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翹扛著一臺笨重的攝像機(jī)，熱得汗流浹背：“這么大個劇院，人都死了不成？”

    梁斌瞧他不大高興，以為他走累了，伸手拍了下李翹的后頸：“那攝影機(jī)給我吧，我來。”

    李翹像被蜜蜂蟄了一下，猛地轉(zhuǎn)過身：“別他媽碰我！”

    那人突如其來炸毛，嚇得梁斌腳步踉蹌，差點(diǎn)沒翻一跟頭，幸好孟亦舟出手?jǐn)r住他。

    梁斌站穩(wěn)了，抬起頭：“你哪來的毛病，一驚一乍的?！?/br>
    孟亦舟收回手：“誰讓你捏人軟肋了，這小子的脖子不讓人碰?！?/br>
    “真的假的？”

    孟亦舟有心開玩笑緩解氣氛：“我有次不小心搭了一下，被他追了我一條街，差點(diǎn)沒橫尸街頭。”

    見他還要再說，李翹一眼瞪過去：“閉嘴，煩不煩?！?/br>
    說完，一股無名火順著腳底心竄上來，他干脆破罐破摔，將支架砸去地上：“熱死了，不走了?！?/br>
    孟亦舟覷著他：“耍什么少爺脾氣?！?/br>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那幫人就沒拿咱們當(dāng)回事，真有心借場地，至于這么敷衍么，都繞了半個小時了，媽的，連個鬼影都沒見到，”李翹沒受過這種氣，噼里啪啦往外蹦臟話，一會兒罵“王八蛋”一會兒又罵“趨炎附勢的狗東西”，活像一只炸毛的貓。

    接《歡墟》前周柏安就告誡過孟亦舟，這劇不好做，他也預(yù)設(shè)過會遇到的麻煩和困難，這年頭，影視圈逐漸失去了底線，眼里只有流量和票房，觀眾追求爽平快，資方瘋狂制作爆米花電影，畸形市場幾乎扼殺了冷門好作出頭的機(jī)會。

    想到這里，孟亦舟扯出一抹極輕的弧度，像無奈自嘲。

    “行了，別罵了，”孟亦舟瞧了眼天上的毒日頭，“這么熱的天，省點(diǎn)力氣吧。”

    “哎，你們幾個是不那滬影大學(xué)的學(xué)生？”旁邊小道上，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男人，保安打扮，腰間系著一竄鑰匙。

    孟亦舟抬起手，揮了揮：“您是負(fù)責(zé)跟我們對接的人嗎？”

    “對對對，總算找著人了，”保安噥咕了幾句，催促道，“快跟我走。”

    那保安態(tài)度散漫，邊走邊嘀咕，大概電話打不通，還得麻煩他出來找，耽誤他休息之類的。

    孟亦舟充耳不聞，拎起著服裝道具，邊走邊給沈晚欲打電話，讓他過來。

    繞過小花園，穿越一條僻靜的長廊，眼前出現(xiàn)一座希臘復(fù)古風(fēng)的大堂，舞臺寬敞，門口兩側(cè)是供演員換衣服和化妝的地方。

    場內(nèi)架設(shè)好了設(shè)備，有一群人站在四臺攝影機(jī)的后面，里頭有選角導(dǎo)演、燈光師和場務(wù)，都是跟黃永艱有交情的人。

    孟亦舟走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前，禮貌地說：“請問是姜濤，姜導(dǎo)嗎？我是《歡墟》劇組的工作人員，也是這出話劇的負(fù)責(zé)人。”

    姜濤摘掉墨鏡，從上到下打量了孟亦舟一遍，那目光說不上來，挺讓人不舒服。

    “約好的八點(diǎn)，已經(jīng)過了十分鐘了，”姜濤揚(yáng)起手腕上昂貴的手表。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br>
    “知道堵車，不會早點(diǎn)出門？”姜濤將墨鏡卡在耳朵后面，露出一雙似狐貍般精明的眼睛，“告訴你，今兒來這的都是圈里有頭有臉的人物，每人一分鐘你們耽擱得起么？”

    孟亦舟姿態(tài)不卑不亢，說：“對不住，讓各位老師久等了?！?/br>
    姜濤只當(dāng)他是普通學(xué)生，又見他端著架子，不得不教教他怎么做人。

    旁邊的助理瞅了孟亦舟好幾眼，越看越覺得眼熟，他連忙扯了下姜濤：“姜導(dǎo)快別說了，他好像是那個，孟浩欽的兒子?！?/br>
    姜濤眉峰微微揚(yáng)起，有些驚詫。

    “……孟浩欽？”

    孟浩欽是誰，這行的頂尖導(dǎo)演，就是二十個姜濤也比不了。他從前在跟過孟浩欽的劇組，一跟五個月，跑了七個國家，雖然只是個做苦力的。

    得罪了大導(dǎo)演的兒子，姜濤頓時尷尬的不行。

    “瞧我這急脾氣，說話就是不過腦子，”姜濤連忙上前兩步，哈腰點(diǎn)頭地握住孟亦舟的手，“好多年沒見，都快認(rèn)不出來了。我和你老爸是故交，還吃過你的滿月酒呢?！?/br>
    孟亦舟臉色不變，回握了一下：“是么，那姜導(dǎo)有空來家里吃飯?！?/br>
    他又說：“遲到的事，我待會兒親自跟各位老師賠禮道歉?！?/br>
    姜濤擺手，忙說沒事：“十分鐘而已，哪用得著道歉啊。”

    李翹貼墻站立，聞言，抱著胳膊冷冷一哼：“喲，現(xiàn)在不怪咱孟少遲到了?！?/br>
    他是他們那群人里性子最耿直的一個，喜惡全憑心情，從來不討好誰奉承誰，尤其討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那一套。

    視線移到李翹身上，看那身打扮，猜測這人可能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小公子：“這位是？”

    李翹滿腹怨氣沒地撒，他皮笑rou不笑地蹦出一句：“老子是你爹！”

    看到姜濤吃癟，孟亦舟唇邊浮現(xiàn)一個極淺極淡的笑容，轉(zhuǎn)瞬即逝。他走過去，站在兩人中間：“他開玩笑呢，姜導(dǎo)別介意。介紹一下，這是視覺系的李翹，攝影組的，負(fù)責(zé)拍攝?！?/br>
    那頭剛裝完孫子，姜濤不好說什么，只得訕訕一笑。

    試鏡的演員換好衣服等在外面，孟亦舟快速掃了一眼，說：“我看演員們都到齊了，時間也差不多，現(xiàn)在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