身于迷局外。 這是你喜歡她的原因么,蘭夜?薔華的目光移到唯音身后那個看似笨拙的傀儡上,笑意漸漸變得不可琢磨,她漫不經(jīng)心地搖著茶杯:“你有沒有見過蘭夜流淚?” 唯音愣住。皆凌身體一僵,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然后停住。 “沒有,是吧?可我見過。兩百多年前,蘭夜第一次看到轉(zhuǎn)世的你時哭了。兩千多年來就那么一次,我看到他的眼淚?!?/br> 那一天蘭夜忽然來找她,問她知不知道怎么抱剛出生的嬰兒。他看上去緊張又有點心不在焉,見薔華給出肯定的答案便把她帶到一個普通農(nóng)戶家門口。當(dāng)薔華把尚在襁褓中的唯音抱出來時,蘭夜愣了很久,忽然就濕了眼睛。 薔華不敢相信這是她認識的蘭夜。 她之所以迷戀蘭夜,多半是因為他的驕傲,當(dāng)年蘭夜被重璘打敗踩在腳底的時候,眼睛都是亮的,從來不服輸??墒撬麉s哭了,在這樣一個小嬰兒面前不攻自破。 從那一刻起她就結(jié)束了這場單方面的迷戀,她薔華才不會要一個為了別的女人流淚的男人。 后來的她知道了蘭夜所做的事情,知道了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接那個姑娘,她也終于明白了鐘離魅那句話——這個小丫頭縱使再比不過你美貌多才,卻是蘭夜心上永遠放不下的人。 唯音看著薔華,怔忡半晌,方才苦笑兩聲:“這些日子以來我知道了很多事,越來越猜不透弄不懂了?!?/br> 正在這時風(fēng)燭畫從后室走了出來,瘦弱單薄的身軀配上清清淡淡的一張臉,讓人記不住長相的平凡容顏,大約沒有人能想到她手下能畫出那么美的妝容。 她似乎對屋內(nèi)詭異的氣氛毫無察覺,對唯音微微頷首算是招呼,然后說:“蘭夜來信說過了,皆凌留下,三日后過來取就好?!?/br> 第15章 長夜[拾肆]1 長安剛剛?cè)胍?,華燈初上,教坊之中女子們翩翩起舞,淺吟低唱。煙花之地嘈雜熱鬧,夜市中的行人熙熙攘攘,到處一片繁華景象。 在半空中,衛(wèi)顏施了個結(jié)界,擺下一桌酒席邀蘭夜共飲。懸在空中的小桌是梨木的,上面還鋪著絲綢桌布。 蘭夜切斷了和皆凌的聯(lián)系,而衛(wèi)顏托著腦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怎么不接著探了?” 蘭夜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說:“皆凌和唯音分開了?!?/br> “我還不知道你哭過呢,嘖嘖,薔華這秘密憋得忒久?!毙l(wèi)顏嘩啦一下開扇,笑著揶揄道。 蘭夜瞥了他一眼,知道衛(wèi)顏不會因為自己的反對就放棄讀心,索性由他去了。 衛(wèi)顏笑了:“別這么無奈呀,你在我面前的時候都不怎么想唯音的事,咱倆認識近千年了我還是只知道一些零零碎碎的,你要不就直接把你和唯音的故事完完本本對我說了,省得我這般好奇天天讀你的心?!?/br> “你為何對別人的故事這樣好奇?你又不能理解?!碧m夜淡淡地喝口茶。 衛(wèi)顏能觀世,善讀心,但他是一只沒有心的妖,人間七情六欲均無法感知。按理說只有器物所化的精靈沒有心,作為妖的衛(wèi)顏原本應(yīng)該是有心的。但他失去了墮妖前的記憶,也不知道是如何墮的妖如何失的心。 衛(wèi)顏不以為意,搖搖扇子:“我雖然沒有心,可我有腦子啊。感同身受是不太可能的,但我可以幫你分析分析?!?/br> 他雖然這么說,但還以為自己會再次被拒絕,如同這千百年來的每一次,蘭夜對自己的過往總是諱莫如深。 不過這也不算特例,薔華,鐘離魅也都不愿提起自己的過往。 但是這次蘭夜沉默了一會兒,居然開口道:“好吧?!?/br> 或許是因為一切即將結(jié)束,蘭夜終于松了口。 衛(wèi)顏手里的扇子啪地一合,笑得分外肆意又期待,凝神讀蘭夜的心。 蘭夜于是開始回憶這段漫長記憶的最初源頭。如衛(wèi)顏所說的,他其實很少在旁人面前想起這些事情,那些遙遠的短暫的記憶太過深刻,已經(jīng)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不想起,是因為未曾忘記。 