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惶惑不安地走進(jìn)浴室洗臉，雙手捧著清水往臉上澆，閉著眼，水珠順著密卷的睫毛滴淌。

    “體測有什么項目？”黎商巖站在她身后，凝神端詳鏡子里女孩那張清冷卻稚氣的臉孔。

    “八百米跑，還有仰臥起坐?！眳擦窒赐昴?，終于睜開眼眸，在鏡子里看到她身后的男人。

    兩人前后站著，她堪堪及他的肩膀。

    黎商巖看著她濕漉漉的小鼻尖和rourou的櫻唇，笑了笑，低聲問：“你覺得自己還能跑八百米么？腰都撐不直了，仰臥起坐能做幾個？”

    男人溫?zé)岬暮粑@在叢林耳后最敏.感的地方。叢林一陣戰(zhàn)栗，渾身再次軟得一塌糊涂。

    叢林很怕黎商巖現(xiàn)在要.她，在浴室里重蹈覆轍，就像昨夜那般激烈。上天保佑，她還想省點(diǎn)體力，等會兒趕回學(xué)校參加體測。

    “拼盡全力的話，應(yīng)該能跑及格?！眳擦值难韵轮猓乔罄枭處r現(xiàn)在放過她。

    “如果我現(xiàn)在不放你回學(xué)校呢？”他寬闊的手掌摩挲著她玉一般溫潤的肌膚：“下次補(bǔ)測，嗯？”

    叢林面露難色，此刻拒絕黎商巖也不是，答應(yīng)他也不是。

    “不愿意？”他俯身在她耳畔呢喃：“昨晚床單被你噴.濕了一大片，不記得了？”

    ——這男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經(jīng)說出下.流話的？難不成人活于世，真的會越老越不要臉？

    叢林回想起昨晚那些零碎記得的畫面，霎時羞得滿臉漲紅，心下氣惱自己還是臉皮太薄了，被這男人一兩句話就拿捏得不敢吭聲。

    良久，她坦誠道：“補(bǔ)測會管得很嚴(yán)，體育老師親自監(jiān)督。今天參加體測的話，是體育生幫忙監(jiān)督，可以稍微“放水”——黎先生，我體能不太行，長跑和仰臥起坐都不是我擅長的項目，所以……麻煩您諒解一下?！?/br>
    他唇角笑意更甚，連眉目里都溫和了幾許：“你倒是會打算盤，連體育測試都要走后門么？”

    “體測成績也很重要?！眳擦种雷约和稒C(jī)取巧的做法可恥，但還是理直氣壯地說道：“每年獎學(xué)金評定要參考綜合素質(zhì)，其中就包括體測成績。而且我也只是這兩個項目不太過關(guān)，不是體育科目完全差勁?！?/br>
    “一年獎學(xué)金多少錢？”他問。

    “最多一萬?！眳擦秩鐚嵳f：“我的成績只能拿到五千塊的叁等獎學(xué)金?！?/br>
    臨城大學(xué)里神仙打架，雖然叢林學(xué)習(xí)上進(jìn)，但平時的精力被分散太多到兼職打工，所以在大學(xué)里不算頂尖級的學(xué)神，只能算個普通學(xué)霸。

    說來實在嘲諷，她費(fèi)力爭取到一年的獎學(xué)金，倒還遠(yuǎn)遠(yuǎn)不如和黎商巖做一次掙得多。

    “與其為了獎學(xué)金發(fā)愁，還不如多花點(diǎn)心思取悅我，”黎商巖循循善誘：“我能給你的更多，不是么？”

    叢林啞口無言。

    “我以為，你昨晚至少會和我談條件，讓我給你安排一個好工作或者是保研?！崩枭處r再次點(diǎn)撥她。

    “黎先生，我沒那么貪心?！眳擦帜X得自己被他羞辱了：“一分錢一分貨，我不敢也不會妄想別的東西?！?/br>
    “你昨晚是第一次?！崩枭處r徐徐說道：“其實你完全可以憑借這一理由索要更多。”

    “不用了。”叢林眸色黯淡：“第一次不重要，和誰做都一樣。您放心，我不會用這種理由糾纏您?！?/br>
    黎商巖尋味著她的話語：“和誰都一樣么？”

