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苒不知蕭奕如何作想。

    她跑回內(nèi)殿，眼瞧著人沒追過來，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繡簍邊，將最下面的東西拿了上來。

    一條玄色的腰帶，將將只完成一半。

    小楠笑著看向裴苒小心的動(dòng)作，忍不住笑道∶“娘娘，您這樣藏著，不怕殿下哪日偶爾翻出來嗎？”

    藏在繡簍里，可是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

    裴苒搖了搖頭，她執(zhí)起針線，仔細(xì)繡著花紋，“殿下平日有那么多事情要處理，只要我不在他面前繡，他是不會(huì)想起來翻繡簍的。而且最上面擺著一個(gè)繡了一半的荷包。殿下要看，也是看荷包的?！?/br>
    話很有理。

    小楠忍住笑，不再往下問。

    年十五元宵節(jié)。

    半睡半醒間，裴苒隱約聽見外面有很吵鬧的聲音。

    意識(shí)清醒，聲音具化成爆竹的響聲。

    裴苒往被窩里鉆了鉆，不愿起來。

    她往旁邊探了探，什么也沒摸到。

    外側(cè)空蕩蕩的，人早已不在。

    裴苒有些迷茫地看著，沒太反應(yīng)過來。

    這些日子，她都習(xí)慣自己會(huì)半夜?jié)L到蕭奕的被子里。

    如今乍然看不見人，她反倒有些懵。

    正要開口喊人，床幔就被人掀了起來。

    蕭奕穿著一身白色中衣，發(fā)尾仍濕著，見小姑娘傻傻地看著她，低身勾了勾她鼻子，“一會(huì)兒不見，便想我了？”

    “才沒有?！迸彳鄯磻?yīng)過來，立刻反駁。

    “殿下去藥浴了？昨日柳大夫說，這是短期內(nèi)最后一次藥浴。殿下感覺如何？”

    藥浴這些天，蕭奕的面色rou眼可見地變好，體溫也漸漸恢復(fù)正常。

    “太子妃都不想我，又何苦關(guān)心我？”蕭奕挑眉反問。

    裴苒拽了拽蕭奕的袖子，笑著道∶“我可想殿下了。殿下告訴我好不好？”

    “打自己臉可不是這么打的。說話這么不可靠嗎？”蕭奕忍著笑，裝出嚴(yán)肅的樣子。

    裴苒鼓了鼓嘴巴，翻身就不看蕭奕了。

    “我不想知道了。殿下讓小楠進(jìn)來吧，我要穿衣洗漱了。”

    小姑娘背對(duì)著，蕭奕看不清她的模樣，他看著團(tuán)團(tuán)裹住的小姑娘，唇畔微勾。

    他起身，雙手連著被子和裴苒一起懸空抱起。

    “殿下做什么，快放我下來?！?/br>
    裴苒裹在被子里，掙扎不得。

    蕭奕抱著她坐在床沿，故意板著臉道∶“還敢不理我嗎？”

    “殿下不講理。”裴苒鼓著臉看著蕭奕，神色不滿。

    “我什么時(shí)候講過理？”蕭奕伸手戳著裴苒的臉，“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病的樣子嗎？”

    這話便是間接回答裴苒的問題了。

    裴苒得到回答，也不生氣了，“那就好。我們要好好謝謝柳大夫。改日問問柳大夫有什么喜歡的，我們送給柳大夫。”

    “不必。他喜歡什么自己去買?，F(xiàn)在……我要替娘子換衣。”

    蕭奕抱著裴苒就往外走。

    裴苒急得也想不起感謝柳元青的事了。

    “我自己來就行，不麻煩殿下?！?/br>
    “娘子放心，不麻煩?！?/br>
    “殿下……”

    守在內(nèi)殿外的丫鬟紛紛往外退去，隱約還可聽見小姑娘氣急敗壞的聲音。

    外面是熱鬧的爆竹聲，一直響到薄暮時(shí)分，萬(wàn)家燈火亮起。

    最熱鬧的東街上，各樣燈籠擺著。

    東街盡頭，建著一座高塔。

    高塔之上，云鬢麗影，帝后笑談。

    元宵十五，與民同慶，這是歷年的規(guī)矩。

    蕭奕和裴苒相攜著往上走，高塔上眾人安靜下來。

    沈竹茹聽到腳步聲，想到尹嬤嬤傳過來的話。

    她指尖一頓，指著下面花燈的手一停，笑著道∶“陛下，太子和太子妃來了。”

