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云侯府曹姨太的娘家親戚，前幾日，云老太君大壽時，她隨母進京。途經(jīng)鳳凰山時，遇到了土匪，孫兒救了她一回。之后，云侯夫人在云老太君大壽當日耍手段，想誣害我與云芝有染。那云芝也非等閑之輩，便將計就計，扯了這位姑娘入局?！?/br>
    “孫兒當時也糊涂，以為她是自愿的，所以……事后才知道，她是被無辜牽扯進來的。我原說過，會對她負責，讓她等我消息?？纱稳找辉?，她就一聲不吭隨母親回家去了?！?/br>
    “孫兒想，她并非是個貪圖富貴的女子。而她出身不高，卻有花容之姿，如今又丟了清白之身，怕她日后日子會難過?！?/br>
    “此事雖不是孫兒起的頭，但孫兒卻是參與到了其中。毀她清白，孫兒難辭其咎。”

    老太太一邊聽一邊跟著生氣，聽完后，憤憤說：“那個云芝，我早看出她不是什么心思單純的人，和她大jiejie比，差得遠了。和她那個親娘陶姨娘一樣，慣的愛裝會演。那些把戲，騙一騙那個云侯還行，卻騙不了我。平時裝的多嫻靜又溫柔的樣子，惺惺作態(tài)！看吧，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吧？”

    又吐槽：“那個云侯夫人也是可笑，竟還三番五次妄想讓云芝嫁到咱們家來。咱們趙家的門，也豈是什么貓狗都能進的?！?/br>
    趙云兩家交往多年，感情頗深。素日里，兩府年節(jié)多有走動。當初云芝生母陶姨娘還在世的時候，老太太就瞧那陶姨娘不舒服。

    連帶著，也瞧云芝不順眼。

    所以，每回云侯夫人登門說要替嫁的時候，老太太都非常生氣。偏那云侯夫人蠢笨，竟沒瞧出老太太是根本看不上云芝。

    趙佑楠說：“云芝自有云侯夫人去對付，想必日后日子并不會多好過。她日子好不好過，孫兒管不著，只是那柳姑娘……”

    老太太沉默一瞬，忽認真望向人說：“祖母知道，因為你娘的事，這些年來，你一直怨恨你爹。所以，你大了些后，就開始不服他管教，開始外面各種花天酒地。你想祖母幫你這個忙，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應(yīng)祖母一件事?！?/br>
    “祖母請說?！?/br>
    老太太重重嘆息一聲，繼而雙手握住孫兒手來，語重心長道：“成了親后，便收收心吧。把外面的那些花紅柳綠，都斷了。犯不著為了氣你爹，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

    提起府上的這位侯爺來，趙佑楠并沒什么好臉色，他臉上笑容淡去了些，眸中多了點恨意和陰狠，還有不屑。但他對老太太說話的語氣，卻還和之前一樣。

    他道：“我從前造出的那些，也不是為了氣他，他并不值得我這么糟蹋自己。孫兒這么做，是為了趙家好?！?/br>
    “這些年來，跟在魏王身邊東征西討，立下無數(shù)軍功，已是惹得多人眼紅。三年前，圣人又破例授我大將軍一職，更是早就有人明著暗著和圣人提過我們趙家功高震主。我若不造得自己聲名狼藉，怕也有人會給我安個罪名。與其他們出手，不如我自己出手來的痛快。”

    “而這，也正是為什么我請祖母去柳家提親的原因。我若和云侯府退了親，和一個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成親，想來也是圣人樂于見成的?！?/br>
    老太太認真思量后，也不由點頭，顯然是贊成孫兒的這個說法的。

    “既是這樣，那祖母便也再沒有拒絕你的道理了。一切你去安排，需要祖母親去下聘時，來說一聲就是。這聘禮……我也先給你準備著。”