他做人的時候,世上還沒有國家只有部落。他的父親是一個部落的首領(lǐng),他的母親是另一個部落有名的美人,后來在一場征戰(zhàn)中他母親的部族敗了,她成為了他父親的俘虜。 他父親對母親一見鐘情,想要娶她??赡赣H是個性情剛烈的女子,她已經(jīng)有了傾心相許的戀人,誓死不從。最終父親以放了母親的戀人為條件,換來了母親的順從。母親到底還是嫁給了父親,流著淚看著她的戀人離開。 他父親并不是小氣之人,但是對待感情一向很計較。母親那樣愛她的戀人,嫉妒心作祟下他父親派人在那個男人離開后殺了他,而母親并不知情。 父親對母親很好,他只娶了母親一人,捧在手心里一點委屈也不叫她受,蘭夜小時候覺得父母相處還是和睦的。 他十一歲的時候,風(fēng)云突變。母親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當(dāng)年父親殺了她戀人的事情。她受到很大的打擊,閉門不出幾天之后便刺殺了他父親,再自殺。 很多事情對于之后的他來說就是一個謎,關(guān)于他父親是不是知道母親要行刺,關(guān)于他母親究竟有沒有喜歡過他父親。 母親殺父親的前一天,父親喝了很多酒,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落淚。父親說:“她就那樣愛那個男人,十三年了我還是比不過。我是真的愛她,從看見她的第一眼起??晌掖蟾诺剿蓝疾恢?,她究竟有沒有哪怕一丁點愛過我……” 父親一直很是驕傲,但他的驕傲終究敗給了母親的執(zhí)拗。 第二天他就死了,死在母親的刀下。她殺了他,他沒有反抗,甚至沒有躲避,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讓她得手。她殺了他之后,就用那把刀自盡。 她死在父親的懷里,握住父親的手,以那種極為親昵的依戀的姿態(tài),仿佛睡著一般安然。他們的血匯成一片鮮紅,不分彼此。 第一個發(fā)現(xiàn)父母尸體的人是他,這個場景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然后就是一片空白。后來人們告訴他,他暈倒睡了整整一天,期間不斷地說著夢話。他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夢,只是自從醒來之后,他再也沒有夢見過他們。 很久以后他想,這或許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當(dāng)他看到母親和父親的尸體,知道這些故事的時候,隱隱對愛情產(chǎn)生的恐懼疑惑和逃避。 兩年之后,十三歲的他遇到了唯音。 那時他的叔父暫代了部落首領(lǐng),他被當(dāng)做繼承人培養(yǎng)。叔父覺得照顧他的人少,讓他再去挑一些奴隸伺候他。他一向以挑剔和喜怒無常聞名,十幾個孩子一字排開在他面前,幾乎都是惶恐的神色,他看著這些低垂的臉,只覺得索然無味。 然后不期然的,人群中的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她有一雙分外明亮水潤的眼睛,目光極快地從他的面上滑落,好像一束光晃過他的眼睛。 他走到她面前,冷著聲音說:“想跟著我?” 她微微抬起頭來,秀麗稚嫩的一張臉,一雙眼睛顫顫的,倒不是畏懼而是緊張:“想?!?/br> “你能為我做什么?”他打量著她纖細的胳膊腿,懷疑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我……”她似乎有些慌亂,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會陪著少主一輩子的。” 這話就有些出格了,不是身為奴隸該說的,她說完也愣了愣,偷眼瞅他的反應(yīng)??