    “哦？”蕭仁轉(zhuǎn)身。

    眾人紛紛讓開，蕭仁一眼便看到了蕭奕。

    上次還有些病弱的人，現(xiàn)在仿佛全然恢復(fù)。

    御醫(yī)的話做不得假，短短幾日，診斷結(jié)果變化。

    蕭仁做了這么多年的帝王，不難猜出其中緣由。

    “太子來了，身體可還好？”

    “回陛下，臣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謝陛下關(guān)心。”

    “那便好。如此，朕也不必再尋名醫(yī)。往后太子還是要多顧著些身子。朝中的事再急，也不如自己身體重要。”

    “臣明白?！笔掁裙笆只氐馈?/br>
    蕭仁的話聽著關(guān)心，但內(nèi)層意思誰(shuí)聽不懂。

    這是讓太子再多休息些日子。

    蕭奕當(dāng)聽不懂，他握著裴苒的手，兩人站在塔樓上往下看去。

    燈火如星河，燦爛耀眼，但太過遙遠(yuǎn)，總有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

    裴苒有些期盼地看著下面。

    下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雖有人在下面獻(xiàn)上雜耍，但如此瞧著，總不如進(jìn)入人群中一起熱鬧。

    裴苒想著，耳邊聽得蕭奕道∶“陛下，臣有許久不曾體會(huì)過民間元宵燈節(jié)。臣想帶太子妃一道下去賞燈猜謎，還請(qǐng)陛下允許?！?/br>
    裴苒訝異地看向蕭奕。

    她一聲沒說，他卻明白了她的心思。

    蕭仁看了一眼蕭奕，目光掃過兩人相握的手，笑道∶“去吧?！?/br>
    “多謝陛下。”

    蕭奕轉(zhuǎn)身牽著裴苒一道往下走。

    下面人多，兩人匯入人流之中，很快便瞧不清。

    沈竹茹收回目光，復(fù)又笑著和蕭仁道∶“陛下可還記得，我與陛下初見也是在這上元節(jié)。當(dāng)時(shí)陛下還送了我一個(gè)河燈?！?/br>
    “怎會(huì)不記得？與茹兒的點(diǎn)滴，朕都記著?！笔捜饰站o沈竹茹的手。

    沈竹茹低頭似嬌羞，眼里卻無甚暖意。

    蕭仁看不清她的模樣，心里微嘆，只能握緊她的手。

    他說再多，她又能信多少？

    眾人之后，蕭雨煙趁著帝后說話的功夫，一溜煙從側(cè)邊的樓梯下去。

    宮女欲喊，還未出聲已瞧不見人。

    塔樓之下，人流竄動(dòng)。

    蕭雨煙隨手買了一個(gè)面具，她四處逛著，抬眼間瞧見遠(yuǎn)處一個(gè)人影。

    那人一身青衫，正在一個(gè)攤子前挑東西。

    蕭雨煙聽見那人道∶“這東西怎么賣？”

    手上的河燈掉落在地，荷花瓣摔裂。

    青衫男子轉(zhuǎn)身往前走，蕭雨煙猶疑一瞬，立刻抬腳跟上。

    兩人匯入人流，漸不可見。

    裴苒收回目光，拉了拉蕭奕的袖子，“我好像看到四公主了。”

    蕭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在青衣男子消失前捕捉到他的身影。

    “我也看見一個(gè)人了?！?/br>
    “誰(shuí)？”裴苒好奇地問道。

    蕭奕笑了笑，抬手將手中的兔子面具給裴苒戴上。

    “今日是我和你的上元節(jié)，不許好奇別人?！?/br>
    “是不是柳大夫？是不是？”裴苒大膽猜測(cè)。

    蕭奕不回答，只搖了搖手中的老虎面具，“幫我戴上?！?/br>
    一個(gè)老虎，一個(gè)兔子。

    與除夕夜的面具分外相似。

    裴苒掂著腳尖將老虎面具給蕭奕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