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小楠一疊聲地喊著，裴苒抬頭去看她，有些迷茫地問道∶“怎么了？”

    “高姑姑派人來問，明日是初一，也是您回門的日子。這是回門的禮單，要您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妥?！?/br>
    回門。

    小楠這一提醒，裴苒才忽然想起還有回門這件事。她擔(dān)心著蕭奕，一時都忘了三日回門。

    “娘娘是從裴府出嫁的，盛國公府和青陽侯府都參與了。您若是要回門，須得去兩家?！?/br>
    兩家，就代表著裴苒也要回余家。

    禮單邊緣忽然被捏緊，裴苒低著頭，丫鬟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細細翻看了禮單，確信沒有什么問題，才放下。

    高叢云派來的人離開，小楠才低聲道∶“娘娘，你是不是在擔(dān)心明日回門的事，您放心，我會陪著您回去，余家他們欺負不了你的?！?/br>
    裴苒抬頭笑了笑，“沒事，我不怕，不要擔(dān)心?！?/br>
    余家欺負不了她，她只是……

    蕭奕依然昏迷，明日就只能她自己一個人回門了。

    午時一過，爆竹聲更多更響了些。

    一直到傍晚黃昏時分，爆竹聲從未斷過。

    裴苒一直待在內(nèi)殿，她如昨日一般坐在繡墩上，拿著話本一頁一頁地翻著。

    天色即將暗下來，內(nèi)殿外有人聲走動。

    高叢云提高聲音在外面道∶“娘娘，該出來用晚膳了。”

    除夕之夜的晚膳自然是更加豐盛。

    高叢云和婢女們守在一旁，只有裴苒一個人坐在桌上，面對著一桌子豐盛的菜肴。

    外面爆竹聲響起，太子府內(nèi)卻安靜得很。

    長廊下，屋瓦下都掛著紅燈籠，門上也貼了對聯(lián)。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新年規(guī)矩來的，但整座太子府卻察覺不到一絲新年的喜意。

    裴苒聽著外面那一聲聲爆竹聲，抬頭看向高叢云，“吃年夜飯時不是要放爆竹嗎？為何無人準備？”

    殿外安安靜靜的，不像是要放爆竹的樣子。

    以前她和義父年夜飯時，她總是躲在門后，探出腦袋看義父去放爆竹。

    爆竹聲響，除夕夜才算真的來了。

    “殿下還昏迷著，爆竹太過吵鬧，若是影響到陛下便不好了?！备邊苍频椭^解釋。

    裴苒聞言蹙眉。

    太子府一直很安靜，若不是今日的爆竹聲，府內(nèi)平時幾乎沒有什么嘈雜聲。

    這般安靜，仿佛……像一座墳?zāi)顾频摹?/br>
    裴苒趕走腦海中那個噩夢一樣的場景，看著高叢云道∶“畢竟是除夕夜，若是殿下有意識，定也是想要聽一聽爆竹聲，感受一下這熱鬧的氣氛。你讓人去準備一下，不用放太久?！?/br>
    裴苒說完，高叢云卻沒動。

    她依舊站在原地，低著頭道∶“娘娘初來可能不知道，殿下不喜爆竹聲。殿下若是有意識，想必是不愿意聽到爆竹聲的?！?/br>
    裴苒執(zhí)筷的手一頓，高叢云始終低著頭，說話不快不慢，語調(diào)更沒有起伏。

    她做了奴婢該有的樣子，實際卻處處反駁裴苒的話。

    這不是第一次了。

    高叢云這般樣子，不像是內(nèi)院總管，倒像是后院宅子里的管家夫人。

    裴苒放下筷子，她不再看向高叢云，“高姑姑，你比我還要了解殿下嗎？”

    小姑娘的聲音很平，聽不出生氣與否。

    高叢云卻皺了眉。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這問題，不好答。

    誰能比太子妃更了解太子殿下呢？

    裴苒坐著，高叢云只需抬眼便能看到她的模樣。

    絳色的衣裙壓不住小姑娘的風(fēng)華，她坐在那里，視線未抬，身上卻隱隱有一絲威勢露出來。

    這樣的威勢，和蕭奕很像。

    直到這一刻，高叢云忽然意識到，面前的人看著再聽話，她如今也是太子妃，能穩(wěn)穩(wěn)壓她一頭。

    “奴婢不敢?！备邊苍齐p膝跪地，半個身子都彎了下去，“娘娘若是想要放爆竹，奴婢讓人安排就是。殿下未醒，想必不會被吵到的?！?/br>
    “你……”小楠忍不住上前，眼里有怒意。

