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云瑯問:“沒碰著機關(guān)?” 刀疤搖搖頭。 “門前挖土坑,陷阱上鋪稻草,門上栓鈴鐺?!?/br> 云瑯:“走到院門口,正好有個鐵籠子掉下來。” 刀疤:“……” 刀疤聽得膽寒,更不放心:“此地如何這般險惡?少將軍還是隨我們走!多待一日——” 云瑯擺擺手,撐著坐起來,由他扶著下了地。 云瑯走到門口,伸手推開房門。 刀疤愕然,用力揉了揉眼睛。 幾個黑衣人被藤網(wǎng)高高吊著,動彈不得,下面是兩排釘板。 釘尖朝上。 密密麻麻,寒意森森。 云瑯捂著胸口,咳了兩聲,輕嘆口氣:“多待一日罷?!?/br> “少將軍!” 刀疤急著救人,又不放心云瑯,皺緊眉:“多待一日做什么?” 云瑯深吸口氣,慢慢呼出來。 “去見小王爺。” 云瑯把棉布疊好,罩著衣服,屏息凝神墊在小腹前:“給他講那月色正好的故事?!?/br> 第十一章 云小侯爺光棍一個,全無顧忌,脾氣上來抬手就能揍琰王,可朔方軍卻容不得意氣用事。 本朝有律,凡駐邊軍隊,不奉明詔一律不準擅離職守。朔方軍奉命北疆,進了函谷關(guān)就是死罪,更不要說竟然一路跑到了京城。 琰王一個不高興,就能掉一排腦袋。 云瑯沒有十足把握救人,見蕭朔前,特意做了些準備。 在院子里忙活了兩個時辰,云瑯揣著個錦盒,背著兩根木頭,叫了玄鐵衛(wèi)引路,找了老主簿轉(zhuǎn)圜。 敲響了琰王雕花鏤空的檀香木書房門。 “他又折騰什么。” 書房內(nèi),蕭朔靠在案前,翻著棋譜,“要我放了那幾個人?” “是?!崩现鞑緩澲?,有些心虛,“云公子帶了重禮,負荊請罪……” 蕭朔放下書,抬眸看過來。 老主簿上前一步,拿過云公子千叮嚀萬囑咐的錦盒,雙手承放在桌上。 “負荊請罪。”蕭朔沒急著打開錦盒,“他哪來的荊條?” 老主簿不敢瞞,如實稟告:“拆了兩根椅子腿……” 蕭朔:“……” 老主簿冒死替云小侯爺傳話,怕王爺惱火屬下欺瞞,忙一口氣說完:“上面裹了層宣紙,用墨寫滿了‘荊’字!” 蕭朔深吸口氣,閉上眼睛。 “還……還是留云公子一命?!?/br> 老主簿戰(zhàn)戰(zhàn)兢兢,溜著邊勸:“問出當年的密辛,幕后主使……” “是?!笔捤讽?,“不能直接拆了他?!?/br> 老主簿硬著頭皮:“對,您——” “不能把他捆上爆竹,當炮捻子點了?!?/br> 蕭朔低聲,冷然自語:“十月未到,不能開膛破肚,剖腹取子?!?/br> 老主簿不很敢問他們王爺平時都想了些什么,躬著身,噤聲侍候在一旁。 蕭朔自己給自己勸了一陣,呷了口茶靜心,打開錦盒。 老主簿屏息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小心道:“云公子……送了什么?” 蕭朔:“栗子。” “……”老主簿:“???” “剝好的?!笔捤泛仙仙w子,“整整三顆?!?/br> …… 老主簿心情復雜,站在這份暗流涌動的平靜下,不很敢動。 云瑯當初縱然是千寵萬縱的小侯爺,逃亡這些年,手里緊巴,珍寶不多,也是難免的。 可也多少還有些私藏。 這次走后門,老主簿來傳話,就被熱情地拉著手硬塞了塊大理的翡翠。 老主簿生怕刺激蕭朔,往后挪了挪,把翡翠又往袖子里小心藏了些。 蕭朔垂眸,看著那個錦盒,周身氣息一時冰寒一時陰鷙。 指尖捻著枚棋子,有一下沒一下,慢慢敲著棋盤。 老主簿年紀大了,挨不住,告了聲罪就要悄聲出門,忽然聽見蕭朔輕輕笑了一聲。 老主簿打了個激靈,去袖子里摸翡翠:“王爺息怒,云公子送的其實是這——” “叫他進來?!笔捤返溃翱醋?。” 老主簿顫巍巍守著門,原本還打算硬頂一頂,說是自己拿錯了,聞言愣了愣:“???” “不是有事求我么?” 蕭朔拿起那個錦盒看了看,收在一旁,饒有興致:“叫他進來?!?/br> 蕭朔慢慢道:“當著我的面,求給我看?!?/br> 老主簿:“……” 老主簿心說那云公子怕是能當著您的面和您打起來,終歸不敢頂嘴,訥訥:“是。” 蕭朔擺了下手,又將那本棋譜拿起來,隨手翻了兩頁。 老主簿守了片刻,見他不再有吩咐,行了個禮,悄悄轉(zhuǎn)出門,把話遞給了背著兩根紙糊木棍的云小侯爺。 …… 云小侯爺聽到“當著面求”四個字,抽出背著的木棍,一棍子擂開了書房門。 蕭朔正隨手打棋譜,聽見響動,抬眼看過來。 云瑯抄著椅子腿:“……” 人在屋檐下。 那幾個夯貨的命還在蕭朔手里,云瑯深呼深吸,把棍子插回背后:“王爺?!?/br> 蕭朔看著他,似笑非笑,眼底還透著未退冷意。 云瑯站在大開的書房門口,迎上蕭朔視線,忍不住皺了皺眉。 “云小侯爺?!笔捤房炕匕盖?,又落了顆子,“有事?” 云瑯心說有你大爺,站了一刻,還是沒立時出聲。 救人要緊,如非必要,他眼下還不能多生事端。 傳言大多夸張,但總歸有幾分根由。琰王如今喜怒無常,弄不清碰上哪一句,就觸了逆鱗。 云瑯揣摩一陣,合上書房門,慢慢走過去。 蕭朔倚在案前,自己同自己照著棋譜落子,正走到黑子第十七步。 云瑯站在邊上,找著茶壺,給他倒了盞茶。 “頭道茶。”蕭朔道,“不凈?!?/br> 云瑯能屈能伸,把一壺茶倒凈,取了布墊著紅泥火爐,重新洗了兩次。 云瑯又倒了盞茶,放在桌邊。 蕭朔看也不看:“不香?!?/br> 云瑯:“……” 什么亂七八糟的破茶。 給王爺用的東西,都能糊弄成這樣,也不知道王府采辦中飽私囊了多少。 云瑯皺了眉,看著蕭朔,一時倒生出些惻隱之心。 這些年,云瑯在外面東躲西藏,輾轉(zhuǎn)打聽過幾次,都說琰王飛揚跋扈、無上恩寵。 說得信誓旦旦有鼻子有眼,越傳越離譜,越說越夸張。把個蕭小王爺傳成了能吃人的閻王爺。 喝的茶還不如御史臺。 云瑯有大量,不同他計較,端著茶具找了個墻角,自顧自鋪開了架勢。 蕭朔落了幾顆子,放下棋譜,抬頭看過去。 來求人的云小侯爺埋頭跟茶葉較勁,被騰騰熱氣熏著,臉色難得比平日好了不少。 這幾日灌下去的藥終歸起了些效,人有精神了,便顯得疏朗。 這些把酒弄茶的風雅事,做得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