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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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朔替他解了披風(fēng),拿過替換的衣物,漠然道:“四周都是黑的,眼前便是棺材板?!?/br> 云瑯:“……” “你動也動不得?!笔捤返?,“既沒人陪你說話,也沒人與你胡鬧?!?/br> 云瑯:“……” “你就孤零零躺著,四下逼仄,既無故人,更無摯友。” 蕭朔給自己倒了杯茶:“你不知自己是死是活,想找個人狠狠打你一巴掌,都找不到……” “蕭朔。”云瑯聽不下去,躺在榻上舉手,“你打我一巴掌吧?!?/br> 蕭朔莫名:“好端端的,我打你做什么?” “怪……怪瘆人的。”云瑯背后發(fā)涼,訕訕的,“我怕我今夜做噩夢?!?/br> “你做什么噩夢?這是我的。”蕭朔替他倒了杯參茶,擱在榻邊,“歇一刻,把這個喝了,睡兩個時辰?!?/br> 云瑯微怔,抬起頭,看著蕭朔格外平靜的神色。 他靜坐了半晌,半句話也沒再說,安安靜靜歇了一刻,撐起來,把參茶一口口喝干凈。換好衣服,老老實實躺下睡足了兩個時辰。 - 夜深人靜,府里仍點著燈火。 蕭朔靠在書房暖榻上,放下手中幾份卷宗,喝了口茶。 “王爺?!崩现鞑窘舆^來,仔細(xì)收好,“過了子時,該歇著了?!?/br> “還有些不曾看完?!笔捤返?,“一并拿過來。” 老主簿欲言又止:“王爺……” “明日要設(shè)法進(jìn)宮,應(yīng)對總該得體些?!?/br> 蕭朔并無睡意:“禮部章程,也找出來一份?!?/br> 老主簿勸不動他,低聲應(yīng)了句是,轉(zhuǎn)身出了門。 蕭朔闔眼靠了一陣,睜開眼睛,正要再提筆,忽然有人自窗外一頭跳進(jìn)來。 外頭還有玄鐵衛(wèi)巡邏,來人顯然極有經(jīng)驗,沉穩(wěn)地繞開窗外數(shù)個點哨,兔起鶻落臨危不亂,一腳踢翻了榻上的書堆。 老主簿還沒走遠(yuǎn),聽見屋里動靜,嚇了一跳:“什么人?!” 蕭朔低頭,看著懷里抱著腳疼成一團的云少將軍:“……” “無事。”蕭朔道,“一只野兔?!?/br> 老主簿隔著門愕然:“府里哪來的野兔?!可要府上廚子——” “半夜不好好睡覺,跑來的?!?/br> 蕭朔把人從書堆上拎起來:“不必,去拿章程罷?!?/br> “您應(yīng)對得了嗎?” 老主簿仍不放心:“野兔不比家兔溫順,急了會咬人的?!?/br> 蕭朔把人放下,被疼到惱羞成怒的云少將軍一口叼住了手腕,從容道:“應(yīng)對得了?!?/br> 老主簿半信半疑,憂心忡忡去了。 蕭朔關(guān)嚴(yán)窗子,把書冊撥到一邊:“你來做什么?” “睡不著?!痹片?biāo)煽?,瞪著他,“都怪你講得什么破夢……” “你睡不著,不是因為我講的夢?!笔捤返溃笆悄阕蛲硭宋鍌€時辰,白天又睡了兩個時辰?!?/br> “……”云瑯磨牙霍霍,“小王爺,那只手伸過來,缺個牙印。” 蕭朔還要留一只手寫字,沉著背到背后:“梁太醫(yī)若知道你來,定然要把你扎成篩子?!?/br> “你不會不同他說?”云瑯皺眉,“我這次就摸出了醫(yī)館,從醫(yī)館到王府這么遠(yuǎn)的路,我都叫刀疤找的暖轎?!?/br> 云瑯細(xì)細(xì)養(yǎng)了一天,暖暖和和坐著轎子過來。翻了圍墻,躲了玄鐵衛(wèi),信心滿滿避開了窗前的陷坑。 ……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你開著窗子,干什么往這兒堆書?” 云瑯看著那一堆精裝的書冊,咬牙切齒:“定然是早算準(zhǔn)了我會來。” 蕭朔垂眸看著他,忽然笑了一聲。 云瑯瘆得慌:“笑什么?” “守株待兔,我的確算準(zhǔn)了你會來。” 蕭朔輕聲:“只是不知你哪日來,只好日日守著等?!?/br> 云瑯張了下嘴,皺了皺眉,抬頭迎上蕭朔視線。 “既睡不著,便幫我看卷宗?!笔捤分逼鹕恚澳恪?