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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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遇得他這般體貼,謝處耘再多的小心思也說不出口了,更不好解釋自己是不想叫沈念禾看到臉上丑,才把她支使開來,只好老實應了一聲,道:“我聽三哥的?!?/br> 同只蔫蔫的小狗似的。 裴繼安皺了皺眉,問道:“怎么忽然就從那樣高的地方摔下來?是拌了腳,還是怎么回事?” 謝處耘面色微變,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 他手里的濕帕子滲出水跡,一路蜿蜒而下,浸濕了褥子,也浸濕了方才抽出來,叫鄭氏帶給廖容娘的腰帶。 裴繼安循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本只掃了一眼,卻是很快看出不對來,問道:“這是哪里來的?” 一面說,一面伸手把那腰帶抽了出來。 比起平日里常見的,這一條腰帶外頭乃是云錦縫繡,上邊還紋了綠竹葉片,精致形象,內(nèi)襯雖不知材料,可摸起來柔軟厚實,一看就是好東西。 只是除卻材料好,另也有一樁怪事。 不知仿的是哪里的樣式,它比起旁的腰帶更細,約莫只一指寬,更長,幾乎有兩倍長,兩端雖有活扣,那扣子卻松松垮垮的。 看是好看,可真用起來并不怎么實用,叫那腰帶很容易滑出來勾著人腳。 裴繼安看到腰帶,便站起身來,后退一步去尋其余東西。 謝處耘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自上而下,從衣衫到褲子、腰帶,再到鞋襪,全是一整套。 身上穿的暫且不論,地上的那雙鞋雖然沾了血跡,到底沒破。 裴繼安就彎腰把那鞋子拾了起來。 鞋也是好鞋,小羊皮鞋面,硝得很干凈,又細細打磨過,十分好看,鞋底則是高高的梆,樣式很漂亮,誰來看了都要夸一句。 可他只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裴繼安自己也做過鞋,知道此時鞋底常用刀刻出縱橫交錯的溝壑狀,不過那溝壑往往并不會很深,也不會很寬——畢竟本是為了防滑,太寬翻到容易絆著。 而這一雙謝處耘的鞋底也有不少溝壑,每一道都足有兩指深,寬也或一指,或兩指,甚至有一兩道幾乎有三指。 這鞋乃是馬靴,而謝處耘每日往返裴家同小公廳都是騎馬,那馬原是裴繼安在宣縣馬行租用,配的馬鞍也是尋常制式,腳踩處最寬不超過兩指。 如果平常都穿這樣一雙鞋,即便是今次在庫房里頭僥幸逃過一劫,沒有出事,可只要謝處耘持續(xù)騎馬往返,一旦不小心被那馬鞍下頭的踩腳嵌進了靴子底的溝壑,遲早會出意外。 尤其如若那時馬兒還慣性往前走,謝處耘正翻身下馬,左腳踏在腳踩上,右腳自馬背跨到地上,本就難以使力,被拖著走的話,恐怕腿折了還是其次,遇得不好,再無行動之力也是有的。 裴繼安的面色登時凝重起來,抬起頭,看著謝處耘的臉,再問道:“這腰帶、鞋子是哪里來的?” 謝處耘雖然一慣愛打扮,平日里也是樣樣都要尋了整套的來穿,可他的衣衫一般都是鄭氏幫著打點,自己最多指手畫腳,說要這個色,那個款,從沒在外頭自行買過。 而裴繼安心細,家里的料子多是他負責采買,遇得閑時也幫著鄭氏去洗外衫,自然曉得謝處耘都有些什么衣物。 這一雙鞋、腰帶,乃至衣衫,明顯就不是家里的東西。 謝處耘頭一回聽得裴繼安問時,還支支吾吾的,此時見得他問得這樣鄭重,也不敢隱瞞,老實道:“是……郭家那人送來的……” 他口中的郭家那人,自然指的是廖容娘。 前一陣子廖容娘來了小公廳,先同他說話時還像模像樣,除卻那補好的小弓,另還給了這一身、 謝處耘當日同她雖然鬧翻了,把那旁人修好的小弓也扔了,還將人攆了走,可這一整套的衣物卻是沒有被帶走。 再怎么嘴上嘟噥,又摔又鬧,說自己不要,可到得最后,謝處耘還是穿在了身上。 ——當日他那娘說,這一應穿戴俱是按他的尺寸做的,也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制。 雖然后來謝處耘穿在身上,褲腳太長,腰帶也容易勾勾纏纏,另有鞋子略有些不合腳,只一想到畢竟是親娘給的,他忍不住就也有幾分高興。 謝處耘從前都表現(xiàn)得對廖容娘不屑一顧,此時承認了自己把親娘做的衣衫穿在身上,他又有些抹不開面子,急忙往回找補道:“是她說自己一針一線縫的,我早間來時跑得太快,身上濕了,十分不舒服,正看到這一身擺在屋子里,順手就扯來穿了——本不想穿的,穿著也半點不如嬸娘做的合身,回家自然就再換回自己的?!?