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正集中注意力開車，只簡短說了聲，“好”。

    ***

    到了醫(yī)院，學(xué)校工作人員看見院士，趕忙過來匯報了這邊的情況，“學(xué)生目前搶救過來了，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整個人很厭世，拒絕溝通。警察剛才進去做筆錄了?！?/br>
    “人回來了就好。后續(xù)治療我們再商量。跟家屬說沒說這個情況？趕緊跟他們聯(lián)系。人家把孩子好好的交給我們，我們一定要保其周全。”院士擲地有聲。

    過了會，警察從病房出來，白發(fā)蒼蒼的院士走上前，“麻煩你們了，我是神經(jīng)病學(xué)系的主任許懷國，學(xué)生愿意跟你們溝通嗎？”

    把記錄本夾在胳膊里的警察搖頭，“問什么都沒有回應(yīng)。后面還得好好盯著，不然感覺還會做傻事。我們看了遺書，目前看來應(yīng)該是自/殺。等學(xué)生狀態(tài)好點，我們再過來?！?/br>
    警察走后，莊辰開口，“我進去看看吧。我有心理咨詢師證?！?/br>
    許院士點頭，“好，我就不進去了，免得給學(xué)生增加壓力。莊辰，有情況你隨時跟我說。”

    院士又跟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打了招呼，最近要密切注意學(xué)生的情況，不能再出其他意外。這是學(xué)校的附屬醫(yī)院，大家都認識許懷國院士，也很尊敬他。

    宋瑾開車把院士送回家。八十多歲的高齡，為這件事來回奔波，上車后，明顯精神不濟。

    “您休息會，到地方了我叫您?！彼舞f。

    許院士擺擺手，“宋瑾啊，我知道你身上壓力很大。實驗室需要你管理，你還得做實驗、上課，之后又要全國各地跑，幫我做項目。關(guān)于你的職稱晉升，我會想辦法，你不用太擔心?！?/br>
    “好，我會努力?！彼舞獞?yīng)聲。

    不管許院士能不能給她想辦法，她都要爭取自己滿足合同上的要求。不想以后別人提起她這個人，大家都嗤之以鼻地說，宋瑾啊，不過是有許院士這個后臺，我看她能走多遠。

    不管在哪，都少不了看熱鬧的人。

    把院士送回家，宋瑾又趕去醫(yī)院。

    路上，宋瑾心里悶悶的。她覺得不對勁，也說不出來哪里有問題。

    再次回到醫(yī)院，宋瑾問了護士站的護士，里面的學(xué)生怎么樣。

    護士看了眼病房，“之前進去的那個老師還沒有出來。”

    宋瑾在病房外的走廊盡頭的窗臺處，推開窗，透透氣。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聽見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宋瑾扭過頭，轉(zhuǎn)過身，走過來。

    “莊老師，學(xué)生現(xiàn)在怎么樣？需要我進去溝通嗎？”宋瑾問。

    “學(xué)生現(xiàn)在愿意交流了，你可以進去看看?！鼻f辰一臉頹敗地說。

    “你先歇會，我進去看看，很快出來，等會我們一起回去?！彼舞p聲說，她很納悶，不知道莊辰怎么了。

    她感覺莊辰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劫難，渾身都像籠罩著陰霾，低沉無力得非常明顯。

    宋瑾帶著疑惑推開病房門，學(xué)生聽見動靜，轉(zhuǎn)過頭。

    宋瑾走到床邊，看見了病床上學(xué)生脖子上明顯的痕跡，但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別處，笑著說，“肚子餓不餓？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

