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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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行人出得營帳,左近聚著不少人正在搭營,見得他們往外頭走,也不知誰人喊了一聲,道:“校尉要去找那呂官人討說法了!” 這話一出,人人都興奮起來,不少撂下手頭東西就跟了上來,紛紛道:“我一同去吧,校尉不好說的話,我們這些個下頭人才好說!” 陳堅白見得人越集越多,忙把臉一板,將其余人喝止,只是最后出營帳時還是跟了三四個口齒伶俐的。 *** 居中的營帳里頭,呂鋌正換著外衫。 他禮部出身,不管狀況再緊急,都要講究站坐有相,舉止有度,然而此時實在太過狼狽,根本顧不了那許多。 邊上的兵卒手中疊著呂鋌換下來的內(nèi)衫,忽然驚道:“呂官人,你那大腿怕是磨破了?!?/br> 呂鋌一愣,褲子本來已經(jīng)往上提到一半,此時連忙重新褪下,低頭一看,果然雙腿內(nèi)側(cè)皮膚被擦破了半個巴掌大,正往外滲著血跡。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悲涼無比,整個人都沒了力氣,忙扶著邊上的兵卒慢慢往后靠坐,口中催道:“快給我去找大夫要瓶金瘡藥來!” 那兵卒急忙應了,還未出去,外頭已是進得一個人來,叫道:“官人,陳校尉、朱校尉、劉校尉同鄭校尉幾個全數(shù)來了,正在外頭等著,都說有急事要面見?!?/br> 這人還沒出去,另有一人也跟進來道:“官人,灶臺那一處來說柴禾濕了,燒不起來,問官人來要令牌,說要再去采買。” 呂鋌眼前一黑,怒道:“柴禾燒不起來這種事情,難道也要我來管?!” 下頭人忙低了頭,可兀自繼續(xù)道:“官人前次特地吩咐過,每日支銀設了限額,若是不超過限額,可由下頭令官批核,要是超過了,得有官人批條才能支取……” 呂鋌又是氣,又是惱,好容易喘了口氣,倒是慢慢把事情想了起來。 他確是說過這樣的話,只是誰又料得到,這才短短幾天而已,三日里頭就有兩日超過限銀,到得最后,什么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來找自己。 柴禾不夠了要再添、帳子壞了要新買、鍋砸歪了要換…… 事情都細碎得很,一點都不難,只是一瞬間全數(shù)砸過來,下頭差吏一個個都干等著他拿主意,仿佛是呆子似的,他只有一個人,哪里管得過來這許多? 呂鋌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告訴自己不能慌亂,一亂起來會更應接不暇。 然而沒等他擺清楚要先處理哪一樣,后處理哪一樣,外頭已是又進得來一人,隔門道:“官人,外頭幾位校尉都過來了,催著要見官人……” 又來人道:“官人,孟都知那一處使人來問他的營帳好了不曾……” 呂鋌的褲腿還耷拉在膝蓋彎,雙腿之間疼得半點不能閉攏,被這一聲一聲催著,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他好端端一個禮部的官,平日里雖然俸祿不豐,仕途也沒甚發(fā)展,可氣度、儀禮、學問卻是半分不差的,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明明只是認真辦差做事,卻一夕之間就淪落到如此地步…… 第349章 脫手 營帳是匆匆搭建的,里頭并無什么桌椅,只在地上鋪了毛氈,又有幾個蒲團。 