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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殿下讓我還他清譽在線閱讀 - 第245節(jié)

第245節(jié)

    “該賞!該賞!”

    勇武營將軍一句沒能聽懂,只是見負責動腦的幾個都已成竹在胸,就知道此事已八九不離十,興沖沖幫腔:“叫先鋒官自己挑!”

    云瑯叫這群人胡鬧著起哄,鬧得失笑,索性也大大方方道:“挑就挑……先鋒官挑什么?”

    蕭朔被他像模像樣地叫了軍職,抬頭迎上云瑯含笑注視,靜了一刻:“隨少將軍赴宴。”

    云瑯揚了下眉,看向帳下禮儀官。

    “既是天地席流水宴,一為慶功,二為少將軍接風洗塵?!?/br>
    禮儀官怔了下,忙道:“少將軍帳下先鋒隨行,自然合情合理,只是……”

    云瑯:“只是什么?”

    “客位主位,人當配齊,才合《禮》。龐太守若來,師爺定然隨行,占兩位,岳帥占一位,寰州城韓太守不遠百里前來馳援,自然也該占一位。”

    禮官道:“總共四位,少將軍這一邊人不夠?!?/br>
    “少將軍……既然要議親?!?/br>
    禮官瞄了瞄沉靜英武的先鋒官,暗嘆一聲可惜,試探道:“議親的那一位,可來了嗎?”

    云瑯:“……”

    云瑯只隨口一說,按了下額頭:“來了,只是——”

    “那就好?!?/br>
    禮官松了口氣,連連點頭:“少將軍、先鋒官、議親的那一位大人,這便是三位了?!?/br>
    禮官摸出隨身管筆,飛快記錄妥當,再度遲疑了下,懸筆停在最后一位:“少將軍當年……”

    云瑯:“……”

    云瑯就知道事要不妙,咳了一聲,不敢看蕭朔,飛快撐身坐直:“往事已矣,禮官不必再提當年?!?/br>
    “《鳳歌》云,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br>
    禮官神色認真:“要提的?!?/br>
    云瑯:“……”

    禮官坐正,細翻了翻手中記錄。

    此事朔方軍便沒幾個人不知道,禮官正名典級,掌軍中禮儀制度,兼管軍中筆錄。諸事都要詳盡記清,以供史官來日入籍,記得很全。

    “當年在北疆,少將軍三日便要提起一次。”

    禮官:“遠在京城,既聰明又迂闊,既善良又狠辣,既溫柔又暴戾,既玉樹臨風、俊朗儒雅,又青面獠牙、身長八丈的那位大侄子。”

    禮官:“此番,他也來了嗎?”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少將軍說大侄子也來了。

    禮官數(shù)過三遍, 確信湊夠了四個人,放心同云瑯行了個禮,匆匆回營下帖去了。

    將軍們湊在帳子里, 也早看出少將軍藥不離手。云瑯昨日去寰州調(diào)兵, 還不曾安穩(wěn)睡一覺緩過來,就又勞心勞力,此時正該好好歇息, 尚不是問候敘舊的時候。

    眾將低聲議了幾句,不敢多擾。三三兩兩拜過少將軍,每人偷偷摸了一把那小禿兔,出了軍帳。

    帳簾回落,斂了帳子里的藥氣與折梅香。

    ……

    云瑯立在帳門口,心情復雜。

    來北疆前, 雖說就已同蕭小王爺打過招呼……可畢竟那時還沒到瞞不住的地步, 心懷僥幸, 說得難免有些許保留。

    保留得……有些許多。

    他那時人在北疆,心卻也不知扔在了什么地方。有仗打時尚不難熬, 一座城接一座城的奪, 帶人沖開一處又一處的陣眼城門,劍傷迸裂了昏過去更好,人事不都省,免了胡思亂想。

    昏不過去, 又要被岳渠陰沉著臉捆在榻上, 三令五申不準他動。

    云瑯無聊極了, 就會開始說自己遠在京城的大侄子。

    高興了,便講一講大侄子的天資斐然、聰明能干。

    不高興了,便講一講大侄子那顆榆木腦袋, 好不開竅,撞了南墻也不知道回頭。

    傷口疼了,便講一講大侄子為人良善溫柔,一向親自替他裹傷換藥、忙前跑后,盡心盡力從來不假人手。

    等傷好了忘了疼,自己講過的也全忘了。又繪聲繪色講起那大侄子瞪起眼來六親不認的兇狠架勢,專嚇唬城內(nèi)隨軍親眷、來聽故事的半大娃娃。

    ……萬萬想不到,這東西竟還有人記。

    還能記得這般全。

    云瑯一著不慎,叫大侄子聽了個明明白白。他自知理虧,咬著腮幫子犯愁,心事重重轉(zhuǎn)身,悄悄瞄了瞄琰王殿下的臉色。

    蕭朔坐在案前,看不出喜怒,正給那野兔喂豆餅。

    云瑯瞄了半晌,挪回來:“小王爺?!?/br>
    蕭朔摸了摸野兔的耳朵,將豆餅掰碎了,散在掌心喂過去。

    云瑯:“小王爺?”

