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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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瑯看著他,蹙了下眉。 “少用什么亂七八糟的借口糊弄?!?/br> 蕭朔頂不愿看他這般神色,不再多說,把云瑯從腿上挪下來:“你究竟來做什么?不是已同你說了,宮里的事,我來走動——” “我知道?!痹片橅槃菰陂竭呑?,拿過他手腕,“就只是來看你?!?/br> 蕭朔眸底無聲凝了下,抬頭看著他,身形依然不動。 云瑯摸了幾次,找準(zhǔn)蕭朔腕脈,診了診。 蕭朔冷嘲:“云小侯爺如今也通岐黃之術(shù)了?” “不通?!痹片樣职粗约旱拿},仔細(xì)比了比,松了口氣,“行,不一樣?!?/br> 蕭朔微怔,視線落在云瑯身上。 云瑯沒能尋著替換的衣物,把暖爐塞進(jìn)蕭朔懷里。想了想,又上手替他把外袍脫了,拿薄毯披在了身上。 久病成醫(yī),云瑯雖然不知道種種脈象都有什么說法,卻已能分辨出不同。 蕭朔心脈穩(wěn)定有力,又同自己靠碧水丹激發(fā)心力的脈象有所差別,想來定然是無事的。 “你那口血是怎么吐的,事先含了假的嗎?”云瑯實在想知道,忍不住打聽,“都瞞過去了?他……” 云瑯話頭一頓,看著自己被蕭朔反過來執(zhí)住的手腕,咳了咳:“小王爺。” 蕭朔看著他,原本的冷意戾氣一絲一縷斂凈了,眼底冰冷,只剩下一片不見喜怒的漠然。 云瑯向來最怕他這個架勢,皺了皺眉,把手往回收了收:“蕭朔。” 蕭朔不給他糊弄過關(guān)的機(jī)會,握住云瑯的手腕,去按他腕脈。 “我……就是來看看你?!?/br> 云瑯輕咳一聲,翻了下腕起身:“如今既看見了,就該走了,你好生歇息——” 蕭朔看著窗外,語氣極輕:“云瑯。” 云瑯頓了頓,立在榻前,抿了下唇角。 “我在宮中,曾聽過一種藥,叫碧水丹?!?/br> 蕭朔道:“服下之后,便能激發(fā)人心神精力,哪怕傷病之人服了,也能一同往常?!?/br> 蕭朔:“透支自身,狼虎之藥?!?/br> 云瑯抬眼瞄了下窗戶,不著痕跡,向后退了半步。 “幾顆?”蕭朔抬手栓了窗子,“別讓我去拷打你的親兵,逼他們開口?!?/br> “就只吃了一顆,確實有些要緊事。” 云瑯含混道:“當(dāng)真,你既知道碧水丹,這不還沒到三個時辰么?” “上次你來給我講話本,吃的是一顆?!?/br> 蕭朔道:“你這些年,大抵已吃了不少罷?” 云瑯心說講你大爺?shù)脑挶纠献由洗畏置魇莵硪?,不很敢在這時候同蕭小王爺耍橫,干咳一聲,低了頭沒說話。 “這種藥吃多了,藥力會越來越弱,能撐的時間也會越來越短?!?/br> 蕭朔語意清冷:“可于身體的損傷,卻半點不會少?!?/br> “我知道?!痹片槅∪唬翱伞?/br> “可你如今還要用,甚至不惜疊加藥量。” 蕭朔緩緩道:“云瑯,你若想要我的命,犯不著用這個辦法?!?/br> 云瑯胸口輕滯,定定看著他,扶著穩(wěn)了穩(wěn)身形。 “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可以自己回去,慢慢想清楚。” 蕭朔語氣格外平淡,身形依然冷漠不動,卻已有悍然戾意盤踞伺機(jī)而出:“既然你不長記性,也的確該教訓(xùn)一二,立立規(guī)矩?!?/br> 云瑯咽了下,摸出顆飛蝗石,算了算出去要花的步驟:“怎么教訓(xùn)?” 蕭朔起身,收攏袖口:“過來?!?/br> 云瑯莫名覺得不祥,寧死不屈:“我不?!?/br> “殿外有洪公公守著,他是當(dāng)年侍奉我父王的太監(jiān),受先皇所托,知道我們的事?!?/br> 蕭朔看著他,不急不緩道:“有他在,這里發(fā)生什么,都不會有人進(jìn)來看?!?/br> 云瑯:“……” 云瑯看著燈下仿佛能吃人的蕭小王爺,搖了搖頭,向后又退出半步。 蕭朔耐心徹底耗盡,伸手去拿他手腕。 云瑯看得分明,邊欣慰蕭朔這些年果然有所長進(jìn),小擒拿使得這般得心應(yīng)手,邊及時側(cè)身閃過,飛蝗石脫手,直奔窗戶上拴著的插銷。 蕭朔不給他空檔,箭步去攔。云瑯一石頭砸開插銷,終歸比他快上幾分,伸手推開窗戶。 蕭朔追之不及,寒聲:“云瑯!” 