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琢從五樓的窗邊探出身體。

    驚惶不安的目光與另一道帶著笑的目光撞上。

    陸琢看著他還能笑得出來的樣子，也想跟著他揚起嘴角，卻只有滿目的心疼和劫后余生的慶幸。

    “商霖?！标懽谅曇纛澏兜睾傲寺?。

    “嗯。”商霖回答。

    陸琢正要喊醫(yī)生過來，卻看見商霖在回應(yīng)了他后，慢慢閉上了眼睛，然后紅色的鮮血暈開了肩膀處的白色襯衫。陸琢瞳孔驟然縮緊：“商霖！”

    紅色的血還在浸染襯衫，范圍不斷擴大。

    扎眼的紅色讓陸琢的眼睛頓時失了焦，就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與他割裂開，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仿佛被裹進了一個巨大的水泡，所有人的臉都變了形。他的眼前只剩下商霖的模樣，有醫(yī)生從他身邊走過，有人去將商霖從四樓五樓之間的架子上抬起來，小心地放到擔架上。

    他腳步倉皇地跟著擔架走。

    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直升機帶著人快速前往醫(yī)院。

    商霖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

    陸琢坐在手術(shù)室走廊的座椅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的雙手都有血，還沒有干的血黏膩，散發(fā)著nongnong的血腥味。

    這是商霖身體里流出來的血。

    陸琢聞著這個味道，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剛放學回家就聽到了父親車禍去世的消息，然后他就在一片空白中被人帶到慘烈的車禍現(xiàn)場。

    車頭被撞得四分五裂。

    血染紅了柏油路面，路面一片暗沉。

    地上一地飛濺的殘骸，然后他就看到了他已經(jīng)從車里移出來的父親的遺體。

    他身體發(fā)冷，透骨的冷。

    陸琢搓了搓胳膊，想要抵御那從內(nèi)而外感受到的冷意，卻只是把手上的血沾到衣服上。

    沒有用。

    還是那么冷。

    陸琢把臉埋進了手掌中。

    他這雙手才牽過商霖的手沒多久，他想從上面感受到商霖殘留下來的溫度，哪怕只有一絲絲，可是沒有。商霖的手比他的還要冷，怎么也暖不熱。

    為什么？

    陸琢不禁問。

    父母，家庭，健康的身體……

    命運從他身上拿走的還不夠嗎？

    什么命運？

    陸琢冷笑，他只是一本書中的反派。

    他的命運是被書寫的。

    反派作惡多端，所以要眾叛親離才大快人心。

    陸琢仰頭靠在墻上，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泥濘不堪的思緒中。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陸琢瞬間睜開眼，朝鄭醫(yī)生走過去。

    “沒有生命危險，陸總放心?！编嶀t(yī)生說，“最嚴重的傷是胳膊上的子彈擦傷和腳腕骨折，其他都是些皮外傷，很快就能好。”

    “辛苦鄭醫(yī)生了。”李鴻斐說。

    “分內(nèi)之事?！编嶀t(yī)生說。

    從手術(shù)室出來，商霖被轉(zhuǎn)入vip病房。

    陸琢坐在床邊，看著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的商霖。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疼得哼哼。

    陸琢想去撫平他的眉心，伸出去手才看到自己手上已經(jīng)干掉的血跡，他急忙收回手。

    在洗手間里洗干凈了手，又脫掉了沾上灰塵和鮮血的外套，陸琢終于握住了商霖干凈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按在商霖的眉心，揉了揉。

    “嗯……”商霖哼唧。

    陸琢低頭看了眼他右胳膊上被包扎好的傷口，神情一瞬間晦暗不明，流淌過濃重的殺意。

    他真想殺了那個人。

    但他不能。

    商霖不會想看到他殺人。

    幸而這世界上讓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

    “陸…琢?！鄙塘啬剜?。

    “我在這里。”陸琢握緊他的左手，拿到唇邊吻了吻。被他握緊的手也輕輕地握住了他，陸琢感受到那股力道，抬頭看向商霖。

    商霖已經(jīng)睜開了眼。

    他們對視上。

    商霖像是之前在爛尾樓被陸琢看見時那樣笑了笑，但又多了份歉疚。

    “我跳下去時看到你了。”商霖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間就后悔了做這個決定，“對不起，嚇到你了。”

    陸琢捧著商霖的手抵在自己額前。

    感受到手掌心中暖暖的溫度，陸琢終于有種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感覺，耳中終于再度聽到除了商霖之外的，來自世界的聲音。

    “以后……不許再這樣了?！标懽羻÷曊f。

    他低了低頭，露出祈求的神態(tài)。

    “商霖，我很害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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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醫(yī)院

    商霖在接收到118投來的爛尾樓外部細節(jié)畫面后，就改變了自己的計劃。沒人知道四樓五樓之間有個架子，那應(yīng)該是之前的工人們?yōu)榱四ㄍ鈮λ啻钇饋淼募茏?，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拆。

    在商霖的計劃中，如果沒有意外發(fā)生，他就老老實實等著被救，如果出現(xiàn)意外，他就直接跳樓，主打一個讓敵人猝不及防，防不勝防。

    雖然跳樓時跳得很果斷，但墜落的失重感傳來時還是很讓人害怕，更怕自己沒有跳準，但這些都在看到陸琢的身影時，變成了擔心陸琢害怕。

    其實那樣的高度，再加上天色剛蒙蒙亮，他很難看清樓底下的人，但很奇怪，他就是憑借著一個身形輪廓認出了那是來救他的陸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