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就再去做一次夢吧,繼續(xù)回到那個傷痛與甜蜜并往的十八歲。 那個即將到來卻一直拖延著的十九歲。 …… 當時救護車來之時溫槿已經昏迷,推進急救室急救完畢后又轉入普通病房繼續(xù)留院觀察。 于是他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下午。 他還以為自己真的醒不過來了。 他偏頭,看到了仍然生機不止的梧桐枝丫。窗外陽光明媚,輝煌明亮,他瞇了瞇眼,想伸手觸碰一下陽光的溫度,卻怎么也沒有力氣再把這幅殘軀撐起來了。 那一刻溫槿就知道,自己完了。 母親正靠在一旁小息,她眼下清灰前所未有的嚴重,發(fā)絲凌亂,黑發(fā)里的銀絲在一夜間就已經增長了好多。 溫槿沒有出聲打擾他,試圖用手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然后僅是微微一動,渾身就酸痛不止,像是力氣像流水般從他的身體里流失,溫槿才起來了一點點,就驟然癱倒在了病床上,發(fā)出了輕微的聲響,也吵醒了母親。 溫母見他醒來,立馬上前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啞聲道:“小槿,你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溫槿眨了眨眼,看見了母親紅腫的雙眼,他想笑一笑,卻怎么也笑不出聲音來,便只能拖著嘶啞的嗓子,干巴巴的安撫道:“媽,我沒事……陳叔叔和陳柯呢?陳柯怎么樣?那個人……沒傷到他吧?” 溫母立馬紅了眼眶,搖著頭,低聲說:“沒事,他們都沒事?!?/br> 但是溫槿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于是他看著母親怔了好一會兒,才抿了抿干澀的唇,猶豫著問:“媽,我怎么了?” 他看到母親轉過了身,擦去了奪眶而出的眼淚。 溫槿咬了咬牙,扯著嘴角,輕輕用手扯了扯母親的衣角,輕聲道:“mama,你別哭……我沒事的,我一點也不痛?!?/br> 最壞的結果無非也就是殘廢。 他故作不在意,卻也明白,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與什么失之交臂了。 溫槿也是后來才知道,自己是腰椎爆裂性骨折,還導致了腰椎骨折移位。好在是不完全神經損傷,進行手術后再進行康復訓練和藥物治療就還有恢復的希望。但很有可能造成后遺癥。 這對已經設想了無數種壞結果的溫槿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好的能在接受范圍內的結果了。 他有一段時間不能下床行走,衣食住行都需要人幫忙,麻藥不能經常打,到了夜晚那傷口處便會痛的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母親在這種事情上總是很敏感,經常一邊安撫痛的神志不清的溫槿,一邊流眼淚。 而陳柯那小子這次之后對溫槿的態(tài)度也不是好了一星半點,先是和小時候做錯事了似的哭唧唧的和他道謝,后來堅持向學校請了假,每天就為了溫槿跑上跑下,溫槿想吃什么就給他買什么,還親自喂給他吃。 母親和陳寅都沒攔他,有一次溫槿還聽到陳寅在病房外和陳柯說:“有些事你自己心里得有數。還有,他是你哥?!?/br> 溫槿聽后沉默了許久,卻又忍不住在之后愧疚。 如果不是因為他,那個男人又怎么會想到去報復他?到底是溫槿拖累了他。 溫槿也并不想給陳柯一種「我的命是他救的」的感覺。于是在之后也悄悄和他說過:“你別有心理壓力,是因為我你才差點受傷的,該抱歉的是我才對。再說了我是你哥,我保護你不也是應該的事么?傻小子以后別再針對我了就行?!?/br> 溫槿只想做他的哥哥。但是身為兄長的他,好像陪著他生活了十幾年,也只為他做過這么一件事,還是因他而起。 所以這怎么能算「恩情」呢。 陳柯當時沉默了會兒,良久才紅著眼說:“哥,謝謝你?!?/br> 那大概是十幾年以來陳柯第一次這么真心實意的喊他。 那之后江家人也來看過他,江信這小子還紅了眼,聲稱要把那個王八蛋碎尸萬段,江妍則一開始哭得不行,每天都要來醫(yī)院給他送江母燉的湯。 連沈鋅都來看過一次,雖然不知道溫!槿發(fā)生了什么。但看著他這副模樣也是嚇得夠嗆,買了點兒水果陪他聊了會兒天就走了。 于是溫槿就這么昏昏沉沉半個月,直到高考成績出來。 南城的分數線一向高,溫槿總分五百二十一,還差幾份就能上一個一本。 分數出來后的一個星期沒有人敢告訴溫槿,都瞞著他,溫槿一問他們就說是成績延遲了還沒出來。直到要填志愿了,溫母才告訴了他事實。 溫槿聽了以后只是眼神黯然了一瞬,別的什么也沒說,沉默的將除了第一志愿以外的全填了。而當筆尖觸到第一志愿時,他顫抖著手停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放下筆,捂著眼睛哭了出來。 南城,他想去南城。 他答應了那個人要去南城。 可是他去不了了,他那么努力的想要逃出宜縣,最終還是被噩夢困在了這座狹窄的小縣城。 當時母親抱著他,無聲的抹去眼角的淚,哽咽著說:“小槿別怕,你要是愿意,我們就復讀?!?/br> 怎么可能。 溫槿根本沒有復讀的機會。 母親供他讀完高中就已經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了,陳柯還要長大,復讀的開銷他們根本承擔不起。而復讀之后的結果溫槿也不知道自己承不承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