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摶土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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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摶土捏人像的時候,神情很專注。 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但是眼神卻深邃悠遠,倘若認真觀察,還能從她眼中看到一股哀傷。 人間有千萬種情緒,哀傷也有很多種。 但女人眼底的哀傷,白澤從未見過。 這是一種屬于造物主的哀傷,為眾生的命運而悲憫。 白澤安靜的縮在一邊看著女人捏人,雪白的毛色。純凈的就像是一片白云。 它看一會女人,又會看一會天上的流云。 流云在不停的變淡,這令白澤憂心不已。它擔心還未等女人把泥人捏好,流云就已消失不見。 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女人的褲管,發(fā)出祈求的嗚咽聲,催促女人加快動作。 “怎么,嫌棄我太慢?” 白澤拼命點頭。 “若是別個,我又何須親自動手。折一枝楊柳蘸點泥水就是了。但是他不一樣啊……” 白澤迷惑的看著女人,黑白閃爍的眼瞳寫滿了不解。 女人停下手里的動作,捏了捏它頭上的角,溫柔的說道:“因為天上地下,就只有一個他啊?!?/br> 白澤若有所悟,困惑又更深。 它不知道女人口中的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和空中的流云有什么關(guān)系。 但是,礙于女人的身份,它不敢多問什么。 能霸占仙霖谷兩千年,白澤不知成為多少妖王心頭的噩夢。 但在女人面前,它卻只能收起爪牙。 因為它知道,如果眼前這個女人一怒,整個世界都會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 無論她殺多少人,殺多少妖,天道都不會去管。 這是真正的天道不涉。 女人的動作很慢,白澤只敢對著流云憂慮,卻不敢再催促女人的動作。 轉(zhuǎn)眼過了七天,流云只剩下一個淺薄的虛影。 白澤要仔細瞇著眼睛才能察覺到它的存在。它以無上法力神通禁忌了仙霖谷的風,生恐被風吹走。 此時,女人手中的泥人也已漸漸成形,五官分明。 這是一個男人。 穿著一身玄甲,站在大地之上仰望蒼穹。 仿佛天上地下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神情看起來充滿了悲愴,神祇見了也悚然動容。 衣服上的每一片玄甲,都布滿了傷痕,額頭上也帶著一道淺淺的傷疤。 白澤見過無數(shù)的美男子,男人卻不屬于任何一種。 他并不完美。但有他在的地方,沒有人可以將他的存在忽略。 就像沙漠永遠也無法遮蔽太陽的光芒。 這光芒是內(nèi)斂的,就像是一塊璞玉,能夠雕琢的除了時光,就只有愛恨。 白澤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 從未有過任何情愫。 可是當它凝望著男子的面容的時候,靈魂深處情感翻涌如潮,玲瓏剔透的大眼睛升起了霧氣。 白澤的身體開始顫抖,它無法凝視著男子的容顏。卻又不舍得把眼神移開。 在白澤凝望著男子的泥像的時候,女人也在盯著它看。 “你果然還記得他?!?/br> 白澤一怔,回過神來,對著女人搖了搖頭。 “現(xiàn)在的你或許不記得,但終有一天你會記得他是誰?!?/br> 說完這句話,女人溫柔的把男子的泥像放倒在地上。 白澤迷惑不解。甚至想沖上去阻止。 它本能的覺得男子永遠不能躺下,他應(yīng)該立于天地之間,傲視萬古蒼穹,直到世界的盡頭。 “他累了,給他歇一歇也好?!?/br> 平躺在地上的男子,與草木融為一體,看起來十分的和諧。 站著的時候頂天立地,躺下的時候卻又如不起眼的塵土一般。 女人把男子的泥像放好,重又站起身。對著天上的流云招了招手。 于是那朵始終不曾為白澤觸及的流云,便化為一縷溫柔的云氣從天空飛下,縈繞在女人指間。 流云繞指。女人的神情變得格外嚴肅起來。 仿佛縈繞在她指間的不是一朵流云,而是一條萬古星河。 女人彎腰伏下身子,對著男人泥像的額頭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于是那朵流云便瞬間沒入男人的神庭xue之中。 泥塑的身體,在流云沒入的那一刻有了生機。 皮膚開始變得潤澤有光,玄甲也開始閃耀著金屬的光彩。 男人開始有了呼吸,有了心跳。 但他還是閉著眼睛,微微皺起的眉頭,仿佛還糾結(jié)于舊日的夢魘之中,遲遲無法醒來。 白澤想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撫平男子的眉宇,女人對它做了個禁止的動作,輕輕的說道:“讓他多睡一會吧,等自己愿意的時候,自然會醒。” 白澤睜著懵懂的眼睛。點了點頭。 為男人塑泥像,引流云入體,賜予男人生機,這些事讓女人神情疲倦到了極致。 到了夜晚,她的身形開始閃爍,清光從身體中不斷的溢出。 女人的眼睛。也變得光芒黯淡下來。 白澤對女人十分畏懼,可是當它感覺到女人即將從它身邊消失的時候,白澤又涌出千萬般不舍。 它用舌頭親吻女人的腳踝,用牙齒輕輕咬著女人的褲管,想讓女人留下來。 “我不過一滴血的念力,為他重塑身軀已經(jīng)耗盡,如今我心愿已了,也是時候和這個世界訣別了?!?/br> 白澤流下了眼淚,它不忍心聽。 “等到有天他想起了自己是誰的時候,我想請你替我轉(zhuǎn)達他一句話。” 白澤對著女人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不會忘記這件事。 “嗯,我要你告訴他,妖族的氣運已經(jīng)被我用盡,希望他可以善待妖族,便如他曾經(jīng)善待了整個人間一般?!?/br> 說完這句話,女人再也沒有留戀。 她從地上緩緩升空,一步一步飛向蒼穹。 等她的身體飛升到天極高處,幾乎與群星相接之時,忽然化為萬丈清光,飄散在北疆妖族的大地上。 天降甘霖,這一夜不知多少妖族修行突破。 而他們卻永遠也不知道,這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人知道女人的身份,所以,也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離開了人間。 天地無言,萬物有靈。 從昆侖墟四域,到人間九州八荒。 但凡能通靈感應(yīng)天地者,皆能被一股無法名狀的悲傷重擊了靈魂。 這悲傷無法名狀,如果硬要去形容,便如赤裸的嬰兒于睡夢中失去了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