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她出門，嘀咕著：“你萬年單身，還能約誰……”

    “我約女的不行嗎？”夏至吼道，“少看不起人。”

    “你約男的女的都行?！碧K曉吃吃笑了兩聲，“我是覺得你越來越放飛自我了。但你找到人疼你，我會替你高興?！?/br>
    “找不找到都不關(guān)你事，我單身不意味你可以打我主意，老是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真的很煩？”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媽回坪洲了?！碧K曉輕聲說。

    夏至瞟他一眼說：“真被你氣走了？”

    “嗯……我不想她留在楠洲，那間廠子是她十幾年的心血?！碧K曉看著蘇予潔如何白手起家的，吃了多少苦，他都歷歷在目。

    “但工作的事，你可能真的沒必要拒絕她?！苯裉觳恢趺椿厥?，電梯久等不至，夏至盯著電梯門發(fā)愣，“雖然這樣說，有點對不起公司。郭總很喜歡你?！?/br>
    “工作……我覺得挺好的?！?/br>
    夏至笑笑說：“在這里發(fā)展很有限，早晚有一天會混成老油條，出一本買幾千冊的圖書，領(lǐng)著餓不死的工資，你甘心么？”

    “那你呢？你不一樣放棄了原本穩(wěn)定的工作，來這里上班?！碧K曉反問她。

    夏至搖頭說：“我不一樣啊。工作我只挑喜歡的就可以了，不考慮前景和收入。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么生存壓力。我沒什么物欲，最大的奢侈是每天一杯咖啡，每月一箱書，每年一次自助游，花不了多少錢。

    “自從我退婚之后，我媽老怕我以后嫁不出去，我爸預(yù)言我會孤獨終老，所以他們也沒指望我給他們養(yǎng)老，對我沒金錢上要求。最多就是我想給自己爭口氣的時候，給他們?nèi)c錢，沒別的了?！?/br>
    終于有一臺電梯從頂樓降下來了，里面站了不少人，蘇曉在進門前說：“我也一樣。”

    夏至只是笑了笑。等電梯到了一樓，兩人走到廣場上，她才接著說：“你怎么一樣呢？如果不是你媽讓你少奮斗了十年，你現(xiàn)在能過得這樣輕松么？這和我什么都不要的輕松不是一回事。我剛畢業(yè)的那兩年你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嗎？”TXT書屋

    蘇曉低著頭走在她身邊，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原本以為，愛一個人就只是愛就可以了，畢業(yè)之后才知道原來愛情很貴，我消費不起。它不僅需要你不斷地投入金錢，還需要你把自己的整個身心投進去。

    “最難受的是，你以為可以同甘共苦，一起披荊斬棘迎來光明，而對方并不把你看作同一路上的戰(zhàn)友。這些事情，看著都和金錢沒有關(guān)系，但一旦手上有了錢，就可以讓你更體面地活著，更有底氣地去愛。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現(xiàn)實就是這樣子，我爸早就跟我說過，我不聽。而你，你被你媽保護得這樣好，你是從來就不知道?！?/br>
    夏至看著他眉心一下下地抽動著，她并不想這樣數(shù)落他，只是忍不住，但如果反過來，她要是站在他的位置，估計自己也不會比他做得更有良心。

    “夏至，你可以直接罵我的?！彼靡粫翰耪f。

    “我罵你干什么？”

    “聽你這樣說，比你直接罵我更難受?！?/br>
    “我有什么資格罵你呢？”夏至長嘆一口氣，“我不一樣把我爸媽氣瘋了？只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有多混賬。我爸媽不是也把我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嗎？照著他們的規(guī)劃走，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康洲一所中學(xué)里教書，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你沒有做錯什么，我們永遠沒有辦法讓他們滿意?！?/br>
    他們站在飛鴻廣場正中心，廣場本身只沿著邊緣豎了一排昏黃的路燈，但環(huán)繞著廣場的店鋪在夜幕降臨后也逐漸亮起了燈光，部分光影伸到了他們腳下，卻照不亮他們的臉。

    夏至不知道還該說些什么，已經(jīng)好幾天了，她還是會時不時地想起蘇予潔那強作鎮(zhèn)定的面容下的絕望。

    她聽到手機在自己的背包里震動，便說：“我要走了?！?/br>
    蘇曉說：“不是說了我請你吃飯嗎？”

    “不是說了我約人了嗎？”

    “真的？”蘇曉還是不大相信，“男的女的？”

    “不關(guān)你事。”夏至扔下一個白眼，轉(zhuǎn)身走向了馬路邊攔截的士。和蘇曉磨嘰了這會兒，耽擱了些時間，夏至希望還趕得及。

    她剛一上車，韓峻熙的電話又打來了：“陳大嬌，你要放我鴿子的直說好么？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搞來的話劇票，我同事說要我都沒給……”

    “我在路上了，堵車。要不你先進場吧?！倍萝囉肋h是遲到的萬能借口。夏至看了下手表，其實也還早，現(xiàn)在才6點半，話劇要7點半才開始，只是去到劇場估計要七點多了，飯是別想吃了。

    韓峻熙靠坐在一道鐵欄桿上，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夏至還沒跑近，他就已經(jīng)把手腕一抬，將手表往她面前懟。

    她拍掉他的手，手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地說：“我這不是趕來了嗎？還沒開場啊?！?/br>
    “話劇是沒有開場，但是肚子早開唱了?！彼牧伺淖约旱亩瞧ふf。

    “你傻嗎？你在這等我一個鐘，不知道先去吃個飯？”

    “我一個人吃飯有意思嗎？”

    “你平時不都一個人吃飯嗎？”夏至很好笑地說。

    “這哪一樣？我們不是在約會嗎？誰他媽約會自己一個人去吃飯？”他嘟嘟囔囔的語氣像個小婦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