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爺爺臨終前夕，景時和秦錚一起躲在醫(yī)院樓梯間大哭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短短不足半年時間，她就再次被幾乎同樣的原因喊來醫(yī)院——唯一不同的是，床上的人變成了她的奶奶、景時的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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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靠在床上，陽光灑在她花白的頭發(fā)上，像是挑染成了璀璨的金色。

    她最先看見景時，笑著抬起手，招呼她進(jìn)來。

    “護(hù)士不是都叫你別亂動了！你怎么越老還越不懂事兒呢？”

    爺爺很挺拔的站在病床邊，說話時的表情看上去和他平日里一樣兇兇的，但握住奶奶的手放回床上的動作卻十分小心，像是捧著什么藏了一輩子的稀世珍寶。

    父親好像在沙發(fā)邊罰站軍姿。

    面色依舊沉重，他一定還在氣景時大年初一和他吵架，沒能回家過年，但在母親的病榻之前，父親最終也只是默默轉(zhuǎn)開視線什么也沒說。

    連常年帶著溫婉笑顏的母親都被濃重的愁緒籠罩，坐在沙發(fā)上，近六十年來一直挺拔的腰板竟也有些佝僂了，盤發(fā)看似與往日相同，鬢角的發(fā)絲細(xì)看卻落下了好幾縷。

    “怎么才回來？”母親有幾分埋怨她的意味。

    “你不是知道嗎？景景的飛機延誤了！也不是她的錯?！蹦棠炭匆娋皶r笑得很開心，舍不得看她被責(zé)備，言語間很是明顯的向著她。

    “我們景景現(xiàn)在是大明星，滿世界去演戲，哪像你們這些老家伙，成天沒事兒干待在家里?！?/br>
    “景景，快過來！讓奶奶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br>
    說真的！

    她看上去很好——好像和小時候景時看到的奶奶沒什么兩樣，最多只是皺紋微微又深了那么一點點、但就只是一點點......或許，頭發(fā)也白得更多了幾根。

    不過她看起來真的很好。

    精神得像是還能在景時做錯事被爸爸批評的時候把她護(hù)在懷里，然后在景時爸爸嚴(yán)肅的目光下，摟著她笑呵呵的說一句，“誒呦，景景要把奶奶撞散架啦！”

    ——這或許只是他們想要把她騙回家的一種方法吧？

    ——畢竟景時真的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

    看著她突然躺在病床上，床邊還圍了好幾臺叫不出名字的復(fù)雜儀器，景時就鼻子酸得想哭。

    “您哪兒不舒服啊奶奶，我寄到家里的那些保健品您有沒有好好吃??？”她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撒嬌。

    奶奶依舊慣著她，笑呵呵的應(yīng)她，輕快的語氣像是躺在病床上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昨兒個早起，突然有點喘不上氣，不是什么大事兒，年紀(jì)大了身體就是哪哪兒都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了?！?/br>
    她欠身用沒插針頭的手去夠床頭的果籃。

    爺爺站在旁邊，寫了一臉的不滿，提起籃子遞到她跟前兒。

    “有點喘不上氣兒？你那是差點背過去！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的早......”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奶奶狠狠拍了一下手背，“越老話越多。”

    奶奶皺著眉瞇起眼睛，很認(rèn)真、也很“艱難”的在滿滿的果籃里翻著什么。

    爺爺雖然剛剛被嗆聲，但還是看不得她一個人忙活。

    “找什么呢，一屋子的人支使誰干不行？你可真是個勞碌命！”

    “我找這籃子里那倆奇異果呢！我早上嘗了一個......好吃！我們景景又愛吃，我特意給她留的！”她邊說，一邊還在仔細(xì)翻著。

    爺爺聽完不耐煩的干脆把籃子放在床上，看看景時又看了看他們家老太太，撇了撇嘴，“那么多果籃，她缺這一口怎么著？我剛給吃了！”

    “你！——”奶奶頓了下，夠著又要去拍打他。

    景父和景母也過來勸老太太，但兩個老小孩兒打架，最后還得景時出面說和。

    “算了，奶奶，我才從南邊回來，那邊水果特別多而且什么都有?！?/br>
    奶奶這才揭過這篇，但是轉(zhuǎn)眼又忙活起來。

    “誒！你去把景旸買來那箱大櫻桃再洗點來，”躺在床上的奶奶更像是他們家的幕后大BOSS了，隨手一指就是叫她爺爺去干活兒。

    轉(zhuǎn)頭小聲和景時說：“旸旸說那是國外進(jìn)口的，特別好吃！”

    “對了，你那個小男朋友呢？奶奶還從來都沒見過他真人呢?！彼首髀裨沟臉幼?，“怎么奶奶都進(jìn)醫(yī)院了也沒能瞅見他啊！”

    “沒見過真人，我可不能相信他真有電視上那么帥！”

    景時再次想起過年的事兒，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已經(jīng)和他說了，他也說一定盡快趕回來看望您呢！不過易然正在法國工作，估計趕回來也要今兒夜里或者明天了，您別著急！我保證！他真的、真的和電視上一樣帥......”

    “人也特別好！”最后一句，因為知道會被家里某些人“不待見”，所以景時特意靠近奶奶耳邊，超小聲的只告訴了她一個人。

    爺爺洗好水果回到床邊，奶奶理所當(dāng)然接過那一大碗洗好的櫻桃，看都沒看景時爺爺，直接就往景時手里塞。

    “你吃這個！水果，健康！吃了不會胖的！”

    “我們景景這么漂亮，又這么苗條，正正好好的！可不能再瘦...”

    只是奶奶話還沒說完，突然手一松，劇烈地咳著喘氣來，像是被誰抽空了肺里全部空氣一樣，一整碗櫻桃全扣在被單上，咕嚕咕嚕滾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