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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民國女宗師在線閱讀 - 第85頁

第85頁

    宋良閣吐出一口氣,聲音在冬風(fēng)里冷靜下來:“沒人來找我。你們都回去,把門堵死。眠眠你開箱把弓拿出來。我送他去醫(yī)院。”

    江水眠抓著他衣袖,抬起臉來:“救不活了。他已經(jīng)不知道在雪里爬了多久了。這一槍就算是在手術(shù)臺上開的,醫(yī)生再旁,怕也是救不活了?!?/br>
    宋良閣:“那也要送他去醫(yī)院。你們都回去!”

    江水眠著急:“是不是惹上了不該惹得事情——”

    宋良閣用力摁了摁她腦袋:“別多想!”

    他說罷,將江水眠的衣袖從杜先生像鐵一樣的手里拽出來,扶起瞪著雙眼的杜先生,將他放在了馬背上。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杜先生被掛在馬上了。

    估計也是最后一次了。

    宋良閣兩腮都緊緊的縮著,聲音嘶啞的好似在最后通牒:“都給我滾回去!陳青亭,你回去——蘇州來人找你了!”

    陳青亭也年歲小,人嚇得呆呆的。

    江水眠忽然像挨了一悶棍。她多年前剛來到這個民國的時候,還記得這個時代的殘酷,還保持著隨時隨地和人拼命的警覺與銳利。然而宋良閣養(yǎng)她這幾年,她竟已經(jīng)覺得世道安全了,幾乎忘了這年頭人命并不太值錢。

    杜先生的命,就沒有某些人的一點面子值錢。

    江水眠看宋良閣翻身上馬,黑馬養(yǎng)了好多年,有了靈性,撒開腳在大街上狂奔而去。她拽著陳青亭,叫醒似乎凍硬在原地的眾人,急急忙忙的往公寓趕。

    一進門,就聽見許媽在廚房,要去了命似的哭聲。戲班的小子們連鞋也沒換,往里橫沖直撞,喊道:“許媽,怎么了許媽!”

    許媽連忙收聲,噎的打了個嗝,啞著嗓子:“沒事兒沒事兒!你們先上樓!”

    江水眠想攔著他們別過去,但已經(jīng)亂了套,陳青亭先著急的往廚房跑去。屋里一地水淋淋的鞋印,她聽著陳青亭跑過去也沒有什么呼救,家里應(yīng)該沒進歹人。

    江水眠殿后,她反鎖上門,聽見許媽哭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推了鞋柜擋住門,先從門邊的長箱里摸了一把小梢弓,手指捏了三枚箭矢,小心翼翼的往廚房靠過去。

    走進廚房外的飯廳,許媽坐在凳子上眼腫了,旁邊站了個黑棉袍帶氈帽的青年,也是眼腫著。飯廳里一片死寂,大家都像是不會動了,只有陳青亭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沒有坐穩(wěn),凳子一滑,他想扶桌子沒有扶住,跌坐在了地上。

    風(fēng)猛烈起來,刮得飯廳的玻璃顫抖,那個黑棉袍青年半晌才又重復(fù)了一遍:“班主沒能熬過去,今日早晨走的?!?/br>
    江水眠身子一僵,放下小弓,往后退出幾步,輕輕合上了飯廳的門。

    鎖舌被咬住的瞬間,飯廳里爆發(fā)出崩潰的哭聲。

    宋良閣回來的時候,公寓已經(jīng)空了。滿地污水鞋印,陳青亭他們走得急,很多裝著戲服的箱子還留在走廊上。江水眠膝蓋上放著弓,坐在樓梯上。

    外面天快亮了,雪也停了,開門的瞬間映亮了她的臉。

    江水眠疲憊道:“怎么樣?”

    宋良閣搖了搖頭。

    江水眠:“生活可真他媽cao蛋啊。杜先生有家人么?”

    宋良閣也坐在了臺階上,挨著她,搖頭:“沒有。他沒有結(jié)婚過。”

    江水眠:“我們該給他買口棺材。是那位軍閥心里覺得不解氣吧。你呢,沒人來殺你么?”

    宋良閣雙手在臉上薅了一把:“我不知道,或許欒老說了些什么吧?!?/br>
    江水眠朝他倚了過去,臉貼在他涼涼的外衣上,半晌道:“我昨兒下午想好了。我們?nèi)ヌ旖虬?,去吧。別分開就好。我……嗯,放心不下你吧。”

    宋良閣抱住她腦袋,下巴放在她頭頂,半晌道:“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給自己的電腦祈福,今天深夜或者明天白天可能加更,加更的話,微博會提醒。

    第29章

    落雪的松樹上掛著些許白布條, 院子里哭聲漸漸低下去。陳青亭正坐在小時候的藤床上, 如今已經(jīng)趴不下了。他穿著白色麻袍,膝蓋上擺著一把寶劍。那時最早開始決定唱武旦的時候,陳班主送給他的。

    他聽著一陣腳步聲, 江水眠穿著白色的寬袖旗服走過來,發(fā)辮梢兒系了一條素白的緞帶。

    她想走路沒聲,那就是走到陳青亭后頭他都發(fā)現(xiàn)不了。

    這幾聲腳步,就是在問他,她能不能過來。

    陳青亭往旁邊坐了坐, 讓出地方來, 江水眠坐到他身邊來。

    江水眠:“不要再哭了。眼都腫了?!?/br>
    陳青亭這幾日快連東西都看不清了, 他吸了吸鼻子點頭:“班主身子不好拖了一年多了, 我想著早晚會有這么一天呢??墒恰幌伦泳徒Y(jié)束了?!?/br>
    他雖然也十四五了, 但江水眠知道, 他就像個半大孩子, 只要唱戲好, 別的都不用想。到今日,他幼稚的時候該結(jié)束了。

    陳青亭:“這才幾天, 已經(jīng)在鬧分家了?!?/br>
    江水眠一驚:“他們要分了戲班?一共就這么些人,要怎么分!”

    陳青亭:“我一直總覺得班主在時大家都關(guān)系很好, 是我想的容易了。因為好幾位年紀(jì)大我?guī)讱q, 都沒有混出名聲來,心里早就怨了。怨班主偏心我。我因為在臺上表演出錯,差點被班主打斷了腿的時候, 倒不覺得是偏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