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干凈的?！敝芏Y撓撓額頭，委屈巴巴低頭瞄她。

    犯錯就賣萌，受教了。

    蔚萊被氣笑，“我嫌棄得那么明顯？”

    “嗯?！?/br>
    要真是只哈士奇，蔚醫(yī)生此時一定上手去摸頭。

    大活人顯然不合適，她極力憋住笑，“有個成語叫將功補過。”

    “我做飯。”周禮雙手搭上她肩膀推人出門，“走啦，去超市。”

    小孩子會將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說出來——我的筆不能動，三八線不能過，玩具只借你玩一周，因為心智不夠成熟，喜惡只能借助表達(dá)。而成年人大多將原則放在心里——比如，這樣的肢體接觸我并不討厭，和這樣的你一起生活，應(yīng)該還不賴。有獨立思考能力，表達(dá)會被分析解讀，而對于現(xiàn)在“剛剛好”的關(guān)系，蔚萊想，多琢磨一分少思考一寸都是破壞。

    或許早晨犯了錯誤，又或許對生活品質(zhì)無太高要求，周禮全程乖巧順從，推著購物車跟在蔚萊身后任她挑揀選擇。一如這城市里眾多年輕夫妻，拗不過推銷員舌燦蓮花買下打折衛(wèi)生紙，酸奶區(qū)火眼金睛仔細(xì)辨別生產(chǎn)日期，面對五花八門的果蔬有說有量算計一周吃食。他們沒有做神仙眷侶的意志，亦無將日子過成詩的愿景，腳踏實地的柴米油鹽成為不言而喻的共同認(rèn)知。

    沒有奢望，不抱期待，無需展示修飾后的自己，彼此及生活都變得無比真實。

    結(jié)賬時蔚萊將東西一樣樣擺上收款臺，周禮負(fù)責(zé)打包裝袋。購物車最底下藏著一個工具箱，螺絲釘扳手一應(yīng)俱全——顯然是偷放進(jìn)來的。蔚萊朝當(dāng)事人投去灼灼目光，“買這干嘛？”

    周禮心虛，手下更加勤快，“有需要?！?/br>
    “家里又不是沒工具?！?/br>
    “沒有成套的?！敝芏Y聲音越來越小，“我就拿了這一個?！?/br>
    收銀員連同旁邊結(jié)賬的人一同笑起來，后面排隊的大哥幫腔，“再頂嘴你媳婦要買搓衣板了?！?/br>
    蔚萊掛不住面子把工具箱往前一推，“買買買，結(jié)吧?！?/br>
    直至回家，蔚萊還在對這件事耿耿于懷。又非十塊八塊，她著實不理解為什么有人執(zhí)拗于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工具。“你看他們擺得整整齊齊不覺得很好看？”周禮試圖順著她的思維解釋，見并不奏效，擼起袖子開始干活，“做個紅燒排骨如何？”

    腦子倒轉(zhuǎn)得快。

    蔚母打來電話，無非問周末是否過去吃飯，交待些近期降溫注意保暖的話。正說著廚房傳來呼救，“蔚萊，幫我切點蒜！”

    排骨已經(jīng)下鍋，抽油煙機(jī)呼呼作響，大廚身體后仰滑稽地躲閃著迸濺而出的油漬。蔚母笑問，“周禮在做飯？”

    “是。”蔚萊接著電話走過去，看著一片狼藉的cao作臺連連搖頭，“不如不做。”

    那頭傳來父親聲音，“不能打擊人家積極性，給打打下手。”

    “遵命。”蔚萊掛斷電話，徑直拿起圍裙走到主廚跟前，“低頭?！?/br>
    周禮得令轉(zhuǎn)身，邊低頭邊嘀咕，“你別總跟爸媽抱怨，顯得我虧待你一樣?！?/br>
    蔚萊暗笑，系好后大力拍下他后背，“又不評先進(jìn)個人，你爭個什么勁?！?/br>
    “我……”見對方背過身去剝蒜，周禮沒有說下去。

    已經(jīng)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

    至少他這樣覺得。

    許久未曾有過如此感受。慵懶假期的早晨，人聲喧囂的市場，煙熏火燎的廚房，平淡日常驀得生出許多樂趣，一分一秒都變得珍貴。

    甚至某個瞬間他會看到未來的輪廓——

    一間屋子，一只貓，一個人。

    周禮忽而不想放手了，統(tǒng)統(tǒng)不想。

    第22章 下一刻是世界末日

    十一長假，周禮提議兩家人一起出去散散心。看過蔚萊的值班表，又敲定蔚家父母時間，他們決定避開大流四號出發(fā)。兩天一夜，地點選中百公里外一處古城，鄉(xiāng)間空氣到底比城市清新，最適合病人歇息。

    蔚父一同學(xué)早年搬到此處，古城鎮(zhèn)中買下商鋪做些紀(jì)念品生意，鎮(zhèn)外村子里購置一處平房，四間屋一片地，夫妻二人在院子里種滿果蔬，完全自給自足。

    在蔚父的張羅下，他們在這里落腳，蔚萊稱呼這對夫婦張叔張嬸。前幾日下過暴雨，院里植物被抽打的有些狼狽，張氏夫婦正忙著支防雨棚。周禮本計劃帶他們?nèi)ス沛?zhèn)里轉(zhuǎn)轉(zhuǎn)，誰料這四人統(tǒng)統(tǒng)對園子興趣盎然，周媽更是拉著張嬸問這問那，他只得和蔚萊搭手幫忙干起農(nóng)活。午飯過后，父母們皆去午休，見蔚萊閑得發(fā)慌，兩人一合計決定單獨行動。

    說是古鎮(zhèn)，也不過兩處景點一條商業(yè)街。逛的差不多準(zhǔn)備折返時，蔚萊在一處 DIY 陶藝店門前停下，指指里面，“我想給來福做對碗，老用人類的它會傷自尊心?！?/br>
    對于她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本領(lǐng)，周禮早已受教。正要跟進(jìn)去，蔚萊卻在門口一擋，“不用陪我，你先回去吧?！?/br>
    踏進(jìn)店門的半只腳不得不收回，他找不出“一定陪她”的理由。

    獨自沿原路返回，行至一半忽然落雨。周禮加快腳步向前跑，雨卻越下越大。他停下在一處商鋪前躲避，正忙著收攤的店家好心提醒，“要走就趁現(xiàn)在，一會暴雨來更走不了啦?！?/br>
    觀望的功夫，天空被閃電撕開一道裂口，雷鳴震耳，暴雨呼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