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這么說，但他一點(diǎn)沒往心里去，梁思思跟他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馬，再往小學(xué)前數(shù)，他們就連午睡也經(jīng)常睡在一張床上。

    梁思思早上起來綁了個一側(cè)的麻花辮，從耳邊的發(fā)頂綁下去，一直綁到發(fā)梢，斜在一邊肩上，發(fā)尾毛茸茸的，用一根灰色的皮圈固定。

    李思航伸手把她的麻花辮揉松，很多小碎發(fā)跑出來，梁思思不愿意，嘟囔了一聲，“李思航，你干嘛？”

    李思航把她箍進(jìn)懷里，用下巴蹭她的額頭，“小乖是不是生哥哥的氣了？怪我沒時間陪你，放學(xué)也沒送你回家？”

    “小乖”是李思航給梁思思起的，梁思思小時候更聽話，李若楠有時候帶她去醫(yī)院上班，病人多，來不及照顧她，給她一個小椅子，讓她坐著不要亂跑，她就當(dāng)真能乖乖坐一下午不動。

    但是李思航只在沒人的時候才喊她“小乖”，這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

    梁思思搖搖頭，她心里悶得發(fā)慌，嘴里發(fā)苦，她憋了一肚子的心事，卻沒一個人可以說，她覺得自己快要發(fā)瘋，可那個人的樣子浮現(xiàn)在眼前，她卻更是難受。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快一個星期了，她去老師辦公室的時候，故意往高二八班的門口繞過去，那人坐在最后一排，連一個眼神都不肯分給她。

    她晚上躲在被窩里偷偷哭了一場，下定決心忘了這一切，可在學(xué)校里，但凡高二八班有些什么風(fēng)吹草動，她的心思就會不由自主地飄過去。

    李思航豎著一根手指頭在梁思思眼前晃，“心里在想什么呢？我跟你講半天，也沒見你回個話?！?/br>
    梁思思垂下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硬忍著，組織了半天的語言，剛想開口，房門被推開。

    是李若楠，來喊他們出去吃水果。

    梁思思沮喪地xiele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一下子灰飛煙滅。

    1999年的秋天特別漫長，9月初就開始涼爽下來的天氣，一直延續(xù)到了十一月，梁思思的毛衣特別多，李若楠的母親也就是梁思思的外婆手巧，退休在家閑來無事，喜歡給梁思思織各種式樣的毛衣。

    米黃色的，粉色的，黑色的，天藍(lán)色的，對襟的，套頭的，收腰的，寬松的，穿到最后，連一向大喇喇的劉云都來夸她，“思思，我發(fā)現(xiàn)你穿毛衣特別好看，綁個馬尾，清純地像日本的酒井法子?！?/br>
    11月15日是梁思思的生日，她一大早起床，刷完牙洗完臉，李若楠就端出了一碗雞絲面，面條上扣著兩個荷包蛋，一把蔥花，熱氣騰騰的，香氣四溢。

    梁思思在衣柜里挑了好久，最后選了一件淡灰色的圓領(lǐng)收腰毛衣，下面配了一條牛仔褲，雞絲面吃得肚子鼓鼓的，她心滿意足地去上學(xué)。

    她沒告訴劉云今天是她的生日，李思航自然是知道的，課桌抽屜里有一盒巧克力，是李思航父親從瑞士帶回來的，李思航家學(xué)淵源，父親母親都是稼興商務(wù)局的，經(jīng)常要去外國出差，他家里從來不差新奇玩意兒。

    換成往年，她都會高興地跳起來，她素來愛吃巧克力，特別是這種夾心的，一直是她的心頭好。

    可今天卻一點(diǎn)都提不起勁來，心中一個念頭反反復(fù)復(fù)，要不要告訴他，要不要告訴他？

    下午的歷史課老師請假了，改成自習(xí)，梁思思剛換了位置，靠窗，被秋末的暖陽曬得昏昏欲睡，正迷迷糊糊間，有人在她耳邊喊她名字，“梁思思，快醒醒，快醒醒，出事了。”

    梁思思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抬眼去看眼前人，是楊林語，她半睜著眼，有些拐不過彎來，“楊林語，你怎么在我們教室里？出什么事了？”

    楊林語捂著胸口，她跑得太快，有些喘不上氣來，“張遠(yuǎn)和劉云在體育館講話，尚麗娜誤會了，這會兒又打又鬧的，我勸不住，你趕緊跟我一塊兒去勸勸，萬一驚動了老師麻煩就大了?！?/br>
    梁思思趕忙站起來，跟在楊林語身后，忙不迭地往體育館跑。

    景陽一中的體育館有三層，前身是個教堂，景陽一中已經(jīng)有過百年的歷史，很多建筑物都是經(jīng)過改建的。

    體育館素來陰森，畢業(yè)多年的師姐師兄就有傳聞傳下來，說體育館經(jīng)常能聽到鐘聲，三長一短，很是嚇人。

    所以除非是下雨天，體育老師帶隊(duì)進(jìn)體育館上體育課，平時鮮少有人進(jìn)這里玩耍。

    梁思思跑到體育館門口，小腿肚子就有些抽筋，她壓了壓心頭的驚慌，拉住楊林語的手，壯著膽子往里走。

    人還沒走進(jìn)去，就聽見尚麗娜的哭聲，伴著臟話和怒罵，“張遠(yuǎn)你個狗東西，你今天不把話給我講明白了，我讓你見不著明天的太陽?！?/br>
    劉云就站在張遠(yuǎn)的身后，沒哭，也沒說話，腰板筆直，站著不動。

    梁思思到底還是跟她親一些，上去拉住她藏在身后的雙手，輕聲安慰道：“你跟尚麗娜解釋一下，解釋清楚就沒事了?！?/br>
    劉云機(jī)械地轉(zhuǎn)過頭，看著梁思思，眼眶突然就紅了。

    這還有什么明白不了的？梁思思嘆口氣，“糊涂啊。”

    尚麗娜徹底坐地下不起來了，張遠(yuǎn)去拉她，“你有氣就往我身上撒，我任打任罵，讓劉云她們幾個先走成嗎？”

    尚麗娜怎肯罷休，擺出一副不是我死就是你亡的架勢，遠(yuǎn)處有個黑影動了動，梁思思進(jìn)來的匆忙，沒注意不遠(yuǎn)處還站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