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自有下人去做?！?/br>
    “可四公主還在那兒……”

    “她自己有手有腳，不用擔(dān)心。”

    聲音越來越遠(yuǎn)，蕭雨煙坐在小板凳上，伸頭看了看空空的走廊，拍拍手將粽葉放了回去。

    還不忘小聲嘀咕著∶“差一點(diǎn)，下次還是要找個(gè)走得快的丫頭?！?/br>
    端午一至，蕭奕一回來就聞到nongnong的粽子香。

    一進(jìn)屋，便能看到擺在桌上整齊又好看的粽子。沒有漏米的，也沒有奇形怪狀的，一個(gè)個(gè)好看得很。

    裴苒向他不停招手，“殿下快過來，嘗嘗粽子，涼了好一會(huì)兒，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好入口。”

    說著，自己就扒開一個(gè)粽子的粽葉，遞到蕭奕面前。

    粽子里面放著甜棗，有些膩。蕭奕還是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畢竟是小姑娘親手給的。

    “這些是你包的？”

    包了這些日子，蕭奕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還有裴苒在廚房學(xué)不會(huì)的東西。

    那粽子，包的真是……

    當(dāng)然，再丑，在他眼里都是頂好看的。

    “不是啊。這些都是嬤嬤包的，我的在這兒。”裴苒笑得很燦爛，她將藏在最底下的粽子掏出來。

    那粽子包成了一團(tuán)，說不出的怪。

    裴苒不覺得有什么，她把粽葉扒開，遞上白白的粽子。

    小姑娘殷切地看著他，蕭奕沒有拒絕，吃了一口粽子。

    只一口，他淡定的神色就變了。

    裴苒忍著笑，睜著大眼睛問道∶“怎么樣？好不好吃？”

    蕭奕面色有些古怪，他看著看不出異樣的粽子，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摸摸裴苒的頭，“好吃?！?/br>
    “那殿下要吃完哦?！?/br>
    “……好。”

    一整個(gè)粽子下肚，裴苒低頭也去嘗粽子。

    蕭奕一副淡定的樣子，面前的茶杯續(xù)了一杯又一杯。很快，一壺水就喝空了。

    裴苒吃得有點(diǎn)渴，她拎起水壺一倒，空空的，沒有了。

    “殿下都喝完了？”裴苒詫異地看向他。

    蕭奕輕咳一聲，淡定地道∶“今日上朝說得話多，有些渴。”

    “哦，那殿下再多喝點(diǎn)。”

    茶壺里蓄滿水，裴苒倒了一杯給蕭奕，蕭奕看了看，忍不住伸手拿過去喝完。

    裴苒看著他，拼命忍住笑，低頭去吃粽子。

    廚房備了不少粽子，但蕭奕之后再未碰一個(gè)，看到粽子甚至有繞道而走的趨勢(shì)。

    裴苒裝作不知問他為何，只得來一句不甚愛吃。

    端午一過，蕭奕想著他們的生活該恢復(fù)日常了。

    等他再一次踏進(jìn)屋里，旁邊的丫鬟低頭道∶“殿下，娘娘去找四公主了，聽說四公主尋了一個(gè)好看的話本。娘娘讓奴婢與殿下說一聲，今日午膳您獨(dú)自用?！?/br>
    外面陽(yáng)光很好，好到蕭奕有些不淡定了。

    他正要踏出去找人，后面丫鬟又道∶“殿下，娘娘還說，您日日上朝，她一個(gè)人待著也無趣，總要找人陪的。而且，四公主似乎有些怕您。”