    得言，趙佑楠立即起身行大禮：“孫兒多謝祖母成全?！?/br>
    ----

    次日一早，柳榮柳安夫妻便誆了柳老爺柳興兩個一道去了秀水村。

    老太太知道縣城里還有個章縣令在虎視眈眈盯著孫女，所以事不宜遲，她需要盡早把孫女和張青山的婚事給辦了。老太太一夜沒睡，一直在琢磨著選哪個吉日辦喜事好。

    十一月有個吉日，但如果婚事辦在十一月，就太倉促了。就算她著急嫁孫女，也不能委屈了孫女啊，還什么都沒準備呢。

    但若不是十一月辦的話，就得到明年了，時間就拖得太長了。

    時間拖長了，變數(shù)就多。

    所以，這一整宿老太太都在糾結(jié)這個。

    不過不管是定在哪個吉日成親，喜事肯定還是要早早準備起來的。次日一整個上午，老太太翻箱倒柜，把自己目前名下所有的財產(chǎn)都扒拉了出來。

    她打算把自己這些私產(chǎn)分成兩份，一份給孫女，一份給小孫子。并且她也決定了，日后她就跟著孫女和未來孫女婿過，以后讓他們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

    老太太不但扒拉自己的，也叮囑了曹氏，讓她回去也趕緊扒拉一下她那里的財產(chǎn)。順便分成四份，也好趕緊把給女兒的那份先拿過來。

    曹氏知道老太太這是下定決心了，且事到如今，好像也的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所以，曹氏應(yīng)了老太太，打算吃完午飯就回家去。

    卻沒想到，午飯還沒吃呢，本該在縣城里呆著的幾個人，竟全都過來了。

    柳榮柳安騙柳老爺說老太太身子不行了，所以柳老爺一下馬車來，家門都還沒進呢，就開始哭起娘來。老太太聽到了，突然就從屋中沖出來，雙手叉腰站在大門前對兒子吼：“哭什么哭！你娘還沒死呢?！?/br>
    又望向跟在柳老爺身后的四個人看，哼道：“怕是要叫某些人失望了，我老婆子至少還能再活個十年八年。”

    柳老爺見母親沒事，立即轉(zhuǎn)悲為喜，小跑著過去請安。

    “這怎么回事？您好好的，怎么榮哥兒安哥兒兩個都說您病得倒下了？”

    老太太哼笑說：“怕是你的兩個好兒子心懷不軌，想要分家，故意把你誆騙過來的?！?/br>
    被老太太一句話就戳中了此來目的，柳榮柳安兩個訕訕的，多少有些難為情。但姚氏文氏卻不覺得難為情，理直氣壯走過去和老太太理論。

    姚氏說：“不管您老人家怎么說、怎么想，總之，今天人既然齊了，這個家分定了。我們早在來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去請柳氏宗祠的長老們了。一會兒他們來了，就說說怎么分家的事吧。”

    “哼，平時沒占到你們半點便宜，您老偏心孫女和小孫子就算了。如今，出了這樣的禍事，也休想我們跟著擦屁股收拾爛攤子。”

    “分了家，以后是福是禍，各自擔著。逢年過節(jié)，也不必走動?！?/br>
    姚氏態(tài)度擺出來了，今天不僅是分家這么簡單，差不多到了要決裂的地步。

    這種時候，文氏是完全和姚氏一個陣營的，她也站出來道：“不僅僅是要分公公婆婆的家產(chǎn)，連祖母您的也要一并給分了。您若是偏心，我們到時候就要在宗族耆老跟前好好說道說道。您若是偏心，日后我們不給您養(yǎng)老送終，您可也別怪罪?！?/br>
    姚氏補充道：“您若是真敢偏心，您也得想想自己孫女的后半輩子幸福！”

    這話一出，大有威脅的意思在了。若是老太太不把私產(chǎn)分得她們滿意，那么，柳香這個她最疼愛的孫輩的名譽，就保不住。

    柳老太太順手抄了個鐵鍬朝兩位孫媳婦走來。

    論橫，老太太從沒輸給過誰，老人家氣運丹田，聲音渾厚：“我孫女的后半輩子幸福，已經(jīng)有著落了，你們威脅不到我。但你們的女兒，日后也得許婆家吧？以后是福是禍，就看你們表現(xiàn)了。反正我這個老不死的被你們越罵活得越長，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你們想和我耍橫的，我奉陪到底！”

    說罷，老太太把個鐵鍬重重扔摔在姚、文二人面前，嚇得二人抱頭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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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9章 √