伤麉s竟然一點兒也沒生氣,心里莫名地涌上一些酸楚的情緒,過了半晌他才開口:“好,你從現(xiàn)在起就是我的人了?!?/br> 從來沒有人跟他承諾過一輩子。 或許因為他過早地開始一個人生活,或許因為懵懂之時就被父母拋下,“陪著你一輩子”這樣的話對于他來說太過美妙。 太過向往了。 之后唯音就成了他專屬的奴隸,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形影不離。這時他才慢慢發(fā)現(xiàn)她根本不是初見那乖巧怯懦的樣子。她非常愛笑,聰明也大膽,甚至有些古靈精怪。每次他再怎么發(fā)怒,見著她這張笑臉也發(fā)不出,倒叫她拿捏住了,在他面前越發(fā)無所畏懼。 他懷疑他頭一次見她的時候受到了她的欺騙,她卻說:“我從來沒見過像少主這么好看的男孩子,當(dāng)時緊張得不行。” 她很認真地說:“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 他愣了愣,壓下去心里的那一絲波動,氣道:“誰管你真不真心,你下次再把我的頭發(fā)梳成那樣子,我就換別人了?!?/br> 唯音癟了癟嘴,似乎有點受傷。她撈起他披散的長發(fā),慢慢地梳著,有點笨拙地琢磨著那復(fù)雜的扎法。 其實唯音不太會照顧人,單說梳頭發(fā)她就學(xué)了好幾年,等她學(xué)會的時候他都會梳了。 可他竟然從沒真的嫌棄過她,換人的話說了幾次,還是舍不得換。 她開心的時候會哼歌,輕輕的歡快的小調(diào),那種快樂的感覺就從耳朵鉆進了心里。 她平日里一直跟在他身后,一副乖巧恭敬的樣子,可有了機會就偷偷耳語講她剛剛觀察到的趣事。 他總是一副不耐的樣子,她也不會退卻。其實他心里也沒有那么不耐煩,有時候隱隱約約,還會覺得快樂。 他知道她是在乎他的,甚至于崇拜。她聽不得任何人說他的不好,眼里心里只有他一個人。這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很微妙,不可否認的,也很幸福。幸福到他可以原諒唯音所有的笨拙。 他們就這樣一起長大,從童年到少年,他漸漸習(xí)慣她猶如她是身體一部分一樣。他們部落的男子多半十六七便結(jié)婚生子,而他到了十八歲仍沒有娶妻。也不知為什么,見到的那些女子都不稱他的心意,想到日后要對著這個人就覺得煩悶。幸而叔父一直憤怒于父親對母親的癡迷,不希望他過于喜歡什么姑娘,所以也不急著催他。 不過叔父對于他和唯音的關(guān)系頗有微詞,覺得他太過寵著唯音,使得唯音在他面前沒有奴隸的樣子。這些話在他耳邊走一走,一點兒也沒進他的心。 他想他是部落的少主,他想寵著誰便寵著誰,管別人做什么?而且要是唯音在他面前也像其他奴隸一樣畢恭畢敬,也太沒意思了。 叔父卻漸漸地對唯音越來越不滿,幾次想要他換掉隨身的奴隸,他自然是不聽的。唯音卻仿佛知道他叔父為什么生氣,每次一到叔父面前就離他遠遠的,也不和他說話也不嬉笑,倒讓他十分憋悶。 某一日他外出打獵沒有帶唯音,結(jié)果唯音就被叔父找了個由頭罰了,跪了一整天,等他回來的時候唯音的膝蓋都腫了。他氣沖沖地要去找叔父理論卻被唯音抱著腰攔下來,唯音看上去心事重重,但還是竭力笑著安撫他。他稍微平靜了些后便拿了藥要給她敷膝蓋,她掙扎要自己來,他便低聲喝止。 “叫你不要動你就不要動,看你那笨手笨腳的?!?/br> 唯音就停了掙扎,她撐著腦袋出神地想著什么,眼里的猶豫慢慢變成某種孤注一擲。她忽然靠近他的臉,那雙明亮的眼睛盯著他的,嘴唇抖了半晌,輕聲地問:“少主,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幾乎是一瞬間意識到了她所說的“喜歡”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喜歡,而是愛情。 這時候的她已經(jīng)是十七歲的少女了,那張面容脫去了稚嫩愈顯秀麗,他看著她的眼睛,鼻間全是她身上青草的香氣,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