    宋瑾認識這個學(xué)生，經(jīng)常在實驗室的走廊上遇到，會打招呼。

    “宋老師，我給你們添麻煩了?！睂W(xué)生說完就哭了。

    宋瑾打開包，拿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給她擦眼淚，輕聲說，“不麻煩。這件事，除了你自己，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最近平復(fù)一下情緒，想想自己想買的衣服，想吃的菜，想談的戀愛。人生很難，我也經(jīng)歷過。博士的壓力非常大，這些你不解釋我們都知道的?！?/br>
    緊接著，宋瑾話鋒一轉(zhuǎn)，“但是，張嫣，以后一旦有這樣的念頭，馬上給我打電話，我陪你。我們都是女生，年紀相仿，很好溝通。”

    “好，謝謝您?！睆堟虧M含淚水點了點頭。

    “我可不是白付出的啊，回頭可是要你幫我做實驗的。聽說你的western blot做得很好，正好我最近遇到問題了。上次跑出來的條帶稀爛，沒眼看，還沒找到原因，回頭我跟你請教請教?！彼舞p松地說。

    張嫣笑著點了點頭。

    看到這個淺淺的笑容，宋瑾稍微放心了一些，“我去給你買點日用品，最近乖乖聽醫(yī)生的話?！?/br>
    出了病房，看見了在病房外等著的莊辰，宋瑾抿了抿嘴。

    離開病房門口一段距離，宋瑾小聲說，“莊老師，我去買一些日用品。你要不去車里等我？”宋瑾見他狀態(tài)不太好。

    “一起去買。”

    兩人并肩朝前走。

    宋瑾瞥了眼莊辰，見他很低落，周身散發(fā)出一種低迷的氣息，“莊老師，你是剛才被學(xué)生的低沉情緒感染了么？”

    “有一點?！鼻f辰扭過頭，對上宋瑾的雙眸，“我是不是一個不合格的心理咨詢師？”語氣里略帶嘲諷。

    “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合格的心理咨詢師，但你是一個合格的老師。”

    莊辰站定，宋瑾也跟著停下來，“宋瑾，你對有人試圖自/殺這件事怎么看？”

    “我一直認為一個人做什么樣的舉動都是他的自由，只要不傷害到別人。如果一個人想要傷害自己，那一定是經(jīng)歷了非常難捱的時光。我會理解，但是不接受。不管是誰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不能這樣被對待?！?/br>
    莊辰點頭，沒再多說，兩人一塊去了醫(yī)院附近的超市。

    宋瑾快速買了一些女生用的日用品和小吃，交給張嫣，然后離開了醫(yī)院。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宋瑾開車，莊辰在一邊閉目養(yǎng)神。

    靜謐的車廂，只有發(fā)動機的聲音，但副駕駛的人整個人都像陷入了某種僵局，消沉、孤寂、封閉甚至是抗拒。

    很明顯的頹敗低沉氣息，宋瑾能察覺到。時不時扭頭看他的動靜。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的他，讓她有點擔心。

    不知道他經(jīng)歷過什么，也不清楚今天的事是不是勾起了他的某些回憶。

    總之，今天的莊辰很不對勁。

    到了莊辰小區(qū)的停車場，宋瑾把車停好，解開安全帶，看著副駕駛闔眼休息的莊辰。

    她沒有打擾他，安安靜靜坐回駕駛座。拿出手機，自己在一邊玩。

    車內(nèi)的空氣像靜止了一般，怕兩人在狹小的車內(nèi)憋悶，宋瑾降下了一點車窗。

    過了很久，莊辰才醒過來，“宋瑾。”

    “嗯？什么事，你說，我聽著?！彼舞み^頭，收起手機。

    像是過了好久，最終，宋瑾只聽到莊辰說了兩個字，“沒事”。

    宋瑾帶著滿腹疑慮回了家。倒在床上，想起兩人分別時，莊辰沉靜如秋水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看到那里有一些憂傷溢出來。

