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爭取不到那一生，陪她一起入蜀的這些人，眼前這熱鬧營地里的所有人，都要死在蜀地某一處。

    要是那樣，就是她把大家?guī)нM(jìn)了死地。

    是她突然生出的一個(gè)荒謬的主意……她簡直象個(gè)隨心所欲的昏君。

    “想什么呢？”謝澤微微彎腰，仔細(xì)看著怔忡出神的李苒。

    “沒什么。”李苒答的極快。

    “又在想是你拖累了他們？”謝澤明了的看著李苒，她這一句沒什么，答的過于快了。

    “你說過，大家清楚知道，想的明白了，才走這一趟的?！?/br>
    李苒嘆了口氣。

    “可我總覺得，他們想得全是好的那一面，而且想的太好了?！?/br>
    這一兩個(gè)月，桃濃從襄陽趕過來，沒等周娥把話說完，就拍手笑道：有王妃呢，肯定個(gè)個(gè)歸心！

    唉，真是一廂情愿的凈想好事兒，把事兒想得太好太圓滿了。

    “也不見得就是光想好事兒，明天咱們?cè)琰c(diǎn)啟程，中午前趕到姚縣，進(jìn)姚縣吃中午飯，看看情形?！?/br>
    謝澤握住李苒的手，示意她往營地回去。

    姚縣離金縣和朝廷已經(jīng)足夠遠(yuǎn)。

    姚縣高縣令出身于蜀地小族，生于蜀地長于蜀地，今年三十二歲，三年前入仕時(shí)，蜀地以及天下已經(jīng)安穩(wěn)了十來年。

    象高家這樣的蜀地中等人家，在那幾十年的戰(zhàn)亂中，經(jīng)受了足夠多的災(zāi)難，卻又不像中原地帶那樣慘烈，對(duì)前朝以及仁宗，有足夠的尊重，卻也只是一些尊重而已。

    高縣令和同他差不多年齡的蜀地士子一樣，對(duì)戰(zhàn)亂的記憶，卻已經(jīng)有些遙遠(yuǎn)，對(duì)前朝有記憶，也有些遙遠(yuǎn)，對(duì)仁宗的開城，以及那道旨意，知道的清清楚楚，討論過無數(shù)回，卻沒有任何感受。

    畢竟，蜀地的士子不用考新朝的試，做新朝的官，不用在氣節(jié)兩個(gè)字上難為糾結(jié)。

    至于姚縣，在朝廷和蜀地之間的交通中，朝廷那邊的金縣，和蜀地這邊的揚(yáng)縣，是必經(jīng)之地。

    蜀地這邊，除了揚(yáng)縣，就是櫟城了，櫟城算是半個(gè)必經(jīng)之地。

    過了櫟城，商人和因?yàn)楦鞣N各樣的事情往來于蜀地和朝廷的人，就四散而走，各奔去處。

    因此，姚縣雖然離櫟城很近，卻不像櫟城，更不像揚(yáng)縣，有很多來往于蜀地和朝廷的商人以及其它人。就和朝廷這一邊的來往來說，姚縣比蜀地其它中等縣大約能略多一點(diǎn)，可也就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姚縣的情形，以及他們?nèi)绾螌?duì)待他們這支隊(duì)伍，就算不是蜀地諸人諸士子的一面鏡子，也能看出來很多東西。

    營地中間，謝澤那頂帳篷兩邊，一邊是紫茄等人點(diǎn)著紅泥小爐，燒水沏茶，各處鋪陳熏香，桃濃已經(jīng)張羅著讓人生了一堆火，找出長簽子，扯著嗓子和周娥商量著，是掛起半只羊現(xiàn)割rou現(xiàn)烤，還是切好了端過來。

    另一邊，石南等小廝長隨忙著準(zhǔn)備飯菜，整理洗刷，忙的安靜有序，時(shí)不時(shí)看一眼熱鬧無比的另一邊，看的要笑出聲來。

    李苒和謝澤在帳篷門口的大氈墊上坐下，正守著茶桌慢慢焙茶碾茶的王舲，忙沏了兩杯茶遞過來。

    原本叉腰站在營地中間四下亂看的李清寧，也幾步過來，先沖著沏茶的王舲拱手欠身，道了句有勞，才在大氈墊上坐下。

    霍文燦跟著安孝銳，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一圈，三步緊做兩步過來，先抽鼻子聞了聞，沖王舲道：“給我沏杯濃點(diǎn)的，火候老一點(diǎn)?！?/br>
    周娥比霍文燦腳步更快，不過不是沖著李苒這邊，而是沖著已經(jīng)燃起來的火堆，和烤rou架子旁邊剛剛豎好的掛rou桿子。

    “洗干凈沒有？都別動(dòng)，我來！

    這塊rou不錯(cuò)！半肥半瘦，西青選的？有眼光。這rou割起來最講究，大了不行，小了更不行！一刀下去，肥瘦各半，就這樣，看到?jīng)]有？”

    周娥沖到rou架子旁，一邊看rou摸刀割rou，一邊說個(gè)不停。

    “這么聒噪，是有什么事兒，還是一向如此？”謝澤指了指周娥，落低聲音，和李苒驚訝道。

    “她一向如此，難道從前不是這樣？”李苒笑應(yīng)了句，隨即反應(yīng)過來，問道。

    “至少在我面前不是這樣?！敝x澤想了想，答道。

    李苒失笑出聲。

    “怎么啦？”李清寧沒聽到謝澤說周娥聒噪那句，只聽到后面一句半，看李苒笑起來，伸頭問道。

    “誰在大帥面前不是這樣？”霍文燦一句話跟的完全沒有縫隙。

    “周將軍?！崩钴坌χ疽庵芏?。

    幾個(gè)人齊齊看向周娥，周娥是個(gè)敏銳的，正割著一條rou，急忙擰頭看過來，桃濃也跟著看向李苒等人，笑著招手：“兩位三公子，要吃烤rou過來自己烤，這烤rou，就是自己動(dòng)手烤的才最好吃?！?/br>
    “那倒是?！被粑臓N應(yīng)聲而起，順手拽起李清寧，“走，咱們自己烤，你也去?！被粑臓N拽起李清寧，再招手叫王舲。

    “四meimei也去，大帥……”李清寧站起來，招呼了一句李苒，看著謝澤，猶豫起來。

    謝將軍怎么能跟他們一起烤rou呢，他這句話說的，霍三說得對(duì)，他果然有些憨。

    “自己烤過rou嗎？”謝澤轉(zhuǎn)頭問李苒。

    李苒正猶豫，謝澤站起來，伸手拉起她，“桃濃說得對(duì)，烤rou是自己烤著吃最香，走，我烤rou給你吃。”

    霍文燦聽到李清寧招呼那句四meimei，眉毛就揚(yáng)起來了，再看到謝澤竟然拉著李苒站起來，兩只眼睛都瞪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