/br> 云瑯盤在榻上,拽著他袖子:“小王爺?!?/br> 蕭朔看他:“又有事?” “卷宗日日都能看?!痹片槻恍牛澳憬袢照f的那些,自己就不怕?” “你不是向來怕鬼嗎?”云瑯道,“小時候王爺一講奇談詭事,你就扯著我走——” “我扯著你走,是因為若不將你扯走,你嚇得一宿睡不著,一宿都要在外面砸我的窗子?!?/br> 蕭朔把袖子拽出來:“父王就是愿意看這個,才會老是講山村野尸、古廟枯井。” 云瑯打了個激靈,面色愈苦:“別說了?!?/br> 蕭朔奇道:“你如今還怕這個?那你這五年里,遇上古井的時候——” “蕭朔?!痹片橁幧?,“你信不信,今晚便有個白衣厲鬼撲上來咬死你?!?/br> 蕭朔看著云小侯爺一襲干干凈凈的雪白錦袍,終歸沒能壓住,嘴角跟著微微挑了下。 云氏厲鬼被他所惑,一時愣怔,沒能回過神。 “好。”蕭朔道,“就今晚?!?/br> 云瑯:“……” 蕭小王爺?shù)牡佬性絹碓缴?,云瑯深呼深吸,惡狠狠磨著牙?zhǔn)備給他個痛快,忽然被胸肩迎面覆下來,溫溫一攬。 云瑯僵在蕭朔胸口,恍了恍神,抬起頭。 “我在?!?/br> 蕭朔神色從容,看著他:“你不必怕這些,從今日起,到你百年之后,枯骨成灰,我都會在?!?/br> 云瑯咽了下,一時覺得這話不很對勁,一時卻又莫名推不開,摸索著握住蕭朔的胳膊。 “我在,云瑯?!?/br> 蕭朔擁著百戰(zhàn)百勝的云少將軍,將人護(hù)住,在他背上輕撫兩下,“別怕了?!?/br> 第三十五章 老主簿回了書房, 來送禮部的條陳章程,被暖榻上多出來的云小侯爺嚇了一跳。 “您是什么時候來的?” 老主簿不及準(zhǔn)備,忙擱下手里的東西, 出去叫人備參茶:“可是醫(yī)館出了什么事?這些玄鐵衛(wèi)也是, 怎么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云瑯坐在榻上,剛被順著背撫了兩下,此時整個人都有些沒緩過神:“醫(yī)館無事,不怪玄鐵衛(wèi)?!?/br> 老主簿把參茶端過來:“這般懈怠,如何不怪他們?” 云瑯不比旁人, 如今各處尚得精細(xì)得很。他底子太虛,稍不留神著了風(fēng)受了涼,再不留神,動輒便又要生病。 老主簿親自安排, 向來照應(yīng)得仔細(xì), 只是這些日子云瑯要留在醫(yī)館, 這才不曾日日備著暖爐參茶:“太不像話, 您從哪條路回來的?” 云瑯干咳一聲, 不動聲色, 扯過條薄些的軟裘:“……” “云少將軍。” 蕭朔接過參茶, 吹了兩下, 自己先試了涼熱:“月夜奇襲,追捕野兔, 從窗子進(jìn)來的?!?/br> 云瑯抱著薄裘:“……” 老主簿這才想起野兔的事, 拍了下腦袋:“對了!那兔子可抓著了?” “抓著了, 只是沒抓穩(wěn),被咬了一口?!?/br> 蕭朔看著云瑯:“您說得對,的確野得很。” “可要緊么?野兔子不只會咬人, 還會蹬人的?!?/br> 老主簿嚇了一跳,一陣擔(dān)憂:“要不要府上醫(yī)官——” “不必?!笔捤繁辉片樤诒◆孟陆Y(jié)結(jié)實實蹬了一腳,神色不動,將人連腿按住,把參茶遞過去,“不曾破皮見血,只是叫它跑了。” 老主簿松了口氣:“那便好……跑了就跑了。” “回頭也同玄鐵衛(wèi)招呼一聲,看能不能再抓著。” 老主簿也曾隨端王射獵,想起舊事,笑道:“野兔子比家兔香得多,在外頭整日跑,竟也不見哪里狼狽,又好摸又好抱??酒饋硪埠贸缘煤?,尤其后腿與屁股……” 云瑯剛喝了一口參茶,猝不及防,嗆得咳了個昏天暗地。 老主簿茫然,看著自家府里的云小侯爺:“老仆說錯話了?可有什么不妥?” “說得不錯?!笔捤返坏?,“您回去時,去賬房領(lǐng)十兩銀子?!?/br> 老主簿天降橫財,雖然不明所以,卻仍高高興興謝過了王爺:“是?!?/br> 蕭朔擱下手中卷宗,看著快紅透了的云少將軍,牽了下唇角:“去歇息罷,我同小侯爺說會兒話。” 老主簿看著兩人好好地在一塊兒便覺欣慰,忙應(yīng)了,退出書房外,又特意拎著門外下人仔仔細(xì)細(xì)吩咐了夜里該送的暖爐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