    蕭朔被野兔叼住袖口,扯了兩扯,循聲抬眸。

    云瑯訕訕的,沒話找話:“想什么呢?這般深沉……”

    “在想?!?/br>
    蕭朔:“我此時該溫潤暴戾,還是該青面獠牙。”

    云瑯:“……”

    該少斤斤計較記點仇。

    云瑯就知這人面上看著溫潤沉靜、其實內(nèi)里最是錙銖必較。他默念著自己是來賠禮,念了三遍,深吸口氣耐著性子:“都是胡說的?!?/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你知道吧?”

    云瑯挪到他身旁,擠擠挨挨坐了:“我無心一說,叫他們當真了……我自己有些話都沒當真的?!?/br>
    蕭朔問:“哪些不曾當真?”

    云瑯把野兔挪開,自己換上去,往蕭小王爺掌心拱了拱,好聲好氣:“自然是‘狠辣’、‘暴戾’、‘青面獠牙’當不得真?!?/br>
    蕭朔手掌按著云少將軍發(fā)頂,靜了一刻,垂下視線。

    云瑯:“……”

    云瑯平日里哪來這般耐性,此番理虧讓著蕭朔,自覺該哄的也全哄了,已徹底仁至義盡。

    這塊又迂又記仇的榆木疙瘩若還犯軸個沒完,就將蕭小王爺改名蕭睚眥,找十個傳令官,滿軍營去嚷嚷。

    蕭朔凝他半晌,掌心力道落實,慢慢揉了揉。

    云瑯正準備哇呀呀擼袖子出營,叫這力道牽得怔了怔,在小王爺手心抬頭。

    “我只是在想?!?/br>
    蕭朔輕聲道:“該如何同你賠禮?!?/br>
    “同我賠什么禮?!?/br>
    云瑯茫然:“你掰不成三瓣,流水席湊不夠四個人,我少了個水靈靈的大侄子……”

    “……”蕭朔將碎豆餅拂在桌上,攏成一小堆叫野兔吃得方便,拭凈了手,將云少將軍抱起來。

    云瑯話頭頓了頓,叫腰后堅實穩(wěn)定的暖意攏著,遲疑了下,沒出聲。

    要布疑兵之計,花費的心力還要遠勝尋常征伐。

    少將軍只管出主意,岳帥又只管打仗。輕車都尉尚未復職,已自覺接過了差事,忙得提溜轉(zhuǎn),一路去安排應州城外唱空城計的流水席,一路去安排林中草叢布疑陣的伏兵,城中還要再安插得力人手,免得腹心空虛。

    能拽走幫忙的盡數(shù)被扯走了,帳子里除了他們,就只剩下不知愁埋頭吃豆餅的野兔子。

    云瑯坐在蕭小王爺腿上,細想了一遍,確認了不會有人忽然撩開帳簾進門,慢慢卸了力道。

    攬著他的手臂無疑也已察覺到這一點微乎其微的示弱,并不算強橫的護持意味跟上來,在云瑯臂間帶了帶,似是商榷。

    居中調(diào)度、凜凜持重的云少將軍靜坐了半晌,扯扯嘴角,低呼口氣,四仰八叉放松了向后一躺。

    蕭朔的力道穩(wěn)穩(wěn)續(xù)上來,將人徹底攏實,護回胸肩。

    云瑯帶人搜捕死士,身上穿的是輕便的薄甲,只護各處要害。并不算沉,卻仍已叫料峭春風剝?nèi)ゴ蟀霚囟?,冰涼硌人?/br>
    蕭朔解了他的束甲絲絳,將各處護甲逐次卸下來,擱在一旁。

    “小王爺。”

    沒了薄甲的阻隔,云瑯叫沛然暖意融融裹著,舒服得忍不住嘆了口氣:“約法三章。”

    蕭朔輕聲道:“什么?”

    “世事磋磨的事不準提,身不由己的事不準提,各有苦衷的事不準提?!?/br>
    云瑯一口氣說完:“誰提了,誰就去繞著云州城跑三十圈。”

    蕭朔怔了下,啞然道:“你以為我要提這個?”

    “你少提了?”

    云瑯怏怏:“原本兩個人都沒錯的事,非要自己往背上扛……你如今訓我,都訓得不如當年那般理直氣壯了。”

    “……”蕭朔:“什么?”

    “說你不理直氣壯!”

    云瑯豁出去了,抬頭嚷嚷:“你如今處處好,穩(wěn)妥冷靜,臨危不亂,人人見了說俊朗儒雅玉樹臨風。我的小王爺呢?我那么大一個揪著我衣領嗚——”

    云少將軍嚷到一半,被小王爺揪著衣領,扯過來親了個結(jié)實。

    云瑯眼睫一顫,被困在驟然強橫力道間的身體微微打了個激靈。

    蕭朔箍著他,吻下來的熱意像是在燒,炙著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