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獵獵生風(fēng)
“三哥,時間不早了,”不知不覺,已是日薄西山,尹天晃晃有點(diǎn)頭昏的身子,站起來與尹拓告辭,“小弟先回去了。” 夕陽西下,目送著尹天的離去,尹拓翻飛的衣袂在竹林中獵獵生風(fēng)。 “爺……”墨云叫。 尹拓抬手阻止了他:“回去罷……”掩不住的失落與悲哀。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 尹天腳下浮虛,天色已暗,偌大的皇宮中開始亮起了璀璨的宮燈,一日喧囂之后開始?xì)w于又一輪的躁動。瓊漿玉露,簪花美人,觥籌人影,金樽玉壺,皇宮從來就不缺繁華。當(dāng)然,亦不缺落寞。 尹天抬頭,這皇宮中望出去的天空總是那么小小的一方,與邊疆廣袤無垠的大草原相比,總是失了幾分蒼茫的意味。 “四皇子,你沒事吧?”一名提著宮燈的小太監(jiān)見尹天獨(dú)自一人站在空曠的宮道上小心的上前詢問。 尹天擺擺手:“我沒事?!笨墒亲约鹤呗酚钟悬c(diǎn)搖搖晃晃。 “哎喲,我的爺,你可小心一點(diǎn)?!毙√O(jiān)擔(dān)憂的扶住尹天搖晃的身子。 “我說沒事,我自己會走?!币焖λ︻^,他可以自己回去。 小太監(jiān)不敢再上前,把手上的宮燈遞上去:“那爺拿著這個燈走吧?!?/br> “謝謝?!币旖舆^,往御花園的方向過去,他的景天宮得穿過御花園。 紅葉飛恨,舉杯月邀,女兒心思誰知曉?縷縷相思檀香裊,幽幽秦箏咽玉簫!空把翠袖拋! 攜手與誰笑?香冷枝頭傲。畫樓心緒自飄渺,猶憶蝶兒滿天,飛絮纏綿,煙雨漫小橋! 御花園沒有宮燈,重重疊疊的樹影像是鬼魅般亂舞,無光,一彎新月被云彩擋住,只露出朦朧的身影。夜風(fēng)中飄過春日的清香,正是春寒料峭時。鳴聲在寂寥的夜色中顯得分外空曠。寧靜的荷塘邊,解羅裳執(zhí)一管紫玉簫悄然而立,徑自望著立出水面的粉紅荷包發(fā)呆。 尹天站在黑暗中,解羅裳雪白綢衣鑲著淡淡的蕾絲花邊,映趁著她晶瑩的面龐,一雙狡黠的眸子突然沁出一抹俏殺,她倔強(qiáng)的仿佛寒冬枝頭的第一朵白梅,深深攫住了他的目光。 “出來吧,四皇子,你看得夠久了?!苯饬_裳輕輕嘆道。 尹天提著微量的宮燈自樹影下走出,帶著深深的震驚:“你是何人,為何這個時辰還在這里,還有,你怎知背后站的就是我?” 解羅裳慢慢轉(zhuǎn)過頭,光華瑩亮的青絲有幾縷垂落,眼神清澈如水,月光灑在她雪白綢衣之上散發(fā)出淡雅的光芒,不驚不懼地說:“四皇子難道忘記我們曾有一面之緣?”他的氣息,她早已記在心里,又怎會不知。 “是你,”記憶中姣好的面容,輕柔無華,在這寂寞的夜里深深撩撥著尹天的呼吸。 “正是,四皇子,咱們有緣?!苯饬_裳把紫玉簫瀟灑的轉(zhuǎn)個方向面對尹天。 尹天見她素衣不艷,卻難掩絕代的風(fēng)華,不解地問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會在這里?”那日驚鴻一瞥,不想今日又在這御花園巧遇,真是緣分嗎? “四皇子,如果不出意外,你該喚我一聲三嫂?!苯饬_裳欣賞的看著尹天驟變的臉色。 “你就是父皇為三哥選得正妃?” “不錯。” 春陽紫陌清秋色,繾綣情深,云雨初涉。弱水三千承恩露,重門宮闈,須臾難測。 三月桃花紛飛落,怨君不語,紅顏之禍,縱使香消應(yīng)不悔,千古一帝,余獨(dú)愛裳。 