    先把姚、文兩人的氣勢打壓下去后，老太太沖立在最后面的柳興喊：“興兒！把大門關(guān)上?！庇址愿纼蓚€丫鬟，“春鈴秋鐺，你們守在門口，任何人想進屋來，必須來通報?！?/br>
    老太太氣勢如虹，姚文二人完全被震懾住了，一時不敢再回嘴。只相互望望遞眼神鼓勵彼此，然后抬頭昂首，跟著老太太進了堂屋。

    柳興把院子大門拴上后，又交代兩個丫鬟一定要把門守好，然后他匆匆也跑進了屋里去。

    而此刻的堂屋，除了柳香被老太太強行按在了房間里頭、人沒在外，柳家其他能說得上話的主人，都在了。

    柳香出了事一事，柳老爺和柳興父子二人雖然還不知情，但經(jīng)過方才老太太和姚文二人一番口舌較量后，已然也猜得出一二來了。

    柳老爺身子不好，一著急就喉嚨癢，然后拼命咳嗽。

    “娘，夫人，香兒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們就別瞞著我了，就告訴我吧?！?/br>
    曹氏為難得很，只看了看坐在上位的老太太，并不答丈夫的話。

    姚氏緩過勁兒來了，冷哼一聲說：“公爹，想來如今全家就還您一個蒙在鼓里吧？您那好女兒，不守婦道，去一趟侯府就叫人奪了清白，如今啊，咱們老太太著急了?！?/br>
    “你放屁！”柳老太太猛一掌拍在案幾上，呵斥姚氏。

    姚氏雖心中十分生氣，但總歸還是怕老太太的。畏懼于老太太的“yin威”，姚氏選擇暫時忍氣吞聲。但她明顯忍得心不甘情不愿，故而臉色十分難看。不能繼續(xù)說，只能呼哧呼哧大口喘氣。

    柳老爺嚇得一愣，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這是什么情況？”柳老爺明顯還沉浸在女兒要嫁縣官做官太太的喜悅中沒有走出來，“香兒不是和章縣令一起去的京城嗎？怎么會……那章縣令呢？那香兒和章縣令的親事呢？”

    柳榮壓低聲音道：“都這個時候了，小妹哪里還能嫁給章縣令。爹您現(xiàn)在還是好好想想，等章縣令從京城回來，咱們家要怎么給他交代的好?！?/br>
    老太太道：“香兒和那章縣官一無婚約二無聘書，需要給他什么交代？”冷瞥了柳榮一眼后，老太太看向兒子說，“你放心，我已經(jīng)給香兒擇好一門親事了?！?/br>
    “什么？擇好親事？”除了知情的幾人外，柳家其他人皆是異口同聲。

    柳老太太說：“就是青山。我已經(jīng)問過兩個孩子了，他們彼此也都是愿意的。青山是我看著長大的，又伴在我身邊多年，香兒和他成親后，他們兩個便會一直留在我身邊?！?/br>
    這回輪到柳老爺跳腳了：“可那張青山，他就是一個下人，香兒這么好，她怎么可以下嫁給那樣一個一窮二白的下人！”

    “什么下人？”柳老太太反駁，“他有賣身到我們柳家嗎？你手上有他的身契嗎？既然沒有，那他就不是?！?/br>
    “我……我……咳咳咳……”柳老爺憋得滿臉通紅，“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又急得跺腳：“怎么了！這到底是怎么了！本來都盤算好了，等夫人帶著香兒從京城回家來，咱們就正正經(jīng)經(jīng)談香兒和章縣令的婚事?，F(xiàn)在到底是怎么了，縣令嫁不成，還得嫁一個下人。”

    姚氏文氏抱著看戲的姿態(tài)，開始冷嘲熱諷起來。

    姚氏說：“本以為小妹這是飛上枝頭要做鳳凰了呢，沒想到，卻是跌入泥潭，成了落水雞。從前就算不嫁章縣令，那也是大把大把門當戶對的年輕俊俏公子哥排隊等著要和咱們家結(jié)親。如今可是好，下嫁就算了，竟還下嫁一個差點成柳家奴仆的人?！?/br>
    “二弟妹，這要是傳出去，咱們以后臉可往哪兒擱？夫君和二弟，這日后還要不要在古陽縣內(nèi)做生意了。分家，趕緊分家。這個家分了后，各自過各自的，誰也別打攪誰?！?/br>
    老太太也知道，今天這是必須要做一個了斷了。與其以后的日子一直都是這樣吵吵鬧鬧的，不如當著柳氏宗族長老的面，把家分干凈。