云瑯?biāo)闪丝跉?,踩著窗子要騰身掠出去,一不留神,卻叫窗外凜冽冷風(fēng)迎面灌了個結(jié)實。 蕭朔自他身后趕上,一把將云瑯手臂握住,再不留情,擰在身后牢牢按住??罩氖殖读搜g系帶,將雙手利落反捆在身后,打了個死結(jié),死死按在榻上。 “既然只靠說的,你無論如何也聽不進(jìn)去,今日便給你個教訓(xùn)?!?/br> 蕭朔神色冷鷙:“省得你再不將自己當(dāng)回事,動輒拿命往上填?!?/br> 云瑯被他按著,扯了下嘴角,低聲:“蕭朔……” 蕭朔壓不住滔天怒意,死死闔了眼睛,胸口起伏。 直到現(xiàn)在,云瑯竟還改不了動輒墊上這條命的毛病。 不計代價地用虎狼之藥,透支身子,透支性命,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 走不動了,就找個他看不見的地方,一頭倒下去。 云瑯挪了挪,輕聲叫他:“蕭朔?!?/br> 蕭朔身形鐵鑄一樣,紋絲不動。 云瑯方才叫一口風(fēng)嗆得眼前發(fā)黑,此時方緩過來些許,聽著蕭朔粗礪喘息,胸口驀地疼了疼。 “你教訓(xùn)吧?!痹片橃o了一會兒,拿額頭貼了貼蕭朔手背,“我長記性?!?/br> 蕭朔從沒見他服過軟,將信將疑,皺緊了眉盯著他。 “今日……在宮外,聽人說你吐了血?!?/br> 云瑯被他按著,扯了下嘴角:“我才知道,確實不好受。” “我打了不知多少仗,危如累卵、生死一線的,也不少打過?!?/br> 云瑯有點自嘲:“從沒這般亂過方寸?!?/br> 縱然知道原本情形,大體怎么回事也能推測得出,可聽常紀(jì)說起那些傳言,還是一時幾乎沒了主意。 “當(dāng)年。”云瑯低聲,“你總是叫我對鏡自省,我也沒聽過?!?/br> “你何止不聽,還將我屋里所有的銅鏡,上面都用匕首劃了字?!笔捤泛暤溃案赣H恰巧來問我學(xué)業(yè),查了半年‘吾日三’的意思。” “誰叫你老叫我吾日三省吾身的?”云瑯沒忍住,笑了一聲,輕呼口氣,“教訓(xùn)吧。” 云瑯當(dāng)初在軍中,也不是沒見人挨過軍棍,無非脊杖,倒也不很打怵。 云少將軍敢作敢當(dāng),直溜溜趴在榻上,閉緊了眼睛準(zhǔn)備挨揍。 蕭朔咬緊牙關(guān),將腦中幾乎炸開的翻絞疼痛壓下去。自坐在榻邊,一把扯了云瑯,將人惡狠狠撂在腿上。 云瑯:“……” 云瑯:“?” 蕭朔掃了一眼欠教訓(xùn)的地方,半分不受他服軟蠱惑,冷聲:“他日若再犯——” “等會兒。”云瑯趴在蕭朔的腿上,“小王爺,你要打什么地方?” 蕭朔眉宇間一片晦暗,掀了他外袍:“你不必管,領(lǐng)罰就是?!?/br> 云瑯愕然:“我如何能不管!” 蕭朔打定了主意要給他個教訓(xùn),不容他胡攪蠻纏,厲聲:“不準(zhǔn)動!” “還不準(zhǔn)我動?!”云瑯身心復(fù)雜,“經(jīng)年不見,小王爺玩得這般野嗎……” 蕭朔自幼被端王親手教訓(xùn),從不知道打個屁股有什么不對,被云瑯的反應(yīng)引得皺緊了眉,手仍懸在半空。 “還說你沒看過話本,什么都不懂?” 云瑯滿心懷疑,艱難擰著身看他:“分明是太懂了……” “胡說什么!”蕭朔被他鬧得心煩意亂,“你若心中不知錯,不想叫我教訓(xùn),也不必這般胡攪蠻纏——” “我胡攪?”云瑯已經(jīng)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眼看就要按在腿上打屁股了,平白攢了滿腔冤枉。還要再說,神色忽然微動,抬頭看向門外。 “殿下,可是歇得不安穩(wěn)?” 洪公公守在外面,聽見動靜不放心,悄悄推門進(jìn)來:“可要安神湯——” 洪公公:“……” 云瑯:“……” 洪公公一把年紀(jì),在宮中見多識廣,咳了一聲匆忙低頭:“打,打擾殿下了?!?/br> “什么打擾?”蕭朔被這群人擾得頭疼,“他——” “小侯爺竟還真摸進(jìn)宮了……” 洪公公認(rèn)得云瑯,向外看了看,悄聲囑咐:“小聲些,老奴守在外頭?!?/br> 蕭朔隱約覺出不對,皺緊了眉:“我——” 洪公公暗罵著自己沒眼色耽誤事,笑吟吟給兩人作了個揖,關(guān)緊門,回外面去守著了。 蕭朔被亂七八糟折騰了一通,胸口怒意也消了大半。靜坐半晌,動了下手,去解云瑯捆著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