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著，又陷入僵持。曾忱做了逐客的姿態(tài)，容起云一副耍賴的模樣，誰也不讓誰。

    江岳看見大門敞開的時(shí)候，心頭一喜，一下跨進(jìn)門。等看見容起云和曾忱對峙，又心里咯噔一下。

    江岳大聲嚷嚷：“你們在干什么！我就幾天沒來！你們就到這地步了！”

    他拔腿沖上前，不可置信看著曾忱，又看容起云，情緒很是激動。

    江岳好不容易才從他爸那兒跑出來，馬不停蹄就往這兒趕。這一幕，打擊可太大了。

    他看著曾忱，聲音都有些顫抖，求證：“你們和好了？”

    曾忱扶著太陽xue，只覺得心累。她把容起云從椅子里揪出來，和江岳一起推出去，“門兒都沒有！你們離我遠(yuǎn)點(diǎn)吧。”

    最后一句是懇切的希望。

    江岳看著面前被關(guān)上的門，眨眨眼，很是不爽。他狐疑地看向容起云，發(fā)現(xiàn)他略顯狼狽，胳膊上一片紅。

    江岳呼吸一滯，“你們做什么了？”

    容起云冷笑一聲，“呵?！?/br>
    什么也沒說。

    江岳看他這反應(yīng)，心里更加著急，“曾忱原諒你了？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容起云背過身，心道：“苦rou計(jì)不管用，三十六計(jì)，總有一計(jì)管用的?！?/br>
    正這么想著，兜里的手機(jī)忽然震動起來。

    是鐘茗的電話。

    容起云看一眼江岳，走遠(yuǎn)了去接電話。

    鐘茗開局就是一聲嘆息，“容二啊，我覺得你真挺混蛋的。”

    容起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在說什么屁話？說人話?！?/br>
    鐘茗還是唉聲嘆氣，“你不是讓我去查曾忱的事嗎？我發(fā)現(xiàn)，這姑娘也是真慘。”

    聽他這么說，容起云神色一凜，“怎么說？”

    鐘茗娓娓道來：“我花了大力氣去調(diào)查的，曾忱小時(shí)候以前和mama住在西門口，家庭條件很一般。曾忱從小就長得很好看，也挺乖巧的，雖然日子苦了點(diǎn)，但也不是過不下去。后來她mama出了點(diǎn)意外，被人撞了，賠了點(diǎn)錢，就完事了。后來曾忱就被送到了曾家，曾家人對她也就那樣吧?！?/br>
    容起云聽著：“嗯。她mama的死，有什么內(nèi)情嗎？”

    鐘茗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早有猜測，不由得調(diào)侃：“牛啊容二，這你都猜到了。我還是偶然才知道的呢。撞死她mama的那個人，就是楊霖，曾品源他老婆的弟弟。按理說撞死個人不可能這么輕松，可是那個地方?jīng)]有監(jiān)控，也沒有紅綠燈，曾家請了個律師，把黑的說成白的，最后就賠了點(diǎn)錢?！?/br>
    這還是鐘茗派去調(diào)查的人去那個小區(qū)詢問的時(shí)候，才知曉的。

    “曾忱也是命苦，她mama一死，就一個人，年紀(jì)又小，又能怎么辦呢？要我說啊，還是那個姓楊的造孽！天殺的！”

    鐘茗復(fù)述。

    容起云目光落在地板上，若有所思。他想起曾忱云淡風(fēng)輕的說，要曾家和楊家家破人亡好了。

    鐘茗叫了他兩聲，“容二？容二？”

    “嗯？”容起云回過神來，“怎么了？”

    鐘茗又說：“就這些了，其他的就是很尋常的東西。她到曾家之后，被排擠。然后……還有就是她離開北城之后，一直在江城住著，江城是她mama的老家。她還把她mama的墳遷回來了……”

    容起云掛了電話，捏了捏眉心，胳膊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回頭看曾忱的院子，心里在思索一些事情。

    “如果，這么多年之后，我要追訴楊霖，你覺得勝訴的可能性多大？”

    “不好說，這么久了，當(dāng)年又沒留下什么證據(jù)?！?/br>
    “你再幫我一件事吧。”

    “哎……不是我說……你真就過不去溫柔鄉(xiāng)了是吧？”

    “我車庫里那輛你一直惦記的車。”

    “哎，咱倆誰跟誰??？多少年的兄弟了?！?/br>
    ……

    容起云把玩著手里的手機(jī)，眸子瞇著，一看就是在密謀什么事。江岳看他這賊樣，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你想干嘛？咱們可是法制社會！”

    容起云看向江岳，說得他云里霧里，“是啊，法制社會，當(dāng)然要依法。”

    江岳看他這樣，更加覺得起雞皮疙瘩，“你把我弄回去這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容起云不搭理他，徑自轉(zhuǎn)身往下榻的酒店去。

    江岳看著他的背影，又想起自己這么多沒得到解答的問題，更加無語：“……”

