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欲輕咳一聲：“道家重地，孟施主請自重?！?/br>
    前面是求姻緣的廟，孟亦舟笑得有幾分不正經(jīng)：“要不我們?nèi)ピ吕蠌R，求個來世姻緣什么的?！?/br>
    沈晚欲說：“這輩子都還沒過完就開始想下輩子了？”

    孟亦舟閑庭漫步地走，語氣理所當(dāng)然：“這輩子沒能在九歲那年就遇見你，覺得有些可惜。”

    沈晚欲腳步突然一頓，停了下來。

    察覺到拽著下擺的手松開，孟亦舟轉(zhuǎn)過身，問沈晚欲怎么了。

    沈晚欲說：“我們會好一輩子嗎？”

    “你和我……真的能在一起那么久？”

    這話其實是沈晚欲在問自己。自從和孟亦舟在一起以后，他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沈晚欲記得他們放學(xué)回家時路過的梧桐樹，孟亦舟的身影融在翠色盈盈的夏日里。記得暗房紅與黑交織的光影里，孟亦舟從身后抱著他洗照片的樣子。沈晚欲甚至懷疑，哪怕到了暮年，這個夏天仍然是他生命里最快樂的一個。

    這種快樂無法復(fù)制，以至于讓沈晚欲患得患失。

    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就像仰望著一座隨時會倒塌的神廟。

    孟亦舟側(cè)首看著沈晚欲，臉上的表情十分認(rèn)真，前所未有。他說：“阿欲，我知道我們都還青春少艾，在一個最好也最壞的年紀(jì)里，前途未卜，未來又那么遙遠(yuǎn)……我明白你的擔(dān)憂，請你相信，哪怕將來我們會有地域上的分離也只是短暫的，不要害怕，我永遠(yuǎn)都會走向你，只要你站在我找得到的地方?！?/br>
    孟亦舟一臉正色，情話從他嘴里說出來顯得很正經(jīng)，卻莫名地叫沈晚欲心悸，可惜諸天神佛都看著，不然就換他親上去了。

    兩人在寺廟里溜達了大半圈，最后還是去了文昌殿。

    道觀巍巍，屹立千載，像是穿越了歷史的時空，殿內(nèi)古樸典雅、結(jié)構(gòu)精巧，座上供奉著文曲星。

    沈晚欲低頭，從袋子里找出一個紅燭：“這個拿著，掌心朝上，拜三拜，然后插去香爐里?！?/br>
    紅燭上刻著八個字‘功名半紙，風(fēng)雪千山’，元代詩人張可久的詩。孟亦舟把紅燭捏在手里，他以前總覺得人們將心事付諸神明未免可笑，世間信徒千千萬，神又能看見幾個，不過今天他愿意陪他幼稚一次。

    孟亦舟問：“你有什么愿望嗎？”

    沈晚欲笑道：“我貪心，有好多個愿望?！?/br>
    “說給我聽聽。”

    “你聽了，神就聽不見了。”

    “那我就把我的愿望給你?！?/br>
    沈晚欲笑了一下，不理他，在香鼎爐里點燃紅燭，對著神靈一拜。

    希望在不遠(yuǎn)的將來，他足夠強大，有資格和孟亦舟并肩而立。

    他愛上一個光芒萬丈的人，不再甘心做一粒蜉蝣。

    孟亦舟側(cè)首，看著沈晚欲微弓的側(cè)影，他看起來十分虔誠，讓人想起岡仁波齊上磕長頭的信徒。

    仔細(xì)想想，孟亦舟這輩子就沒有非得到不可的東西，無論是名利，還是金錢，世人趨之若鶩的半生追求，于他而言任何吸引力，除了身邊這個人，他沒有一丁點貪念。

    站了好一會兒，孟亦舟才躬身，他從來沒有一刻這么認(rèn)真，當(dāng)著文曲星的面，所求卻不是功名。

    再沒有比沈晚欲健康快樂，無病無災(zāi)更貪心的所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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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出自——《道德經(jīng)》

    第38章 暗涌

    五天后，孟亦舟離開國內(nèi)，飛往柏林。

    八千四百公里外的飛機在當(dāng)日傍晚18點10分降落，同一時間，沈晚欲收到一條報平安的信息。

    顯示屏上躺著一張火燒云的照片和一句話——安全抵到，念好。

    低下頭，眼底的光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軟成了一灘春水。

    沒有孟亦舟在身邊的日子，思念便肆意泛濫起來，沈晚欲在等待中煎熬，體會到了什么叫望眼欲穿。

    以為日子就會這么無波無瀾的推進，周六那天終于擠出點私人時間，沈晚欲去圖書館溫習(xí)功課，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沈晚欲按下接聽鍵，等那通電話講完，再抬起頭，掛在圖書館房檐上的一輪烏金逐漸墜落，殘陽似血。

    平時的沈晚欲舍不得打出租車，不管去多遠(yuǎn)的地方都坐公交和地鐵，可現(xiàn)在情況緊急，他匆忙掛斷電話，抬手?jǐn)r下一張車就坐進去。

    腦子里不?；胤胖o士的話。

    低血壓休克，仁安醫(yī)院，急救。

    正值下班高峰期，高架橋上來往的車輛穿流不息，去醫(yī)院的那條路也堵得水泄不通。

    “師傅，您能開快一點嗎？”沈晚欲扒拉著前座靠墊，眼底隱隱有些焦急。

    出租車司機穿著一件皮夾克，袖子擼到胳膊肘，他皺著眉頭打方向盤，不耐煩地說：“前面都堵成這樣了，這車又沒長翅膀，咋地，我還能飛過去啊?！?/br>
    沈晚欲說：“可是我有很著急的事——”

    話還沒說完，司機就沒好氣地打斷沈晚欲：“那您直接坐直升機啊，又快又省事，別說醫(yī)院了，美國都能去?！?/br>
    見狀，沈晚欲不好再催促，身子癱軟地往后一倒，面上看起來還算冷靜，其實他抓著書包的手臂都在隱隱發(fā)顫。

    急診大廳里，空氣中漂浮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周圍人頭攢動，痛苦和呻吟比比皆是，有車禍?zhǔn)軅?，打架破相的，也有被捅刀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