    高叢云這話分明是說她家姑娘不顧忌太子，任性妄為。

    裴苒攔住了小楠，沒叫她把后面的話說出來。

    她低頭看向跪著的高叢云，愈加不懂她。

    高叢云是皇后的人，她如今處處給自己下馬威，難道是皇后的意思？

    亦或是她自己……

    裴苒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那個念頭，后面忽然想起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又穩(wěn)又清晰，清晰到裴苒忽然不敢轉(zhuǎn)身。

    那日她蓋著紅蓋頭，聽見的便是這個腳步聲。

    她知道這聲音代表著什么。

    后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侍奉的婢女臉上都露出訝異的神情，就連跪在她面前的高叢云都抬起了頭，又驚又喜地看向她后面。

    裴苒捏緊衣角，只覺得半邊身子都僵了。

    她忽然有些不敢回頭了。

    不敢往后看，不敢繼續(xù)聽，怕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那腳步聲終于停了下來，高叢云張口就想要說什么。

    裴苒沒等到她開口，卻等來了身后人的說話聲。

    “怎么，孤的太子妃想要做什么，還要經(jīng)過你的同意嗎？”

    身后的人半低身，寬大的手掌握住小姑娘的手，將她拉了起來，攬到自己懷中。

    裴苒抬頭去看，一眼便對上蕭奕看過來的目光。

    兩個人一個抬頭，一個低頭，看著對方不作聲。

    殿內(nèi)安靜得過分，裴苒忍不住伸手想要捏一捏自己的臉。

    她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蕭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他伸手比小姑娘快多了，兩只手指夾住裴苒臉頰上的軟rou，捏了捏，“怎么，我看起來不像真的？”

    蕭奕的手指有些涼，觸碰到裴苒的臉頰帶來絲絲的涼意。

    他眉眼帶笑，眼中倒映著紅衣的小姑娘。

    裴苒眨了眨眼，又閉了一下眼睛，再睜眼，眼前的人還是在面前。

    蕭奕松了捏臉頰的手，改托著小姑娘的臉，認真道∶“我不是假的，真的醒了，不信你掐一掐我，看我……”疼不疼。

    話戛然而止。

    一直沉默著的小姑娘忽然伸手抱住了蕭奕，她另一只手還被蕭奕握著，她就單手抱著蕭奕的腰，頭也埋著。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帶著鼻音道∶“我以為，以為你還要很久才能醒?！?/br>
    所以，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是自己看錯了。

    蕭奕口口聲聲說著沒事，卻不及裴苒自己看到的。

    她是真的怕，偏偏這種懼怕不能對任何人說。

    蕭奕有些怔愣地被抱著，他低頭，只能看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小姑娘還在吸著鼻子，怕是要哭了。

    蕭奕輕笑一聲，也伸手抱住裴苒，“好了，都是我的錯。不該讓你等這么久，打我罵我都行，可別再哭成小花貓了?！?/br>
    雖然他愛逗著小姑娘皺鼻子，但是真哭他可就心疼了。

    “我沒哭?！迸彳鬯砷_手，抬頭看向蕭奕，眼眶有些紅，但確實沒哭。

    “嗯，沒哭，我的小花貓最聽話了?！笔掁刃χ嗳嗯彳鄣念^。

    他抬眸，目光卻一瞬間變得冰冷。

    “看來我昏睡的日子，太子府的規(guī)矩都變了。太子妃的話都不管用了是嗎？”

    第33章 33

    蕭奕太久沒醒了, 以至于太子府的丫鬟在看見他的那一刻都沒反應(yīng)過來。

    直到那句冷冰冰的話響在內(nèi)殿，周圍一眾侍奉的婢女紛紛跪了下去，低下頭道不敢。

    高叢云跪著, 她還抬著頭看著蕭奕，像是沒聽見那句斥問的話，“殿下終于醒了, 我，我去叫太醫(yī)?！?/br>
    高叢云的激動不似假的。

    她又喜又驚，就想起身去尋太醫(yī)。

    “孤讓你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