    *

    容起云走后，曾忱把家里檢查了一下，確定他只動了那個相框。她轉(zhuǎn)身，看著林靜的照片，垂眸無聲地嘆息。

    再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垃圾桶里那個相框上。

    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太久，邁步往院子里去。

    那相框安靜地躺在垃圾桶里，照片里是容起云站在昏暗的光線里，倚著墻，手指尖一點(diǎn)猩紅煙光。

    這一張，是曾忱偷拍的。

    那天是什么宴會，她已經(jīng)忘了，反正規(guī)模盛大，她去后臺，被人鎖在了廁所里。很小兒科的把戲，不知道惹誰紅眼。可紅眼她的人太多了，又知道是誰呢？

    她身上手機(jī)也沒有，在那個狹小的衛(wèi)生間里，空氣一點(diǎn)點(diǎn)變冷。

    少女時(shí)代，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被人鎖在倉庫里、廁所里，因而缺課，還要忍受指責(zé)。又沒辦法告狀，因?yàn)闆]人給她撐腰。

    說出來，只會給曾品源和楊夢丟人。他們從來不管這些。

    打架太費(fèi)力氣，打贏了虧，打輸了也虧。她只好懶得計(jì)較。

    其實(shí)也沒什么計(jì)較的。反正人生也就這樣。好也罷，壞也罷。

    她只是安靜地等著，等著下一個上廁所的人來。

    不過后來沒等到下一個上廁所的人，只等到了容起云。

    記不得過了多久了，或許是半個小時(shí)，或許是一個小時(shí)，亦或是幾個呼吸之間。

    容起云臉色鐵青，看她凍得鼻頭發(fā)紅。

    那會兒已經(jīng)入秋，宴會上一身裙子是好看，根本不抗凍。容起云脫下西裝，給她披上，打橫半起她出門。

    容起云把她放在二樓的房間，他半蹲著：“等著。”

    那天宴會不是容家主場，可他是容起云，要鬧也沒誰敢攔。

    曾忱身子發(fā)抖，她伸手，攏緊了容起云的西裝。樓下動靜這么大，她自然聽得明白。

    容起云靠在沙發(fā)上，腿微微分開，目光逡巡過全場，“今天不查出來，誰也別想走。都動到我的人頭上來了，我是死了嗎？”

    本來還有人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一聽這話，也都明白了。

    弄這么大動靜，不過為了給曾忱撐腰。

    原本只是惡作劇，現(xiàn)在鬧這么大，敢做的人也不敢認(rèn)了。全場就僵持在那兒，容起云見狀，便叫人去查監(jiān)控。

    最后查出，是某家小姐。

    容起云叫人來道歉，他在門外等著。曾忱到底沒為難那個人，接受了她的道歉。從房間里出來的時(shí)候，就看見容起云靠著墻在抽煙。

    鬼使神差地，她拿手機(jī)偷拍了那張照片。

    后來當(dāng)然被容起云發(fā)現(xiàn)，于是被洗出來，又做了相框。但這是后話。

    當(dāng)時(shí)，容起云轉(zhuǎn)身，和曾忱隔了一段走廊遙遙相望。他單手抱著胳膊，語氣帶點(diǎn)笑意：“阿忱，攀著我，不得攀緊點(diǎn)？”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鞠躬。

    第46章 耳鬢廝磨

    曾忱一覺睡醒, 院子里的魚已經(jīng)死了。她本來放在了一個水盆里，昨晚上忘了收，一大早睡醒, 就看見它已經(jīng)死了。

    曾忱看著那條魚，愣了幾秒, 心里在糾結(jié)是殺了吃了，還是如何？

    可是魚很難處理, 腥味重, 她自己恐怕應(yīng)付不來。那只好拿去周邊的攤子或者店里處理了, 畢竟也是別人的心意。

    曾忱看了眼那已經(jīng)不動的魚, 回身去洗漱。這天氣熱，魚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死的, 已經(jīng)味道難聞。她連妝都沒畫，抱著盆出了門去。

    剛一推開門，就和江岳面面相覷。

    曾忱腳步一頓, 只停了一秒, 又轉(zhuǎn)身往前去。江岳反應(yīng)過來, 看了眼她手里的魚, “這是怎么了？”

    曾忱有些上火, 語氣不善：“你怎么又來了？北城的花花世界還留不住你嗎？”

    江岳委屈：“這不是……為了你嗎！你先說, 你原諒我了，咱們還是好朋友, 我立刻就回去?！?/br>
    曾忱不搭話，走了幾分鐘，拐進(jìn)了一家賣魚的店。

    “老板，你幫我處理一下。”

    “好嘞，你稍等?！?/br>
    曾忱在門口站著等, 期間江岳話語不停：“原諒我嘛，我求你了?！?/br>
    曾忱眉頭微壓，目光不善，吐出兩個字：“何必?！?/br>
    江岳也不惱，“我犯賤行了吧，你說，我又不是要你從了我，不就是做回朋友嗎？這要求很過分嗎？一點(diǎn)也不過分呀?！?/br>
    曾忱低著頭，只當(dāng)聽不見他的話。

    今天只有江岳一個人，曾忱略有詫異，但也只是略有。她壓下心中那點(diǎn)微末詫異，想起自己昨晚的夢。

    她夢見黑漆漆的體育倉庫，落鎖的聲音和女生們的歡聲笑語，又夢見老師的訓(xùn)斥……畫面一轉(zhuǎn)，林靜忽然出現(xiàn)在她夢里，給她做了一頓可口的飯菜。

    可她還沒來得及吃，一切就都消失不見了。耳邊傳來了曾品源他們的笑聲，春節(jié)的煙火聲音轟然在天際炸開，伴隨著電視機(jī)的聲音……

    然后是容起云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阿忱，新年快樂。”

    聲音很低，也很輕。

    但他們并沒一起過過春節(ji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