    “和誰都一樣，”叢林的笑容很淺，淺到近乎是在敷衍：“但最好是和您這種出手闊綽的富人?！?/br>
    “叢林。”他慵散地念著她的名字，指尖在她白皙幼嫩的臉頰滑過：“你沒有我想象中聰明。既然想掙快錢還債，就別太老實?！?/br>
    她雖然聰明，但還不夠狡猾，也不夠貪心。

    這樣的人并不適合賺快錢，而是適合本本分分工作，腳踏實地往上爬。

    叢林一時不明白黎商巖是在夸她還是損她。

    她猜不出這個男人的想法，所以暫時保持沉默，謹(jǐn)記著“言多必失”的道理。

    “十分鐘后送你去學(xué)校?！崩枭處r看著叢林此刻稚氣茫然的表情，忽然又聯(lián)想到昨晚她赤.裸蜷縮在床上，也是這般無聲無息誘人。

    “…謝謝?！眳擦衷痤^發(fā)，將柔順烏黑的發(fā)絲攏成了整齊豐厚的一束。

    *

    九點(diǎn)整，叢林準(zhǔn)時趕到了臨大體育中心。

    沒吃早餐，因為擔(dān)心吃了東西會影響跑步狀態(tài)，進(jìn)而影響體測成績。盡管叢林現(xiàn)在體力已經(jīng)被消磨得近乎全無，肚子餓得能連吃叁碗飯。

    “木木，你怎么才來?。慷伎燧喌皆蹅儼嗯懿搅?。”好友傅思寧關(guān)切地問：“臉色這么差，還沒退燒？”

    “還沒呢?！眳擦挚吹劫惖谰陀X得心悸：“但愿今天能跑及格?！?/br>
    “放心吧，我早就籠絡(luò)了那個登記跑步成績的帥弟弟，”傅思寧對叢林揚(yáng)揚(yáng)眉：“他說一定會給我們放水的，保及格。你看那邊——是不是長得還挺帥？才讀大二，比我們小一屆?！?/br>
    叢林壓低聲問：“你籠絡(luò)他花了多少錢？”

    “你這人，怎么滿腦子都是錢啊？”傅思寧嬌嗔道：“jiejie我憑美貌籠絡(luò)帥弟弟不行嗎？就拋個媚眼的事兒，多簡單?！?/br>
    說罷，傅大美女朝叢林拋了個同款媚眼，是色.氣滿滿、攻.欲十足的那種。

    叢林默默豎起拇指：“厲害?！?/br>
    “meimei不必夸贊jiejie，”傅思寧翹著指尾模仿著宮斗腔：“以meimei的姿色，想勾.引那些個臭男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meimei你這張童顏臉，裝清純小綠茶再合適不過了?！?/br>
    叢林哭笑不得：“傅思寧，你是戲精吧。”

    “不好意思，我是狐貍精?！备邓紝幱H密地挽著叢林：“走啦走啦，要跑步了?！?/br>
    傅思寧口中的帥弟弟站在跑道起點(diǎn)處，吹了聲哨示意一班女生集合。

    待不情愿跑步的女生們到齊之后，他舉起發(fā)令槍，倒數(shù)叁秒，槍聲轟響。

    叢林被這聲槍響震得心臟疼。她邁開腿，咬著牙往前跑，目光緊緊鎖定著最前方領(lǐng)跑的女生，只要一直跟著領(lǐng)跑的人，就能堅持下去。

    跑了近叁百米時，叢林的雙腿從虛軟逐漸變得灌了鉛似的沉重，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后方死死拽拖著她，讓她每往前邁一步都困難至極。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劇烈的喘.息聲在胸腔里一圈圈擴(kuò)散，整個cao場、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她瀕死掙扎般的喘.息。

    領(lǐng)跑的女生已經(jīng)越來越遙遠(yuǎn)，遠(yuǎn)到只剩一個不太真切的黑影。

    不能停。不能停。

    一旦停下來，就再也沒辦法重新開始。

    連昨晚都忍過來了，八百米跑有什么可怕的。

    叢林惦記著那五千塊錢的獎學(xué)金，突破身體極限繼續(xù)向前跑，跑得眼前天旋地轉(zhuǎn)、發(fā)紅發(fā)白。

    四百米，第一圈終于跑完。

    叢林失去了知覺，跌跌撞撞地倒在賽道上。

    “木木！”傅思寧著急地跑向她，晃了晃她瘦弱的身子：“你怎么了？”

