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裴燈坐在窗邊練習素描,桑柔對他寄予厚望,特意按照聯(lián)考的標準給他安排了練習,裴燈每周日提前到校,而陸謹上的特訓班周日下午都是安排的自習,陸謹干脆把自習地點搬到了畫室。 已經是隆冬時節(jié),裴燈幾乎不在外面寫生了,他尤愛水粉水墨畫,但這個天氣在外面坐不了多久顏料盤就能凍得結冰,手更是能凍得握不住畫筆,他有一回畫入迷了忘了時間,裸/露在外的手指被凍成了紅蘿卜,叫陸謹看見以后很是氣了一回,他倒是沒說裴燈什么,只是問裴燈要了張訓練時間表,裴燈但凡在戶外寫生,他必然能抽空到場,裴燈勸也勸不走,急得不行,陸謹可是被全校寄予厚望的狀元候選人,要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耽擱了陸謹特訓,或者讓陸謹被冷風吹得感冒發(fā)燒了,裴燈覺得自己只怕得找根繩子掛在校門口示眾。 所以他干脆就回畫室專攻素描,畫各種石膏像、水果堆、瓷瓶、花……也不知道陸謹是怎么在這冰天雪地里發(fā)現(xiàn)的小野花,淡藍色的星形小花比裴燈的小指甲蓋還小,看起來弱不禁風,卻偏偏開得生機盎然,裴燈索性調了顏料畫水粉寫生,他功底扎實,生來就有繪畫的天分,畫水粉從來不打素描稿,都是調好了色直接畫,一朵朵藍色的小星星躍然紙上,只是畫著畫著,這畫面的重點就從野花變成了花后靠在沙發(fā)上小憩的人。 裴燈幾乎是閉著眼睛都能畫出陸謹?shù)臉用?,他又調往湖藍里面調了些紫羅蘭和土黃,正畫著陸謹身上披著的深灰色羽絨服,耳朵就捕捉到了門口傳來的交談聲和腳步聲,他扭頭望過去,剛巧看見畫室的門把手微微動了一下。 裴燈掃了一眼仍在沉睡的陸謹,立刻放輕動作疾步走了過去,打開門一看愣住了,“你們怎么來了?” 門外是幾個笑嘻嘻的少男少女,領頭的小姑娘臉蛋紅彤彤的像個小蘋果,說話聲音也是又甜又脆,“小燈神,我們也要向你學習,我準備跟你一樣考國美!” 這幾個都是美術社的新成員。 童霜和丁立夏、林小滿幾人去年高考結束去到了各自夢想的學校,當時社里還給三人辦了場歡送會,童霜平日里看著做事風風火火,沒想到是最感性的一個,那天晚上哭得嗷嗷叫,燒烤攤老板養(yǎng)的小狗都被她哭得蹲在原地不敢動彈,本來也有些傷感的其他人反倒被她驚天動地的哭聲給逗樂了,丁立夏則抓緊機會錄了一段像,被童霜一邊哭一邊追,跑了十來圈才算停下…… 而后新學期開始,美術社依舊秉持“寧缺毋濫”的準則,招新進來的十個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后也只剩下了四個,這個打頭的小姑娘夏芒則是其中之一,她當初報名就是沖著裴燈來的,小姑娘對裴燈那張獲得過國獎的白鹿奔月圖印象十分深刻,一開始見著裴燈張口就是“大神”,每每都叫得裴燈紅耳朵,一再堅持讓對方直接叫名字,夏芒卻始終不肯,總覺得既沒有體現(xiàn)出兩人的親近又沒有體現(xiàn)出自己對他的敬仰,最后才聽周鶴的建議,叫他“小燈神”。 這名字叫陸謹聽了一回去,隔天兩個班體育課剛好在一起,在cao場上遇見裴燈的時候他就照著小朋友腦袋一頓搓,得虧是裴燈對他半點脾氣都沒有,頭發(fā)都快被揉成亂雞窩了了還傻乎乎地問他怎么了,陸謹就說自己是來找小燈神的,還問他要搓幾下才能許愿。 這回倒是把裴燈給惹著了,追著陸謹跑了個一千五百米才算消氣。 總之,這小燈□□號就算是坐實了,桑柔偶爾都會和裴燈開玩笑,溫溫柔柔地說小燈神一定要當藝考之神才行。 另一邊,裴燈聽夏芒說清原委,才知道原來幾個學弟學妹是在知道自己周末主動加練的事情后也被激起了奮斗之心,夏芒帶頭一號召,幾人齊刷刷都趕來學校了。 “那你們先小聲一點。”裴燈沖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又小跑回去,卻見陸謹已經醒了,正將身上披著的羽絨服往身上比劃——比他的小了兩個號。 魚貫而入的幾個高一學生見到他都是眼前一亮,“陸學長!” ——陸謹拒絕保送的事情在學校里很是沸沸揚揚地傳了一陣子,一部分學生覺得他自視甚高心氣太旺,一部分學生覺得這就是真正無所畏懼的學神實力,對他更加敬仰。 顯然,夏芒這幾個人是后一部分。 乍一看見學校里的傳奇人物,幾人都有些緊張,反應過來方才突然開門或許是打擾到了對方,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陸謹并沒在意,他朝夏芒幾人打了個招呼,又伸手試了一下裴燈手上的溫度,確認在這屋子里不冷才作罷,道:“我回班里上課去了,你去活動一會兒,別一直坐著。” 裴燈乖乖應是,畫室里還有丁立夏留下來的拉力帶,走之前還特別叮囑裴燈一定要用,但是有時候靈感來了裴燈實在是停不下筆,又或者是專注起來忘記了時間也是常有的事。 等陸謹離開,裴燈發(fā)覺其他幾個人還盯著自己看,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臉,“我顏料涂臉上了?” “沒有沒有?!毕拿涯X袋搖得像撥浪鼓,繼而又滿是感慨,“小燈神,陸學長對你好好啊?!?/br> 裴燈一下子就笑了,眼睛彎成一對漂亮的小月牙,自豪滿滿地說:“對,而且我對他也很好呀?!?/br> 情之一事從來都是雙向的,不論是親情、友情,抑或者是愛情,單方面的付出永遠都是一場鏡花水月的自我感動,那更像是迷戀“付出”本身,被自己臆想中的情感打動,遲早也會因為現(xiàn)實與構想的落差而感到不快,甚至怨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