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了一點打算給宋良閣，卻看他靠著石壁睡得正熟，似乎有一段時間沒剪頭發(fā)了，后頸處顯得有點長了。

    孩子們餓的一直沒睡著，吃了點東西就一個個困了，江水眠盤腿坐到他旁邊去，這才看著山洞外的天邊，漸漸有了一點淺藍，大概凌晨四點出頭了。

    宋良閣瘦了不少，不過這幾年他一直沒再像以前那樣健康結實起來，江水眠就想讓他多睡一會兒，等天亮一些她再下山去找克里斯汀。她背對著他躺下，宋良閣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伸手往后碰了碰她胳膊，摸到了才安心，拍了兩下，低聲哼道：“嗯，眠眠……別走啊。”

    江水眠枕著胳膊，眼睛發(fā)酸：剛剛還說不需要我呢！

    她拿后背頂了他一下：“知道了，睡你的吧。我不會再騙你跑了的?！?/br>
    ☆、第87章

    江水眠不敢睡著。宋良閣只短暫的睡了一小會兒，很快就肩膀一震驚醒過來。

    宋良閣坐起身來胸口起伏， 環(huán)顧四周， 仿佛才想起現(xiàn)在所在的場景。江水眠正躺在他旁邊瞧他：“怎么了？你就只睡了一小會兒， 天才亮?！?/br>
    宋良閣滿身冷汗，他抹了一下額頭，扶了幾下墻才站起身來。

    墻根邊上的七八個小孩子還都在睡著，火已經(jīng)微弱的幾乎要熄滅，江水眠拿了剩下的rou湯給他， 宋良閣盤腿坐在洞口附近， 隨便吃了點東西。他臉色蒼白， 食欲也不太好， 江水眠有點惴惴不安，她忽然伸出手去探向他額頭。

    宋良閣愣了一下，靜靜坐在那里沒有動， 就任她試探溫度。

    江水眠：“你……發(fā)燒了啊！”

    宋良閣搖搖頭：“沒事兒。別擔心?！?/br>
    江水眠猶豫了半天， 道：“這幫土匪肯定吸得很厲害， 夜里我們?nèi)}庫拿東西沒看到， 但我可以下去找一找——”

    宋良閣打斷她的話：“我開始戒了?！?/br>
    江水眠愣了一下：“什么？”

    宋良閣把火扇大了一點， 把熱的罐頭塞給她， 卻不看她的眼睛：“從你走了之后?！?/br>
    江水眠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我、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會走的?！彼鋈挥X得自己嘴笨，如果宋良閣真的戒大煙， 她絕對是應該陪著他的！

    宋良閣把吃剩下的罐頭里加了點米和水，放在火上烤著，道：“眠眠， 你是心里氣，卻又沒辦法，不肯回頭苛責我，便把三年前的事兒又翻出來，把錯全都歸在他們身上，越想越極端了。你就去弄死薛碌那幫人，也不能掩飾我自己的無能?！?/br>
    江水眠急了：“不是的！我只是沒有說——我心里從來沒打算放過他們！”

    宋良閣：“你別亂動，坐下好好聽我說?！?/br>
    江水眠忽然抵觸起來，抱著腿坐在那里，兩只手撐著臉：“你要是說，我就要哭出來的！”

    宋良閣有點想笑：“怎么著，你也知道眼淚對我很管用了。”

    江水眠抬起頭來，兩只手捂著臉，露出泛紅的眼睛來，眼珠子亂轉，就想把眼淚卷回去：“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知道的?！?/br>
    宋良閣這幾年戒大煙沒有成，跟她也有關系。

    當初從天津離開的時候，江水眠完全沒有想到宋良閣會有癮。畢竟住在盧嵇家里那段時間，他半分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后來才知道，是因為醫(yī)生給開的止疼和鎮(zhèn)定藥里有不少的鴉片成分，宋良閣才一直沒有顯露出來，但在盧嵇家里的時候，在他纏著江水眠以外的時候，他已經(jīng)開始超過幾倍劑量的在吃止疼片了。

    宋良閣自己心里似乎能意識到一點。他本覺得自己該說。該告訴江水眠或者盧嵇。

    可，江水眠因為腿傷的事情已經(jīng)夠小心了，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又會怎樣；當年也是因為他戒了大煙，盧嵇才放心把她交給他，這事兒再出現(xiàn)一回，盧嵇或許就不肯讓他再帶她回家了。

    他是戒了大煙，成了人樣才開始養(yǎng)她的，江水眠從來沒見過他抽，也從來沒見過他戒。

    宋良閣那時候一面又恐慌，又覺得自己能克服。既然能戒了一次，就能戒了第二次。

    他是這么想的，事情卻并不這么順利。

    不論是止疼藥里帶的，還是之前在海邊倉庫里抽得，都純度遠比宋良閣以前用的高。更何況，這玩意兒戒一次之后復吸，再戒就要難上不知道多少倍。

    而他回去了之后，緊接著就是冬天，腿上恢復的遠不如想象中好，疼痛如影隨形，等臥床一個冬天之后再下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跛了。

    李顛住到他們家里，這一個冬天都是江水眠在教他習武。他聽見李顛說要叫她一聲師父，但江水眠卻說自己只算個師姐，他正兒八經(jīng)的師父還是宋良閣。

    宋良閣心里卻知道，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可能教李顛什么東西了。

    李顛性子倒是也還算老實，白婆年紀大了做不得重活，宋良閣又腿腳不太好，宅子里基本都是靠又當徒弟又當長工的李顛撐著。江水眠嘴毒，對他總是冷嘲熱諷的，氣他才能不夠腦子太笨，但也拿出十分的精力去教他，把宋良閣曾經(jīng)帶她的那套法子，又都一絲不茍的傳給了李顛。

    李顛也曾問過江水眠為什么要教他這么仔細。江水眠隨口糊弄到：“是啊，我教你十分，你能學兩分半就不錯了，我要是再拿兩分半的精力教你，你還能學會什么？到時候出去不還是丟我?guī)煾傅娜嗣矗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