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王照安睡下不久就在宮縮疼痛中醒來。腿間潮濕一片，她打開床頭燈一看，鮮血早已濕透了睡褲，床單和被罩都浸著殷紅。

    護(hù)工叫來值班醫(yī)生，又由護(hù)士做了各項檢查。

    “這個數(shù)值…孩子已經(jīng)不好了。你可以觀察一下，看看有沒有東西排出來?！贬t(yī)生說。

    王照安被持續(xù)不減的墜痛擊潰，汗水冒在額頭和鼻尖，“我現(xiàn)在能吃止疼藥了嗎？實在不行，打針輸液也可以?！?/br>
    醫(yī)生搖搖頭，“疼痛只是一個信號，這種情況刻意止痛的話可能發(fā)生危險?！?/br>
    “那什么時候能把東西排出來？”

    “快的話幾個小時?！?/br>
    王照安差點膝蓋一軟磕在地上，滿心絕望。上一次這樣疼，十幾分鐘就要了她半條命，她不知道這幾個小時能不能熬過去。

    盛夏酒店距醫(yī)院不遠(yuǎn)，周廣陵先于葉離離趕到病房。

    醫(yī)生還在囑咐一些宮縮和流產(chǎn)過程中的癥狀，王照安的身子在病床上扭著，嘴里痛得哼出聲音，咬牙回應(yīng)醫(yī)生的話。

    周廣陵摘下眼鏡忙亂擦著上面的霧氣，問道：“請問可以立刻安排手術(shù)嗎？”

    “清宮手術(shù)的話，盲刮可以立刻準(zhǔn)備，不過對zigong傷害比較大。如果要做無痛，為了麻醉過程的安全，需要空腹四個小時以上，無食無水?！贬t(yī)生抬眼看了看鐘表，“患者最后一次進(jìn)食和飲水分別在幾點？”

    “九點半多吧?！蓖跽瞻踩f分后悔自己養(yǎng)成一看電視就嘴饞的毛病，明明不餓還是吃了一碟草莓。

    “那至少要再等叁個小時才可以進(jìn)行麻醉?！贬t(yī)生說，“你們選哪一種呢？還是等孕囊自己排出來？”

    “選哪一種？”周廣陵問。

    “止疼藥，現(xiàn)在給我?！蓖跽瞻舱f，“反正在醫(yī)院…有危險…把我搶救回來就行…”

    “別鬧了?！彼麩o奈彎腰捋一捋她的頭發(fā)，“無痛吧？”

    “嗯…”

    醫(yī)生拿著簽過字的手術(shù)同意書離開病房，與趕來的葉離離商量手術(shù)的事情。

    周廣陵讓護(hù)工回到保姆間去，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一側(cè)。王照安的疼痛似乎更加劇烈，她擰著眉睜不開眼睛。

    很快，她把病號服衣領(lǐng)攥成小球死死咬在嘴里，不斷地用力再用力，直到干嘔出來為止。

    周廣陵剛要遞過水杯讓她潤潤嗓子，忽然想起要空腹的事，只好又放回去，問她要不要看電視轉(zhuǎn)移注意力。

    王照安撐著氣息說電視臺播的都是爛劇，讓他從手機(jī)視頻客戶端找個老情景喜劇投屏到電視。

    他不看劇，手機(jī)上也沒有視頻客戶端，匆忙下載了一個之后問她：“看哪個？”

    沒等他給她念劇名，她說，“九分以上的都行，瞎聽吧…熱鬧?！?/br>
    周廣陵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挪，跳過片頭曲，演員的聲音從電視里傳出來：

    和平：“雖說工作離不開您，您也得注意身體呀——”

    傅明：“離不開我，離不開我怎么把我的辦公桌挪到婦聯(lián)那屋去啦！”

    王照安沒有看，光是聽對白就皺著眉笑得停不住。肚子很快一抽一抽得疼，她嘴里冒出的聲音不知是痛是樂。

    周廣陵一點理解不了這部九叁年拍的喜劇到底哪里可笑，一頭霧水地看了兩集多，直到王照安說麻煩，又換別的。

    《武林外傳》、《家有兒女》、《炊事班的故事》之類換了一個遍，她越來越?jīng)]有耐心，到最后她覺得喧鬧只能加重她的痛楚。

    “算了，不聽了…”王照安從喉嚨里擠出話來，“還有多久啊？”

    “半個多小時。”

    “這么長…”

    壓抑的哼聲從鼻子里出來，她的身體時而因為疼痛痙攣顫抖。他的手一直搭在床邊，讓她疼的時候可以握住，或是咬一口。

    然而她全程攥著拳頭，攥到指節(jié)發(fā)白，嘴里咬過衣服、被子和頭發(fā)，就是不從他這里借一丁點力量。

    “不然，說說話吧?！敝軓V陵說。

    “說什么?！?/br>
    “不知道。怎么讓時間過得快一點？”

    “不知道?！?/br>
    她不愿意把私事告訴他，他明白。

    “其實，你可以說怪我。”

    “明知道指不上你，還不早點…皮埋…絕育…怪我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