呂鋌連著幾日起得比雞還早,忙得比狗還累,當先就要出發(fā),最后一個睡覺,早已全身都痛,此時坐也不敢坐,只好站在當?shù)亍?/br> 然而他已經(jīng)如此委屈求全,下頭的校尉們還是諸多意見。 除卻陳堅白,其余七個禁衛(wèi)官也全數(shù)帶了人過來,堵得里頭連轉(zhuǎn)身的空隙都難找,此刻你一言,我一語,聲浪幾乎要把營帳整個都掀起來,全數(shù)在追著呂鋌說個不停。 眾人畢竟是小卒,不敢直接聲討,可廂軍出身的,又不是秀才文士,況且個個都餓著肚子,又走了一天路,語氣自然不可能好得起來,等到實在說得太難聽了,邊上的禁衛(wèi)官才略為出來攔一攔。 呂鋌被陰陽怪氣地追問了半日,早已一肚子火,此時看那些個禁衛(wèi)官攔也攔得云淡風輕的,反而有點往上拱火的味道,著實煩躁,當即怒道:“諸位校尉當日一個都不愿意接,把這差事硬塞到我頭上,銀錢也不夠,人手也不夠,給的人個個自有主意,不肯聽從分派,到得現(xiàn)在,卻是全數(shù)來找我問事了?我只是個送嫁官,單管保寧郡主送嫁事,護衛(wèi)隊吃什么、用什么、睡什么,與我何干?!” 他才說完,邊上就有個禁衛(wèi)官笑著插嘴道:“呂官人這話倒是沒意思了,都是一同送嫁,還分什么你我?況且今日的路程著實安排得太多,此刻已經(jīng)酉時了,下頭個個都沒有飯吃,走了這一天,連口水都沒得喝,此處地上都發(fā)濕,想席地而坐都不能,怨不得他們生出許多怨氣?!?/br> 呂鋌心中怨氣更甚。 為什么一日要走這許多路? 還不是因為你們前頭個個都在鬧騰,走得實在太慢,最后誤了行程? 至于這安營扎寨的地方,他前頭也花了許多力氣翻查輿圖,甚至提前問了當?shù)厝?,土人個個都說此地平坦,能容上千人,來得一看,果然寬闊平整,只是誰又曉得這地方會忽然下雨呢? 況且一隊才出二十人,加上自己能抽動的手下,也就兩百來個,本就人手不夠,還許多都是磨磨蹭蹭的,自己派下什么活,這個推那個擋的,不是說做不了,就是說不好辦,時時要抱怨,還要把所屬的禁衛(wèi)官抬得出來拖延。 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已是竭盡全力了。 “依著你的說法,今次的事情,竟是全是我的過錯?”呂鋌冷聲質(zhì)問道。 他這般飽含怒氣發(fā)問,眾人卻是一個都不說話,甚至沒有出來幫著敷衍兩句的。 呂鋌恨極,怒道:“諸位既是有這許多意見,不如把這事情接得回去罷!誰人管誰來管,不要再來找我就是!” 他說完這話,把衣袖一甩,本是要大步走出去,只是實在腿疼,才邁開前腿,已是叫他整個人都停滯了一下。 呂鋌如此翻臉,在場的禁衛(wèi)官們半點都懶得理他,卻也一個都不愿意接那差事,此時面面相覷,又俱是目光躲閃,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聽得邊上“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有幾人尖聲叫了起來。 眾人本來都坐得好好的,聽得那是幾道女聲,卻是一齊驚慌起來。 護衛(wèi)的、送嫁的都是男子,隊伍中的女子全圍在保寧郡主身邊,若是下人受傷了還是小事,若是那位郡主出了什么事,誰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一時人人自危,幾乎不約而同地往外沖去。 一出得帳篷,甚至不用遣人去問,眾人就看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約莫七八丈外本來在搭個營帳,卻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營帳沒有搭穩(wěn),此刻已經(jīng)全數(shù)倒了下來,邊上圍了不少人,還有人在大聲啼哭。