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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朝雨看他拆信,坐在房間里大聲的讀,心里又氣又惱,卻不好表現(xiàn),道:“你看完了我就把信拿回去。” 姜觀笑道:“我沒看完呢。你等我看完了再說。你這筆友都些什么文化水平,這都寫的是些什么玩意兒——” 徐朝雨心底咬牙:人家比你有才學多了! 這位筆友是自從她刊登報紙以后才結識的。她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對方也不知道她筆名背后究竟是誰。每次都是信寄到了報社,再由報社里僅有的認識她的一兩個人送到姜家來。 二人通過的信并不多,但都是對她文章里探討的一些問題進行補充。對方是研究國史的,不但懂得語言也很多,對于史料更是信手拈來,行行列據(jù)后幾句輕描淡寫的說明。旁人一篇論文才能講明白的事情,他輕而易舉就能論證出來,字里行間有有仿若理工出身的邏輯在。 她心里也氣,既然自己信里都是討論學術的,她一身清白,姜觀愛看就看去吧!反正他的學識連英文都是半吊子水平,也未必看得懂。她也不想多看到姜觀一眼。 然而到了晚上,就出事了。 姜觀一腳踹進門來,徐朝雨正在趴著看書,后頭伸出來一只大手,竟然直接抓住了她的頭發(fā),將她拽倒在地。徐朝雨痛的尖叫了一聲,凳子朝后倒去,她也跌坐在地。 姜觀踢了她一腳:“裝什么裝,起來瞧瞧,你這筆友老相好可是求著要見你了。” 他手里拿著一封剛剛有人送來的信件。看見上頭是徐朝雨的名字,直接拆開便看了。 徐朝雨頭撞在地上頭暈眼花,哪里還站得起來,姜觀甩了甩手里的信紙,糊在了她臉上,摁著那張信紙往她臉上搓,笑道:“瞧瞧這字里行間,真是情意無限啊?!?/br> 徐朝雨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感覺撞在地上的后腦黏黏糊糊的,她吃力的想爬起來,姜觀冷笑道:“之前你跑去北京,說去什么圖書館查文獻,其實是去見你這位老相好了是吧。徐朝雨,你長了這幅sao樣子,倒是真有處使了?!?/br> 徐朝雨聽見這樣的污蔑,又氣又恨,臉也憋紅了:“你胡說什么!我的事情跟你沒關系!你自己在外頭有那么多女人,你還來——” 她話還沒說完,姜觀火了:“男人跟女人能一樣么?要是你能生我還考慮考慮少收幾個!肩膀胳膊那么圓,還覺得自己挺美的,你自己就整天哭哭啼啼那窮酸樣,誰能瞧得上你似的?!?/br> 這話,簡直讓徐朝雨作嘔。每次氣上頭,她都覺得真的該聽盧嵇的話,放手一回,就不回那個徐家,也不會這個姜家!就是讓她租個小角樓,天天給別人洗衣服為生,她也愿意! 徐家除了給她幾口飯吃,又給過她什么,也就只有阿娘,教她讀書,對她是真心真正的好。就算是還徐家的穿衣吃飯之恩,她受了這幾年也夠夠得了。 徐朝雨正想著,就聽見姜觀笑道:“你真是讀書讀傻了。我當時怎么想的,讓你搬那么多書過來,占那么大一個屋子。你一個都跟外頭男人好上的貨,也不用住這樓里了。我早就嫌那些書礙事?!?/br> 當時肯讓徐朝雨把書都從徐家?guī)У浇襾?,也只不過是要給徐老做真心求娶的樣子罷了。畢竟徐老兒子多,女兒大多早早夭折,多少人想趕著當親家呢。 他說著大步走出去,對著丫鬟道:“把那間屋子打掃出來吧。之前舊家具沒地方放,把書扔了放那房間里就是?!?/br> 一群下人趕忙跑過去,有個丫鬟收拾了幾本,看著書確實不少,道:“不如把書收拾出來賣錢罷了。現(xiàn)在好多大學都收書,能賣不少錢呢?!爆F(xiàn)在姜家主要是吃清末的老本,自家沒有幾個鋪子了,確是不太景氣,姜觀的哥哥這兩年也不是很受徐老青眼,養(yǎng)活這么大一個宅子,挺缺錢的。 丫鬟想的沒錯,但姜觀卻是個死要面子的人。他一貫覺得徐朝雨那些舊紙都是垃圾,道:“賣什么賣!還要找人來收書,那些玩意兒直接扔出去得了!扔到街上誰愛撿讓誰撿去!” 徐朝雨從屋內沖出來,驚道:“不能扔——” 姜觀火大:“我讓你出來了么?滾回你自己的房間里去!” 那些書都是盧嵇的娘送給她的,很多都是她從英國法國帶回來的,不但在徐朝雨心里萬分重要,就算是對當今極度缺乏外文資料的學術界來說,也是至寶。她本一直想著有機會捐贈給北京的大學,此刻卻要被姜觀當做垃圾扔出去。 好比是考古學家眼睜睜看著戰(zhàn)國墓被盜,音樂家看著名琴被砸。 徐朝雨嚇得臉色發(fā)白:“不要扔,真的不能扔!姜觀你到底想怎么樣?我給你道歉還不行么,你不要扔。過兩天,過兩天我讓我哥把書都搬走。” 姜觀壓根不管,下人們也視她為無物,繼續(xù)進到角屋里把書拿出來。說是拿出來,更像是踢出來的,被踩爛撕碎,或者是揉壞的文獻資料無數(shù)。 徐朝雨想要上去攔著,她自家?guī)淼难诀甙A知道上去也沒什么好結果,拽住她勸她別沖動。她眼淚掉下來,看著幾套她帶著手套才敢翻開的古籍被隨手扔在地上,下人們一腳踢開,內頁散的到處都是,她撲通一聲跪下了:“我求你了好不好——只要你不扔這些書,我都聽你的!我以后再也不去北京了,再也不寫信了!” 姜觀背對著她,裝作沒聽見,心里頗為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