    “好，這個家，早該分了?！崩咸牧税?。

    沒一會兒，柳氏宗祠的族長和幾位長老便過來了。族長和幾位長老原是要勸和的，但見柳家這幾位都是鐵了心要分家，也就沒再說什么，只問想怎么分。

    柳老太太一直堅稱自己手上的這些田契地契和柳老爺夫妻無關(guān)，不在分配范圍內(nèi)，所以，和柳榮柳安兩房無關(guān)，她一會兒要單獨分給柳香柳興。柳榮柳安兩對夫妻一心想貪老太太私財，一直在鬧，不過，族長出面說了話，表示老太太既然還在世，那她的嫁妝，她有權(quán)自行分配。

    族長又說，柳香是姑娘，不能與兄長弟弟們一起分家產(chǎn)。最多，就是柳氏夫妻先拿一份嫁妝出來，然后再給三兄弟分。

    對此，老太太發(fā)話道：“柳氏宗祠有宗祠的規(guī)矩，我也尊重你們的規(guī)矩。只不過，我們家姑娘的嫁妝和旁人家不一樣，我們家三個兒郎就一個姑娘，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對其十分寶貝。所以，我家姑娘的嫁妝，必須要豐厚！別想隨便給個三五銅子兒就打發(fā)了?！?/br>
    柳老太爺在世時，是出了名的疼孫女，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嫁妝嘛，也沒有規(guī)定說要給多少，所以，還是可以商量的。

    有關(guān)柳香嫁妝一事吵完又定下數(shù)目后，柳榮柳安兩房又為了爭誰到底才是長子，吵了起來。最終，族長定了他們二人都為長子，所得財產(chǎn)一樣。

    最后剩了一份最少的，是柳興的。

    好容易分完財產(chǎn)后，又到了贍養(yǎng)長輩的問題上。

    柳老太太說：“我的私產(chǎn)日后給香兒興兒，我自然是他們給我養(yǎng)老送終，和兩位大房的無關(guān)。族長，還是討論兩位大房的，誰贍養(yǎng)他們父母親吧?！?/br>
    分家產(chǎn)的時候，柳榮柳安兩房吵得不可開交。但到了贍養(yǎng)問題上，卻又都三緘其口，誰也不吭聲。

    看出了這兩個兒子的態(tài)度來，柳老爺和柳夫人心中都十分失望。

    最后，還是柳興主動走了過去，和柳氏族長說：“爹爹娘親以后都跟著我過吧，我雖然現(xiàn)在還小，但我總有長大的那一天的。到時候，我就可以照顧爹娘了?！?/br>
    柳香雖然全程人沒出現(xiàn)在堂屋過，但卻一直躲在門邊聽著的。外面發(fā)生的一切，她都知道。

    若說對兩個哥哥失望，已經(jīng)談不上了，因為柳香早看透了他們的為人。兩個哥哥、兩位嫂嫂，是只可同福不可共難的。

    如今分了家也好，日后眼不見心不煩，彼此都有清靜日子可過。

    輕輕嘆息一聲，柳香從房內(nèi)走出來，對柳氏的幾位長老說：“有祖母給我準備的那份嫁妝就可以了，原該我得的那份，給興兒吧。既然他承擔了日后贍養(yǎng)爹娘的重任，就不該得最少的。他也還小，日后還需讀書，需要花錢的地方可不少?！?/br>
    柳興說：“該jiejie的就是jiejie的，我不要！贍養(yǎng)父母，是當兒子應(yīng)該做的事，只有那些畜生才做得出只搶家產(chǎn)不贍養(yǎng)父母的事情來！”

    柳興攥緊小拳頭，說的惡狠狠，卻刺痛了柳榮柳安。

    柳榮柳安立馬急了，問：“老三，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