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有個禁衛(wèi)官大聲問道。 沒等人去問,就有人匆匆過來回話。 事情其實簡單得很,保寧郡主的meimei周楚凝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上吐下瀉得厲害,喊了大夫去看,只說可能吃壞了胃腸,倒是開了藥,可柴禾都是濕的,又不能煎。 馬車車廂里太過憋悶,于病情無益,外頭又風大,病人實在無處可去,只是扎營太慢,此刻也沒能住進去,保寧郡主心疼meimei,便想讓手下去幫幫忙,將那進度做得快些,誰料得下頭人手生,一來二去,也不知道碰到哪里,忙沒幫上,反而惹出大麻煩,那帳子直直倒了下來,還砸傷了兩個人,幸而傷勢不重,總算沒有釀成大禍。 “郡主叫小的來問這一處是誰管事,還請幫忙收拾一回,另有那營帳甚時能好,實在不行,先找些干柴禾過來也好——也不用灶臺幫忙,我們這一處自己煎藥就行?!?/br> 呂鋌原本氣勢洶洶的,此時那氣頓時癟了下去,忙讓人去找灶上的幫忙準備柴禾,又催人去修搭保寧郡主的營帳。 他匆匆忙忙,做事更是半點章法都沒有,看得一旁的禁衛(wèi)官個個大搖其頭,俱都看出來這個怕是當真不會干活。 呂鋌這一處正安排下頭人做事,那一頭還源源不斷有新人來找,一個接一個,一刻都不停歇,不多時,此處已是站了一圈,俱是來問話的。 他忙得不知所措,當真有種一頭撞死一了百了的沖動,因?qū)嵲诘搅藰O限,被三個人同時問話的時候一個沒忍住,大聲喝道:“一個兩個都沒長腦子嗎?樣樣只曉得來問我?事情全數(shù)我做了,你們做什么!” 呂鋌罵著罵著,眼淚已是掉了下來。 孟德維原是過來催自己營帳的,后頭才到,聽得保寧郡主那一處出了事,忙去問安了,此刻重新回來,見得呂鋌這一處樣子不好,連忙過去勸話,轉(zhuǎn)頭看了一圈,只覺得個個都不好說話,只有后頭一人由遠而近,像是才到的樣子。 見得那人越走越近,孟德維登時大喜,忙叫道:“裴軍將來得正好,呂官人這一處身體有些不舒服,煩勞你幫著看一看攤子……” 他說完這話,也不管裴繼安應還是不應,急忙跟著跑進帳子去了。 第350章 溜了溜了 呂鋌扔下一堆爛攤子,掉頭回得自己營帳,等到小心坐下來時,冷靜片刻,理智倒是回來了,只覺得甚是丟人。 一時孟德維也進來勸他道:“呂官人何苦同禁衛(wèi)官們一般見識?那一群都是武人,直腸子得很,等出得翔慶,路途未必平順,將來還得他們護衛(wèi)郡主……” 他是黃門宦官,身上常有異味,便一直帶著熏香的帕子,此時看呂鋌臉上淚水未干,忙把帕子取出,正要遞得過來。 呂鋌本來就看不起刀斧之余,先前一直忍著,此刻見得孟德維無毛白皙的手,上頭又有一方香帕,卻是被惡心得不行。 堂堂七尺男兒,又有功名官職在身,兒女都快到能說親的年紀了,居然被逼得當眾落淚,眼下還被個無根內(nèi)侍來可憐,著實荒謬可笑。 然而一想到方才幾個禁衛(wèi)官同一眾圍觀的兵卒,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待辦的事情多如牛毛,莫說他只是一個人,便是十個人,也未必能應付得過來。 可這些人就干看著他出丑,沒有一個站出來幫一把,甚至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難道我呂鋌天生就活該是伺候你們的??? 怨不得當日誰都不肯接這差事,只把他推上去,原來早有打算要看笑話了。 這活,誰愛接誰接,他是不管了!