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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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崩现鞑镜?,“拿出端王——” “確有急事?!毙F衛(wèi)耿直道,“我們問著了,云公子還說了別的?!?/br> “拿出端王靈位,奉在燈燭供品前?!?/br> 老主簿徹底忘了自己要說的,重重嘆了口氣:“說了什么?” “云公子說?!?/br> 玄鐵衛(wèi)隔著門,一字一句,字正腔圓:“端王已歿,從此,他就是王爺?shù)母赣H。” 老主簿:“……” 蕭朔:“?” 第十五章 老主簿看著蕭朔,眼前一黑。 千算萬算。 不曾想到云小侯爺有如此勃勃雄心。 蕭朔靜坐了一陣,扔了手中棋子,斂衣起身。 “哪來的胡話!” 老主簿搶在他前頭,一個箭步拉開門,嚴(yán)厲訓(xùn)斥玄鐵衛(wèi):“不是早同你們說了!凡事不可輕易斷言,一律打聽清楚再來——” “打聽清楚了。”玄鐵衛(wèi)忠心耿耿,學(xué)以致用,“按您教的,設(shè)法轉(zhuǎn)圜、乘機(jī)套話?!?/br> “……”老主簿按著胸口:“怎么轉(zhuǎn)圜的?” “問了管事?!?/br> 玄鐵衛(wèi):“管事問了掌廚,掌廚問了采辦的雜役,雜役問了守門的家將,家將問了廚娘?!?/br> “廚娘問了丫鬟,丫鬟送暖爐時,問了云公子的親兵?!?/br> 玄鐵衛(wèi)保證:“每個人都說,不曾聽錯?!?/br> 老主簿:“……” 老主簿一把年紀(jì),扶著門框,顫巍巍呼了口氣。 云瑯那天來救手下親兵,曾同他說過,這些出身朔方軍的夯貨很靠不住,千萬不能放手叫他們自己亂跑。 老主簿當(dāng)時還一笑置之,覺得云小侯爺未免有些憂心過度。 現(xiàn)在看來,玄鐵衛(wèi)不出錯,幾乎全仰仗王府這些年來平平安安沒生什么大事。 蕭朔立在窗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走出書房親手掐死云小侯爺。老主簿暫且沒時間多考慮,把書房門一把拍在玄鐵衛(wèi)臉上,快步過去:“王爺……” 蕭朔抬手,推開窗子。 冷風(fēng)轉(zhuǎn)眼灌進(jìn)來,老主簿不敢出聲,自己過去,把炭火撥了撥。 蕭朔像是不知道冷,負(fù)手立在窗前,漠然神色半隱在燭影里。 他長得同端王并不相似,眉眼更像端王妃。只是狠戾涼薄太盛,叫人平白生畏,不敢哪怕絲毫接近。 老主簿也有些膽顫,徘徊一陣,還是打點起精神,倒了盞茶放在他手邊。 夜色昏沉,暮雪將至。 蕭朔看著窗外,忽而輕笑了一聲。 “王爺斷斷不可!”老主簿幾乎聽出了這一聲笑里的殺氣,嚇得撲跪在地,“且不論以訛傳訛、三人成虎!小侯爺縱然真說了這話,想來也無非不肯服軟,口頭占個便宜——” 蕭朔垂了眸,淡淡道:“你也信了八成?!?/br> 老主簿:“……” 老主簿低著頭,磕磕巴巴:“是……是?!?/br> 畢竟這一句話,聽著就十分像云小侯爺能說出來的。 當(dāng)年云小侯爺在府上的時候,掉進(jìn)蕭朔挖的坑里,壓壞了捧著的點心。 氣急敗壞之下,口不擇言。 也曾短暫當(dāng)過蕭朔的大爺和爺爺。 …… 后來還是因為蕭小皇孫的爺爺不能當(dāng),才沒再每次掉進(jìn)書房窗外的同一個坑里,都岔著腿懶洋洋坐在坑底放聲大喊“勞煩貴府來個人把爺爺撈出來”。 “云……公子,灑脫不羈?!?/br> 老主簿方才心神激蕩,說錯了話,艱難改口:“有口無心?!?/br> 老主簿低聲:“絕非有意冒犯先王……” 蕭朔不語,視線落在廊間風(fēng)燈上,眸底冷意蔓延。 