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車里放著音樂,孟亦舟被沈晚欲牽著一只手,他坐在副駕駛望著窗外逐漸降臨的暮色沒再說話,沈晚欲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把暖氣調(diào)高了。 直到車子駛下高架橋,孟亦舟越發(fā)覺得這條路熟悉,他扭頭問:“你定了哪家餐廳?” 沈晚欲望著前方,眼含笑意:“私房菜,外面訂不到?!?/br> 車子拐進商業(yè)街的一片草地停車場,孟亦舟便猜到了這里是哪兒。 滬大后門那條商業(yè)街,建了近二十年的小區(qū),七年前他們同居過的地方。 經(jīng)年遭雨水侵蝕的白色的外墻掉漆,樓頂那個鳥窩還在,歸巢的云雀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穿過漆黑的樓梯間,來到那扇塵封的門前。 沈晚欲彎腰放下從超市里買的菜,鑰匙放進孔洞,曾經(jīng)的居住地再次重現(xiàn)眼前,屋內(nèi)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沒有任何變化。 孟亦舟呼吸一滯,心頭狂跳。 視線掃過墨綠色的窗簾,布藝沙發(fā),毛絨地毯和茶幾,月光透過紅色窗花投進來幾縷,這小屋的裝潢跟從前幾乎沒有差別,但看得出家具嶄新,也許是沈晚欲跑了很多地方,一樣一樣把那些舊物找了回來。 百轉(zhuǎn)千回的情緒在身體里蔓延,覆滅,再生,可孟亦舟靜靜地站著,任由心頭潮汐奔涌。 沈晚欲牽起他的手,往里走了兩步:“歡迎回家,孟亦舟?!?/br> “家?” 沈晚欲在他掌心放下一枚鑰匙:“提前送你的跨年禮物,這房子以后是你的了?!?/br> 沒人比孟亦舟更了解這間小屋對他們的意義。他在這度過了最快樂的一個凜冬,早上有人叫他起床,下午有人陪他看電影,深夜回家有人為他留一盞燈,只要他張開雙臂,沈晚欲永遠都會擁抱他。 這枚鑰匙的每一個邊角都很熟悉,心臟被擊中,軟得一塌糊涂,孟亦舟眨了眨眼,緩緩收攏手掌,像無數(shù)個曾經(jīng)那樣。 晚飯做了快一個小時,可能是寒冬的緣故,夜晚來得特別快,六道菜端上桌,萬家燈火早已亮起。 清酒是桃子味的,度數(shù)低到大概只能叫刺激性飲料,看著那一桌子菜,年夜飯也沒這豐富。 孟亦舟掃了一圈圓桌:“我們倆吃不完。” “沒關(guān)系,”沈晚欲夾了塊花雕釀鮑魚在他碗里,“能吃多少吃多少?!?/br> 孟亦舟說:“不是最討厭我浪費食物?” “那是從前,”沈晚欲眉眼一彎,“現(xiàn)在不一樣?!?/br> “哪兒不一樣?” “以前常聽說人,人生有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露,他鄉(xiāng)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我覺得還要再加一件,”沈晚欲看著孟亦舟的眼睛,“失而復得。” “這件事對我來講,才是最幸運的?!?/br> 孟亦舟視線一撇,避開那束灼熱的光,低頭吃了口菜。 點到為止,沈晚欲明白。 他舉起酒杯,當做話筒抵到孟亦舟嘴邊,換了個話題:“馬上就要到新年了,請問孟亦舟先生有什么愿望嗎?” 被采訪的人暫時沒答話,沈晚欲就把手臂往前伸了伸,耐心等著。 孟亦舟只好就著那酒杯,假裝真是個話筒,回答道:“順順利利吧?!?/br> 小臂轉(zhuǎn)了個方向,酒杯相碰,撞出清響。 “那我的愿望就是希望孟亦舟的愿望全都能實現(xiàn)。” 吃完晚餐,兩人來到小露臺,木質(zhì)的搖椅上鋪了毛絨絨的墊子,長長的流蘇垂到椅腳。 朗月亮的正大光明,細碎星子散綴墨藍色的天幕間。 沈晚欲放在褲兜里的左手緊緊捏著一個絲綢盒子,里面裝著他從柏林買回來的那對婚戒,掌心冒出虛汗,他很緊張,絞盡腦汁地想開場白。 忽然,孟亦舟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到底哪兒來這么多錢?” 明明對自己那么吝嗇,春天舍不得買三十五塊的風箏。夏天舍不得吃五塊錢一盒的西瓜,冬天的棉衣穿到破洞也舍不得換。 但他每天送他一束花,送他近百萬的den exoskelett,送他房子……孟亦舟想知道,為了攢到這么多錢,沈晚欲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別擔心,我不會破產(chǎn)的。我所有合同簽的都是分成,只有《花裙子》是買斷。” “如果可以的話,全世界我都想買來送給你,”沈晚欲抿了抿唇線,抓緊了兜里的小盒子,他的手心濕透了,耳垂微微有些紅暈。 孟亦舟張了張嘴巴,還沒回話,只見沈晚欲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然后,撲通一聲跪下去。 “……” “你……”孟亦舟被那陣仗驚到,“做什么?” 沈晚欲喉結(jié)小幅度地上下滾了滾,感覺舌頭在打結(jié):“求……求婚?!?/br> “……” 孟亦舟在震驚里掃了好幾眼他跪地的姿勢,表情復雜,不知該說他蠢還是笑他傻。 孟亦舟使勁繃著臉:“我沒見過有人求婚雙膝跪地的?!?/br> 沈晚欲傻兮兮地低頭一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窘態(tài)。 太緊張了,一下就跪下去了。 他顫顫巍巍地收回一條腿,單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心的,鄭重的,打開了藏了許久的絲絨小盒子,對戒安靜地淌在亮堂堂的月光里。 也許月色太美,或者是回到了久違的熟悉之地,沈晚欲意識到?jīng)]有比今晚更好的時機,他拿出了積攢許久的勇氣,將心事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