    看得出來他想掩飾，但是那種周身像是被濃厚陰霾籠罩的氣息太重了。

    不知道他經(jīng)歷過什么。

    但如果他不說，她不會主動去打探。

    作者有話要說：　　卡在這里可能會影響大家的心情，所以往下翻，還有一更~

    第30章

    周一這天, 宋瑾在實驗室做實驗。系里發(fā)生的這件事對學(xué)生們的影響不小，大家都很低落。

    雖然事情沒大規(guī)模傳出去，但系里當時在場的學(xué)生很多, 所以大家就都知道了。

    一大早，宋瑾進實驗室，就看見休息室里, 學(xué)生們東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聚集聊天，無精打采。休息室氣氛低迷哀傷。

    宋瑾鼓勵開導(dǎo)了幾句, 大家很快就開始忙自己的事了。畢竟只要天還沒塌下來，他們該干的活還是得干。

    上午十點, 實驗室門口有個腦袋探進來, 敲了敲門, 提高音量問，“請問宋瑾老師在嗎？”

    宋瑾正在做上次失敗的蛋白質(zhì)免疫印跡實驗western blot, 放下手中的加樣槍，抬頭, 直起身看見了莊辰實驗室的夏沁，從椅子上起身，“我在這兒, 有事嗎？”

    “宋老師，我們想請教您一下ph計怎么用。是我們實驗室前幾天新到的設(shè)備，我跟何飛都不知道怎么用。莊老師又不在, 我們也不敢胡亂cao作?！毕那咦哌M來說。

    宋瑾看了眼自己的實驗，“給我五分鐘，等我上完樣，泡上膠, 我就過去?！?/br>
    “好的，老師您先忙?！毕那哒f著走到了實驗室邊臺旁，站在一邊看宋瑾做實驗。

    宋瑾上完樣，沒脫口罩、手套就跟夏沁一同去了莊辰實驗室。

    那臺ph計，宋瑾以前用過，所以看見后，就直接動手教他們了。

    “這個電極頭需要額外注意，不用的時候要泡在飽和□□中，你們?nèi)ヅ湟恍╋柡汀酢?。?/br>
    宋瑾一邊教，一邊講解注意事項。

    之后又看著夏沁親自cao作了一遍，宋瑾才放心。

    教完之后，宋瑾就打算直接回實驗室了。

    剛走到門邊，就看見了林允曼，禮貌朝她打了個招呼。

    宋瑾一腳邁進走廊，就聽到身后的林允曼說，“夏沁，我剛才給莊教授打過電話了，他說這兩天都不在學(xué)校，你們有急事就跟他電話聯(lián)系?！?/br>
    宋瑾腳步滯了一下，過了兩秒才繼續(xù)往電梯走。

    ——有點奇怪，不知道為什么莊辰昨晚那張暗沉的臉和仿佛有千金重量壓在他身上的頹敗形象又冒出來了。

    ——要不要聯(lián)系他一下？總覺得不太放心。

    ——不過要怎么開口呢？

    一直到了實驗室，做了會實驗，宋瑾都在琢磨怎么辦。脫了手套，拿出手機，打開聊天界面，想了很久，給他發(fā)了條消息。

    但一直到她開始做下一步實驗，都沒有收到他的回復(fù)。

    心里惦記著事，有點心神不寧。做實驗的時候總是忘東忘西，不是這個液體沒配好，就是那個設(shè)備還沒準備好。

    一時間弄得手忙腳亂，心煩意燥。

    中午草草去食堂吃了幾口飯，就又趕回實驗室了。

    看了很多次手機，還是沒回復(fù)。

    這不像她認識的莊辰。

    就這樣一直提著一顆心，做完了實驗。她很討厭滿懷心事做實驗，這樣出錯的概率很大。

    臨近下班，回到辦公室。明明有很多活等著她去做，就是提不起勁，整個人都有點懨懨的。

    實在不想繼續(xù)這樣吊著，宋瑾就撥了電話過去，結(jié)果傳來的是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關(guān)機？

    ——發(fā)生了什么事需要關(guān)機？

    ——可是除了一個手機號碼，她就沒辦法聯(lián)系莊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