老主簿站在邊上,橫了橫心,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您若實在氣不過,就親手去打云公子一頓,清清心火?!?/br> “六年前,我曾發(fā)過誓?!?/br> 蕭朔淡聲道:“不會再對他動手。” 老主簿心下沉了沉,低了頭不再出聲。 若只是這一句倒好了,只可惜……蕭朔并沒把這段血誓說全。 六年前,王府巨變,翻天覆地。 府中眾人四處奔走,忙得心力交瘁,很多事都已顧不上。終于熬到勉強(qiáng)安定下來,已過了個把月。 先王與王妃一并歿了,舉喪入殮一項跟著一項。府上無人主事,蕭朔按禮暫襲王爵,只身主持了喪禮。 府上整理登府悼亡的名錄,才發(fā)覺這月余時間,云瑯竟一次都沒來過。 那時尚且沒人知道栽贓害人的是鎮(zhèn)遠(yuǎn)侯府,王府同云瑯向來親厚,有不少人因為這個,一度頗有微詞。無一例外,都被小王爺狠狠駁斥了。 禁軍風(fēng)波未平,京中流言紛紛。不少人暗中揣測詆毀云瑯,到蕭朔面前,也盡數(shù)毫不留情轟了出去。 世人都以為,蕭朔是自那一場家變起恨透了云瑯。就連云瑯自己,只怕也多少這么覺得。 “那時候……您進(jìn)宮。” 老主簿實在忍不住,悄聲問:“究竟出了什么事?為何便同云公子立下那等慘烈血誓……” 蕭朔漠然站了一陣,伸手關(guān)了窗戶。 風(fēng)雪被一并嚴(yán)嚴(yán)實實掩在屋外,燭火一跳,重新亮起來。 蕭朔垂眸:“我去求先帝,重查端王冤案?!?/br> 老主簿自是知道這件事,點了點頭:“當(dāng)年第一次查案,大理寺糊弄,草草拉了個侍衛(wèi)司的指揮使來頂罪,說他偷了虎符意圖不軌……” 內(nèi)有宿衛(wèi)宮變,外有親王冤死。大理寺卿奉旨查案,查來查去,竟只查出來個小小的指揮使。 整個京城都知道定然不對,卻無人敢多說半句。 結(jié)案卷宗送來,蕭朔在宗廟跪了整整一夜,誰也勸不動。 次日一早,蕭小王爺一身素白斬衰孝服,只身遞牌子入了宮。 “要向先帝證明那人不過是個替罪傀儡,只要查證虎符不就是了?” 老主簿那時候在宮外,不清楚具體情形:“當(dāng)時鎮(zhèn)壓禁軍,虎符明明就在云小侯爺手里,他——” 蕭朔道:“大理寺在那個頂罪的指揮使身上,搜出了虎符?!?/br> 老主簿怔住。 蕭朔立在窗前,闔眸斂下眼底血色。 滔天冤情。 眼看就要草草結(jié)案,少年蕭朔進(jìn)宮跪求重新查案,在白玉階下跪了一日一夜,一下接一下,叩了不知多少次首。 求來了先帝、參知政事、開封尹、大理寺卿。 也求來了平亂有功的云麾將軍云瑯。 自去歲云瑯隨軍征戰(zhàn),兩人還是第一次相見。 一個身著御賜披風(fēng),侍立在先帝身后,一個素衣孝服跪在階下,額間一片淋漓血痕。 “是云小侯爺把虎符給他們,用來推那個都指揮使頂罪的?” 老主簿有些不敢信,皺緊眉:“怎么會?小侯爺明明——” “先帝走下階來,扶我起身,對我說?!?/br> 蕭朔慢慢道:“朕知道你的苦楚?!?/br> 他說起這些時,語氣依然極平淡,像是事不關(guān)己:“又問我,此事不查了,行不行?!?/br> 老主簿喉嚨發(fā)緊:“您——” “我又跪回去磕頭?!笔捤返?,“那幾個大臣,便也輪番來勸。” “后來,太傅也被請來了?!?/br> “父親的舊部,冠軍大將軍,懷化大將軍,歸德將軍,殿前司都指揮使?!?/br> 偌大的文德殿,滿是人,空空蕩蕩。 少年蕭朔一身素白,跪在階下,一下下沉默著叩首出聲。 “云公子?!崩现鞑镜吐?,“云公子他……” “我磕得昏沉了,不知叩了多少次。殿里的人見勸不動我,紛紛告退,又只剩下原本的幾個人?!?/br> 蕭朔道:“先帝重重嘆了口氣,帶著那幾個大臣走了?!?/br> 蕭朔垂眸,看了看掌心:“他走下來,跪在我面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