    蕭奕腳下一頓，回頭看向空空的屋子，認(rèn)命地坐下，“用飯吧?！?/br>
    小姑娘說得也沒錯(cuò)，他要多容忍。

    如此過了幾日，五月初十，微雨。

    一直到天色暗沉下來，蕭奕才從書房走出來。

    他揉著眉心往回走，踏進(jìn)正屋，只見小楠正在屋中間站著。

    她手中拿著一根紅線，捏著紅線的一端。

    見他進(jìn)來，將紅線一端遞給蕭奕，低頭笑道：“殿下，這是娘娘讓奴婢交給您的?！?/br>
    話說完，她就躬身退了下去，關(guān)上正屋的門。

    蕭奕順著紅線往前看，紅線緊繃，盡頭不知在何處。

    蕭奕一點(diǎn)點(diǎn)收攏手中的紅線，他將紅線一圈圈纏繞在無名指上，從正屋一路走到內(nèi)室的門前。

    屋門緊閉，能隱約看見里面透出來的光亮。

    一盞八角宮燈懸于門前，每一面上都繪著圖案，一條繪出的紅線暗示著翻轉(zhuǎn)的方向。

    第一面∶一只兇猛的大老虎朝著獵人吼叫，獵人慌亂逃竄，躲在樹后的小兔子瑟瑟發(fā)抖。

    第二面∶大老虎一身染血，小兔子伸出爪爪給大老虎敷藥，紅紅的眼睛里泛著淚花。

    第三面∶大老虎躺在石床上，小兔子爪爪上放著一顆糖果，推了推放在一邊的藥碗。

    第四面∶草地上星光璀璨，小兔子窩在大老虎身旁，爪爪放在大老虎爪子里，星子的光隱隱透出。

    第五面∶一扇門，小兔子在屋內(nèi)，大老虎在屋外。天上的月亮很圓，小兔子和大老虎隔著門相望。

    第六面∶大老虎躺在奢華的石床上，閉著眼睛。小兔子兩只爪爪搭在他的掌心，眼淚不停往下落。

    第七面∶小兔子窩在大老虎懷里，睡得很香。大老虎看著懷中的小兔子，笑著。

    第八面∶小兔子站在一邊，大老虎在另一邊，爪爪上的紅線連著彼此。

    蕭奕看完最后一幅畫，他輕輕拉了拉紅線，另一端的紅線微顫，有人輕輕拉了拉。

    蕭奕露出笑容，他推開內(nèi)室的門往里走。

    一串珠簾隔開他和屋內(nèi)的人，金繡珠串的嫁衣繁復(fù)精致，青絲盤起，頭上的鳳冠垂下珍珠，耳邊的紅寶石耳墜隱隱生光。

    眉心點(diǎn)著花鈿，眼尾有細(xì)碎的珠光，朱唇微勾。

    這是當(dāng)初出嫁時(shí)裴苒的裝扮。

    蕭奕一眼認(rèn)出那嫁衣，他未來得及掀開小姑娘的蓋頭。而今，他的小姑娘正站在珠簾后面，等著他。

    一串珠簾，隔不了彼此的目光。

    裴苒有些緊張地握住手，心跳得很快，施著薄粉的臉頰早已紅起來。

    蕭奕撥開珠簾，離裴苒只有一步之遙。

    裴苒抬頭看著他，眼里映著滿天星河，“殿下，生辰快樂?！?/br>
    庚貼上寫著，五月初十，他的生辰。

    這些日子的不見，都是為了今日之面。

    紅線系在裴苒的無名指上，再行一步，他就能抱住他的小姑娘。

    “這幾日都是為了忙這個(gè)？”

    學(xué)粽子，和蕭雨煙看話本，都只是借口。

    “嗯。我會(huì)包粽子，而且包得很好。殿下吃的那個(gè)，是我放了好多好多鹽的。味道如何？”

    味道，很難忘。

    蕭奕笑看著裴苒，輕輕扯了扯手中的紅線，“今日就是來招供的？”

    “當(dāng)然……”裴苒停頓，她兩步上前，紅線彎曲。她伸手?jǐn)堊∈掁鹊母觳?，笑著搖頭，“不是。”

    紅線纏住彼此，裴苒輕聲道∶“當(dāng)初我救了殿下，救命之恩，殿下要不要以身相許呢？或者……”

    裴苒踮起腳，唇畔幾乎要碰到蕭奕的耳垂，聲音輕柔帶著無限的繾綣，“或者，我做殿下的生辰禮，好不好？”

    呼吸溫?zé)幔⑽?cè)臉，便能碰到彼此。

    裴苒看著蕭奕，靜靜等著他的回答。

    蕭奕看著他的小姑娘，一向淡漠的目光漸漸染上溫度，仿佛下一刻就能吞噬眼前的人。

    他攬住裴苒的腰身，食指從裴苒的眉骨間一路往下，一指壓在她的紅唇上。

    離得近，那股香味隱隱可聞。

    “我的生辰禮，日后便只能是我的，愿意嗎？”

    “既已送出，何來后悔？今日，我就是你的生辰禮。”

    裴苒踮起腳，離得更近了些。

    紅唇點(diǎn)上微冷的薄唇，彼此的目光里都帶著異樣的光。

    “殿下，我是你的了。”

    唇齒之間的對(duì)話細(xì)不可聞。

    蕭奕捕捉到那句話，他的唇畔往下壓，眼里的光徹底成了侵略。

    風(fēng)冠落在地下，紅色的嫁衣堆疊在地。

    屋內(nèi)的熏香似乎變得濃了些，紅燭微晃，映出屏風(fēng)上的人影。

    細(xì)微的哭泣不知何時(shí)傳了出來，漸漸又變得不可聞。

    清晨的薄光透出云層，芭蕉葉上圓圓的水珠滑來滑去，最終順著葉片邊緣滑落。

    —

    裴苒聽了一夜的雨聲，日光攀爬到竹窗上，她才熟睡過去。

    朦朦朧朧間，感覺到有呼吸撲打在自己的臉上。

    她伸手打去，未睜眼，就抓住蕭奕的雙手，握住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