/br> 說了一長段解釋的話,謝處耘這才看到裴繼安的面色有些不太好,一時也有些忐忑,問道:“三哥,這鞋子……難道還有什么不妥嗎?” 裴繼安搖了搖頭,道:“我只看看,你先休息一回?!?/br> 誰又能想到,這生母做的衣裳鞋襪,原本不過是略不合身而已,最后竟是會引發(fā)這樣的意外來?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沈念禾已是端了才熬好的藥過來。 往年謝處耘生病喝藥,總是鬧著千不肯萬不肯,今次見得沈念禾在邊上,他卻有些訕訕的,哪里還好意思說自己怕苦,只好別過臉,將那藥端起來一飲而盡,臭得眉毛鼻子一把皺也強逼著自己不說什么。 那藥里多半有安眠定神的功效,他才喝了沒多久,眼皮子就上下直打架,不多時,兩眼一閉,瞇了過去。 裴繼安等他睡了,才轉(zhuǎn)頭同沈念禾道:“你忙了一天,當也累了,先去休息罷?!?/br> 沈念禾見得他神情有些疲憊,不知為何,還有幾分提不上勁的樣子,也有些擔心。 她來了這許久,極少見得這裴三哥如此倦色,一時也把不準他是怎么了,本想問他頭疼不疼,轉(zhuǎn)念一想,對方在醫(yī)館做過學徒,遇得尋常的病痛,自己都能開藥拿方,如若當真有什么不舒服,自然早早就會發(fā)現(xiàn)了,哪里輪得到她這個只粗通醫(yī)理的人來問。 只是看著裴繼安這個樣子,沈念禾還是有些放不下心,想了想,因不好直接問,索性轉(zhuǎn)個彎道:“我才吃了東西,倒也不算累,三哥方才不是說想給謝二哥拿豬骨斬塊來糖醋?不妨我去做,叫嬸娘幫忙在邊上看著罷?” 她本是想給裴繼安省力省心,叫他空出點時間好休息養(yǎng)神,便把旁的雜事攬在了自己身上,卻不想這一番話聽在裴繼安耳中,卻是另一個意思。 他輕輕嘆了口氣,道:“平常我哪里舍得叫你近灶臺,眼下你倒是自己湊過去了?!?/br> 偏還是為了受了傷痛的謝處耘,叫他嫉妒也不是,不高興也不是,可實在也氣順不起來,端的說不上是個什么滋味。 “你去休息罷,當真想要做給他嘗你的手藝,等我收拾好了,你來下糖下醋就是?!彼p聲道。 沈念禾聽得他話里意味奇怪得很,本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應當解釋什么才好,只好站在原地。 裴繼安的氣只不平了一時,見得對面沈念禾不知所措的樣子,很快就過去了,心一軟,話也跟著軟了起來,道:“你去歇著罷,旁的東西我來弄就好,叫嬸娘也休息了,她一路來這里,在馬車上顛了許久,又cao心處耘,想來也累得很。” 口中說著,人已是站了起來,還不忘提起謝處耘的那一雙鞋。 裴繼安越是溫柔,沈念禾在邊上看著,心中就越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他怕她累,怕嬸娘辛苦,怕謝處耘吃不到想吃的,卻唯獨不cao心自己。 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實在說不清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對旁人自然是好的,可對他自己……卻又不夠好,或者是說太不好。 她想了想,上前兩步笑道:“我甚少下廚,今次難得有機會,叫我來給三哥打下手吧?” 第230章 酸甜 兩人能得機會安靜獨處,于裴繼安而言,自然是好事,可一想到沈念禾是為了給謝處耘做吃的才特地下廚,心中又難免生出些淡淡的酸味來。 他為人大方慣了,再如何也不至于當面給臉色表示不滿,雖是梗了一下,很快就遮掩了過去,道:“廚房里頭煙塵大,你去換一身衣衫再來?!?/br> 等到沈念禾應聲去了,他站著出了一會神,復才拿著那雙鞋出得門去,私下尋了個與謝處耘身形高矮相近、雙足尺寸差不離的一起去往馬廄。 他叫那人穿上廖容娘給兒子做的鞋,先翻身上馬,再下馬,又叮囑對方道:“這鞋底同尋常靴子不同,容易被腳蹬勾了,你仔細些?!?/br> 那雜役難得有這一回出頭的機會,雖是半點不會,卻只拍著胸脯保證道:“裴官人且看我的!我那兄弟在馬行里頭管馬兒嚼頭草料,我得了便宜,隔不得三五日就去騎一回的!” 語畢,往兩手手心吐了口唾沫,將兩條袖子一扒拉,架勢十足地扒著馬鞍就往上翻。 他為了圖表現(xiàn),又要顯出自己厲害,動作飛快。上馬的時候有裴繼安扶著還好,等到下馬時,那鞋子下頭溝壑果然被馬鞍下的腳蹬嵌得進去,拐了一下。