只看沒人去料理,誰人來給他們管吃管??! 孟德維遞了帕子,見呂鋌不肯接,又勸了幾句,因?qū)Ψ胶翢o反應,也覺得甚是沒趣,只好喊了下頭兵卒來照料,不愿多管,先行走了出去,剩得呂鋌一個人在此處自怨自艾。 外頭雖然人聲喧鬧,又有車馬聲不停,然則呂鋌心中憋悶,又是連著忙了好幾日,越想越難受,雙腿還痛,本想要靠著瞇一會,只是瞇著瞇著,居然就這般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間,卻是聽得邊上有人小聲叫道:“呂官人?” 呂鋌慢慢睜開眼,抬頭一看,營帳里頭點了只小小的燭臺,邊上卻是站了個兵卒。 那兵卒見他醒來,似是松了口氣,忙捧了個托盤過來,道:“裴官人叫小的給您送吃食過來。” 又取了兩瓶藥過來,道:“聽聞呂官人腿上受了傷,裴官人本想叫大夫來看一回,只是此處前后不著,軍中又有不少病患,那隨軍大夫出去買藥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只好先送些金瘡藥過來?!?/br> 再問道:“小的這就給官人上藥?” 呂鋌睡了一覺飽足,手臂并腰以下,尤其兩條大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又痛又酸,他知道這是騎馬騎久了磨壞的,也不好同個小兵抱怨,便點了點頭,由那兵卒伺候。 金瘡藥涂在傷處涼涼的,倒是舒緩了不少疼痛,等那兵卒給他擦洗一回,又上了藥,重新?lián)Q好衣裳,呂鋌這才同重新活過來一樣,肚子也曉得餓了,低頭看那桌上擺著的吃食,卻是一碗飯,里頭混著粟米、黍米,又有兩個炊餅,一小鍋rou湯。 rou湯雖然不濃,里頭卻有兩大塊羊rou,已經(jīng)燉得軟爛,最厲害的是因鍋子保熱,揭開蓋子之后,里頭的熱氣騰騰往外冒,暖得呂鋌肚子都跟著咕嚕嚕叫了起來。 除卻rou菜主食,另還有個荷葉包,打開一看,里頭是白水焯的一種不知名瓜菜。 一桌其實只有一菜一湯,味道也說不上好吃,不是燉的,就是煮的,連油都少,可呂鋌三下五除二,如同打娘胎里就沒吃過東西似的,一盞茶功夫不到,就將所有東西吃了個干凈。 他吃完之后,猛然醒過神,問道:“眼下是什么時辰了?” 那小卒道:“官人睡了有一會,已是子時一刻了。” 呂鋌猶豫了一下,還是再發(fā)問道:“外頭事情是誰人在料理?聽未聽得人鬧事的?” 小卒道:“是裴官人在料理,沒聽得有什么人鬧事?!?/br> 呂鋌心底里不由得松了口氣,卻又有些悵然若失。 不是禁衛(wèi)官們?nèi)ス?,是裴繼安這個厚道人管,也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只是自家管事時,怎么屁事就這么多,等到裴繼安管起來,就安安靜靜了? 他飯飽湯足,心中不免生出幾分不平,猶有些不信,顫悠悠站得起來,叫那兵卒帶路往外頭轉(zhuǎn)一圈。 出得帳子,呂鋌本以為外頭黑洞洞,誰知道竟是隱隱有亮光,抬頭一看,原是隔一段路就有一個營帳外頭都掛了火把、燈籠。 ——這樣費燈油,不怕銀錢不夠嗎? 呂鋌管了幾天帳,時時都在算錢,樣樣都想省,此時看得這一番布置,當先就擔心起開銷來。 就著燭光同前頭帶路小卒手上的燈籠光照,他往外走了一段路,果然見得沿途營帳成排成列,已經(jīng)支好了,整個營地里安安靜靜的,只聽得些許蟲鳴,又偶爾有巡衛(wèi)之人的走動聲,一派安然有序的樣子。 明明一個多時辰前還亂成一片,帳子也沒有,木料也濕了,還說地面全是水,半點不能住,怎么現(xiàn)在就都不是問題了? 難道這些兵卒是看碟下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