    “別慌，先把她帶去醫(yī)務(wù)室?！斌w育女老師和傅思寧攙著昏厥的叢林，快步走向不遠(yuǎn)處的醫(yī)務(wù)室。

    體育中心cao場外，黑色邁巴赫駛離。

    叢林還渾然不知，黎商巖剛才目睹了她跑到昏迷的全過程。

    送叢林到校后，黎商巖并沒有立即離開。他的車就停在cao場圍欄之外。

    他想看看這小姑娘究竟能多有毅力——明明她昨晚累得連腿都抬不起來了，癱軟得抽了骨頭似的任由他擺布，今天怎么可能還有力氣堅持跑完八百米。

    果然不出他所料，叢林沒能堅持下來。

    已經(jīng)離開臨城大學(xué)幾公里遠(yuǎn)，黎商巖的眼前驀地浮現(xiàn)了昨夜的靡.亂畫面。

    那小姑娘咬著唇瓣忍耐，將唇瓣咬得嫣紅濕.漉，到最后實在受不住了，才戰(zhàn)栗痙攣著乞求——

    “黎先生，求您…輕一點(diǎn)……”

    那微弱婉轉(zhuǎn)的嚶.嚀聲，恰到好處地勾人心魂。

    勾人卻不自知，她低著頭說自己表現(xiàn)得不好。

    但黎商巖對她很滿意。

    不懂玉的人喜歡跟風(fēng)收藏精雕美玉，只有真正懂玉的老手才會把玩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

    而叢林就是被他玩弄于掌心的那塊璞玉。

    *

    叢林醒來時，人已經(jīng)在寢室躺著。

    是校醫(yī)院的工作人員把她送回來的。

    “木木，你今天嚇?biāo)牢伊耍备邓紝幰贿呁媸謾C(jī)，一邊說：“醫(yī)生要我提醒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然年紀(jì)輕輕身體就被自己折騰垮了?！?/br>
    叢林悵然若失：“那你今天是不是也沒跑完八百米？”

    “害，這都是小事，關(guān)鍵是你的身體?！备邓紝幙嗫谄判牡溃骸澳阏娴牟荒茉倌菢悠疵黾媛毩耍僮鱿氯?，遲早有天猝死。”

    叢林沉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對了，下午有人給你打過電話?！备邓紝幭肫饋恚f道：“打了兩遍，第一遍我沒管，第二遍我接了，說你生病在睡覺?！?/br>
    叢林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拿起手機(jī)一看，果然是黎商巖打來的電話。

    下午四點(diǎn)打來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七點(diǎn)。

    她竟然昏睡了將近一整天。

    “哎，木木，這個黎先生是誰呀？”傅思寧調(diào)侃：“你這個備注也太官方了吧?！?/br>
    “是學(xué)生的家長。”叢林面不改色：“可能是學(xué)生需要調(diào)課，所以才聯(lián)系我。”

    她編輯了兩遍短信，終于發(fā)送給黎商巖：

    “抱歉讓您久等了，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

    結(jié)果，黎商巖直接打電話過來。

    叢林有點(diǎn)慌，生怕被傅思寧聽出端倪。

    “您好?！彼龖抑慕油娫挕?/br>
    “睡醒了？”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讓叢林渾身一酥，右手不自覺攥緊了床單。

    “嗯?！?/br>
    “晚上有課么？”他問。

    “沒課?！眳擦执蟾胖浪囊馑剂耍骸拔矣锌铡！?/br>
    “半小時以后，東叁門見面?！?/br>
    “好的。”叢林屏氣凝神，等待黎商巖先掛斷電話。索性他很快就掛斷了，并不與她多言。

    傅思寧好奇地問：“誰呀？是那個黎先生？”

    “嗯，家教課調(diào)到今晚了?！眳擦秩鲋e：“我今晚不回寢室，下課順路去我媽那里?！?/br>
    “晚上注意安全。”傅思寧也沒多想，繼續(xù)玩手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