他一個不妨,整個人都被倒勾得倒翻在地上,右腳不備,控制不住,則是重重踢在馬肚子處。 那馬兒吃痛,長長地打了個響鼻,嘶鳴一聲,前邊雙腳高高抬起,眼見就要把人帶著往前拖拉,幸而轡頭栓在馬廄的木欄上,將馬同人都攔了下來。 裴繼安眼疾手快,覷個機會,一把將人扶了起來。 那雜役驚得手腳皆軟,跌坐在裴繼安的靴子上,連吞了好幾口口水,還是怎么都站不起來,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這鞋……這鞋怎的恁……恁奇怪的!” *** 安撫好驚魂初定的雜役,確認此人只是受了驚,并未受傷之后,裴繼安才將人送了回去。 才過了片刻而已,方才把人直接掀翻在地的那一匹馬,此時正埋頭在馬槽里安安靜靜嚼著草料,尾巴許久才慢悠悠地打著圈兒小幅度甩一甩。 這匹馬乃是裴繼安特地選出來給沈念禾往返小公廳同宣縣的,性情溫馴,平常連蹶子都極少尥,可一旦被踢了肚子,也難以自控,拖著人就要往前狂奔。 裴繼安手中提著謝處耘的靴子,一個人在馬廄里略站了片刻。 他拿不準廖容娘是什么意思。 虎毒不食子,她不可能故意去害自己親生兒子,也許是對謝處耘的身量、尺寸估計不足,也可能僅僅是因為巧合,才導致如此結(jié)果。 但也有可能是旁人借了她的手來使壞。 不論是什么原因,他都不打算去追究。那結(jié)果是好的自然好,可如果是不好的,不但她臉上不好看,就是謝處耘也會陷入兩難。 謝處耘雖非血親,可對他而言,更勝過血親,裴繼安實在不愿叫他為難。 不過此事也不能就此揭過,總不能叫當事人自己也蒙在鼓里,還是等人醒來,將事情同謝處耘提一提,叫他心里也有個底才行。 *** 沈念禾換好衣衫進得廚房的時候,灶臺前的裴繼安已經(jīng)把火生了起來,正清理子姜姜皮,見得她進門,便特地指了指邊上避風煙的小幾子,道:“且先坐一坐,一會叫你來調(diào)糖醋?!?/br> 果然把她當作只是來廚房做消遣玩鬧的孩童一般。 沈念禾特地跑過來,本只是想叫這裴三哥歇一歇,見他這般反應,也有些哭笑不得,便把袖子卷了卷,笑著上前道:“三哥坐吧,我來學一學,你教我做便是?!?/br> 又調(diào)侃道:“左右都是rou,又是酸甜口,想來再難吃也有限,實在謝二哥嫌棄,我自家全吃了就是?!?/br> 一面說,一面已是湊上前去。 裴繼安十分不想她過來,把手攔了一下,道:“這灶臺邊上煙熏火燎的,豬骨也油膩膩,小心弄得你手臟偏又不好洗,等我收拾好了再叫你過來?!?/br> 要是都收拾好了,我還來這里做什么? 沈念禾十分無奈,見他擋來擋去的,本想要去插手,又覺得這般推讓怪沒意思的,只好退到一邊,左右看了看,見得角落里有一碗腌漬好的青酸梅,便過去取了過來,取個小碗放在一邊,拿筷子拈了一顆出來,問道:“三哥,酸梅放幾顆?” 裴繼安轉(zhuǎn)頭見她走來走去的,一刻也閑不下來,只好道:“尋常要放三四顆提味,喜歡吃那味道就多放幾顆,只今次處耘腳上有傷,這東西收斂,小心將邪火收得進去,還是不放算了。” 沈念禾點了點頭,只是看著面前那一大碗酸梅子并酸梅水,倒是忽然想起來從前見過裴繼安每每伸手去搛酸梅吃的樣子。 三哥應當是喜歡這味道的吧?家里但凡做酸甜口的東西,總要往里放幾粒,如若不喜歡,實在說不過去。 她想了想,另撿了六七顆出來,又往那小碗里倒了不少酸梅水,還尋了白醋出來倒了不少進去。 酸味好了,只差甜味。 沈念禾極少下廚房,在柜子里左尋又摸,倒是給她找了出來,復又調(diào)了些黃糖進醋碗里。 她這一處調(diào)好調(diào)料,見得邊上裴繼安正在剔豬排骨上的肥rou,想來不會給自己插手,只好站到一邊,因看水桶里頭泡了不少菘菜,地面上又擺了不少春筍,一根根如同手指一般粗細,又只有手指長,便坐了過去,照著鄭氏教自己的法子去剝筍洗菜。 裴繼安聽得水聲,轉(zhuǎn)頭一看,見她這般動作,一下子就把眉頭皺了起來的,不太高興地道:“那水涼得很,筍也是山上的小筍,毛多葉利,小心手癢——你好生坐著,不要亂動。” 洗個菜,剝個筍而已,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怎么又忽然就生出這許多毛病了? 沈念禾本要回兩句,不想一抬頭,卻見那裴繼安已是走了過來,仿佛要把她手里事情接過去一般,實在有些好笑,道:“三哥,我又不是小孩,便是四五歲的孩子還幫家里頭剝個豆子呢,雖是知道你心疼我,卻不至于這樣緊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