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請了，她們府上主子們生病，可都是請?zhí)t(yī)過府的，這位姑娘……四娘子，難道也要請?zhí)t(yī)？

    肯定不會請?zhí)t(yī)。要是沒請?zhí)t(yī)，只請來位普通大夫，她該怎么解釋？

    就算四娘子不問這太醫(yī)和普通大夫的事兒，那大夫開了藥，要是開了人參rou桂什么的，怎么辦？

    三娘子上回咳嗽了兩聲，太醫(yī)上門看了半個月不說，她聽錢嬤嬤提過一句，說是光一味什么藥，就花了一兩百銀子……

    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也沒說，她就當(dāng)眼瘸沒看到，反正她們總說她眼瘸。

    可要是她說她病了呢？

    嗯，那等她說了再說吧。

    李苒歪在南窗下的炕上，一整天似睡非睡，睡不著時，就一點(diǎn)點(diǎn)感受著體溫的上升，想象著身體里的激烈戰(zhàn)斗。

    她安靜歇著，就是對我方的最大支援了。

    在長安侯府里，李苒是個接近隱身的存在。

    最初她只在書樓和翠微居兩點(diǎn)一線的過日子，后來，她要么出府，要么，就在翠微居里足不出戶。

    現(xiàn)在，她躺在屋里，安安靜靜的等著這場病患過去，整個長安侯府，沒有誰覺出有什么異樣。

    除了秋月。

    這一天里，秋月一趟一趟往屋里看，比平時多看了不知道多少趟。

    她害怕她一口氣沒了……

    她要真是一口氣沒了……

    唉，那倒是好稟報了，就是……

    秋月一趟比一趟心亂如麻，她也說不上來為什么，就是越想越亂，越想越煩。

    午飯李苒沒吃進(jìn)去，不吃就不吃吧，生病的時候，餓一點(diǎn)沒什么不好。

    秋月剛剛撤走飯菜，李苒就覺得身上開始熱的發(fā)燙，慢慢支撐起來，慢慢從炕上挪下來，躺到了床上。

    她對如何配合體內(nèi)的戰(zhàn)斗，極有經(jīng)驗(yàn)，極有心得。

    熱度太高時，她要盡可能的讓自己冷涼下來，好在現(xiàn)在是冬天，她不躺在炕上，少穿衣服，把被子掀開，就能涼下來。

    晚飯李苒也沒吃，她睡著了。

    秋月站在臥室門口，猶豫了足有兩刻鐘，還是沒敢進(jìn)屋叫醒李苒。

    她沒吩咐過叫醒她，從她住進(jìn)這翠微居，她就從來沒做過叫醒她這樣的事兒。

    沒敢叫醒李苒，秋月也沒敢自作主張把晚飯退回廚房，把提盒靠近熏爐放著，坐在熏爐邊發(fā)愁：這位四娘子要是半夜里一口氣沒了……

    那太可怕了，今天夜里，她是不是得時不常的起來看一看？

    可這位四娘子不讓她們在上房值夜，那她豈不是得進(jìn)進(jìn)出出、進(jìn)進(jìn)出出？

    那她豈不是一夜不得睡？

    要是一夜沒睡，這位四娘子沒咽氣呢？

    阿彌陀佛，可不能咽氣。

    萬一半夜里咽了氣……

    秋月哆嗦了下，雙手抱著膝蓋，糾結(jié)萬狀，愁苦萬千。

    糾結(jié)愁苦的秋月，坐在那里，磕頭碰腦睡著了。

    李苒一夜昏沉，天微微亮?xí)r，李苒從昏沉中醒來，只覺得肚子空空的很餓。

    李苒慢慢吐了口氣，好了，她餓了，那就是說，她身體內(nèi)的這場戰(zhàn)斗，最激烈最艱難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

    李苒睜著眼睛躺了一會兒，積聚起力氣，慢慢坐起來，摳著床邊鏤空的花格，慢慢站起來，慢慢挪到外間，靠坐在炕上，看著趴在熏爐上，睡的香甜無比的秋月，慢慢轉(zhuǎn)頭看了圈，拿起炕幾上她常用的一塊黃銅鎮(zhèn)紙，敲在旁邊落地大花瓶上。

    秋月呼的驚醒，急轉(zhuǎn)頭看向聲音起處，兩眼直直的看著兩眼凹陷，兩邊嘴角一片燎泡的李苒。

    “我渴了?！崩钴凵ぷ油磫〉膸缀跽f不出話。

    秋月直直呆呆看著李苒，眼淚奪眶而出。

    “姑娘……”秋月竄起來，差點(diǎn)踩在自己裙子上，“等……我去給姑娘熬點(diǎn)湯……”

    “不用，涼茶就行?！崩钴壑挥X得喉嚨里干渴的幾乎要冒出青煙。

    “是是是?！鼻镌乱粋€急轉(zhuǎn)，沖過去提起暖窠里的茶壺，茶壺是空的。

    “姑娘等等?！鼻镌聸_出上房，一口氣沖進(jìn)后罩房她那間屋，提起暖窠里的茶壺，急沖回去。

    周娥正在院子里慢慢悠悠的打著趟拳，被秋月來如箭去如箭沖的一臉愕然，忙收了拳，三步兩步跟上秋月，進(jìn)了上房。

    上元節(jié)那天她也累著了，她想著李苒肯定得歇一天，昨天李苒果然一天沒出屋，她一點(diǎn)也沒覺出有什么不對，一天不出屋這事，對李苒來說，極其尋常。

    周娥跟進(jìn)屋，秋月已經(jīng)倒了杯溫茶遞給李苒。

    周娥愕然看著李苒青黃的臉，凹陷的黑眼圈，和滿嘴的燎泡，一把推開秋月，伸手往李苒額頭摸。

    “好了?！崩钴蹧]能避開周娥按過來的手，啞著聲音低低道。

    周娥摸到李苒額頭溫?zé)嵴?，長吐了口氣，“昨天病的？還是前天回來就病了？你怎么沒說一聲？還是說了？”

    “已經(jīng)好了?！崩钴酆韲禈O痛，實(shí)在不愿意多說話。

    她已經(jīng)熬過去了，她已經(jīng)快好了。

    “姑娘沒說，真沒說，我沒看出來，真沒看出來！就是今天早上，早上看到……我才……”秋月迎著周娥陰沉的目光，急急慌慌的解釋。

    “沒事了，有吃的嗎？”李苒慢慢喝完兩杯茶，肚子里空的更加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