東方微白,曙光乍現(xiàn)。 涼風(fēng)習(xí)習(xí),空氣中彌漫著陣陣喜悅的氣氛,云絡(luò)宮廷,整個王宮沸沸揚(yáng)揚(yáng),處處張燈結(jié)彩,喜悅之情飄蕩在每一個細(xì)微的角落。 萬丈流進(jìn)光芒照在翠微小筑竹雕的院落上,映著翠微小筑詩情畫意美不勝收。 翠微小筑,解羅裳的閨房。 平日恬淡清雅的院落在今日失去了往昔的樣子,小小的院落里門庭若市,來往的脂粉之氣讓空氣的流動都緩慢了許多。各名美婦夾雜在解羅裳的周圍,熱淚盈眶。 “裳兒,準(zhǔn)備好了嗎?突聞一個悅耳的溫柔之聲在門外響起,接著一名穿著大紅錦緞裁成的華裳的婦人踩著小碎步從門外而來。 “娘,快了?!苯饬_裳面對這一切,始終保持著平淡的面容,心底偷偷嘆了口氣,以后真的要進(jìn)宮了嗎? 自那一天與尹天在御花園巧遇,已是半月有余,接下來的日子她去了德妃那里學(xué)習(xí)宮廷禮儀,卻始終無緣得見傳說中的三皇子,既是她未來的相公一面,德妃娘娘說,新婚夫妻是不可以在婚前見面的,這是為了吉利,于是她就忍著非人的折磨,乖乖學(xué)禮儀。這皇帝也算是厚待她了,本來澄妃都要她跟蘇嬤嬤學(xué),好在跟了德妃,不然她的日子也不會這么安逸了。 外頭已是鼓樂齊鳴,鞭炮聲響,喜氣沖天。 皇子的婚禮,聲勢浩大,排場鋪張。 長長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們揮舞著手中的紅色綢帶,奔走在熱鬧的街頭,狂歡,熱舞。 解家府邸大紅燈籠高高掛,喜氣洋洋。 然而,心,卻泛起陣陣抽痛,像被人用手硬生生撕裂了一半,綿延不絕的疼痛深入骨髓,紅色的蓋頭下,苦澀的笑容,劃過嘴角。不能再想了啊,身體有一剎那的痙攣。 紅,得刺目,是不是心在流血呢? 苦澀溢滿唇齒,沒有選擇的余地。 解羅裳穿著精密繁復(fù)鳳凰祥云的紅紗嫁衣,大紅色紅色錦緞面料的宮鞋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一塊蒙面的紅紗,隔絕了那精致的眉眼,妖媚的臉蛋與吹彈可破的肌膚。 “爹,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我走了?!边@一步,決定了她接下來的人聲。 解老爹與幾位夫人最后看了解羅裳一眼,五個娘親早已哭成了淚人兒,眼看著她被喜娘攙扶著出去,曳地的裙擺在厚厚的絨花地毯上細(xì)碎作響,上好的金線繡著鴛鴦戲水的花紋,交錯一地的絢爛,濡濕了眾人的眼睛。 韶華易謝俯首問素弦,流曲心間何為思念。 紅塵千載依稀作離別,我也是你的塵緣。 三生燭短,兩世情長,也曾點(diǎn)燃淚光。 不知離散,山海茫茫,難為你的思量。 青銅燭臺上燃燒著明晃晃的龍鳳紅燭,撰花鎏金鼎內(nèi)燃著好聞的熏香。紅色芙蓉紗帳內(nèi),鋪滿錦緞的雕花大床上,一抹刺目的白,盈滿淡淡的暗香,是花香,也是體香,坐著身段婀娜的新嫁娘。 解羅裳身處玉辰宮,這皇宮內(nèi)往日最繁華,最在十年前一夕之間毀于一旦,如今又重建完畢的堂皇宮殿。當(dāng)年慈佑皇后的寢宮,可是如今卻被皇帝賜了作于三皇子大婚的宮殿,這份天大的恩賜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 三皇子,這個曾經(jīng)在玉辰宮外跪了三天三夜的小皇子,現(xiàn)在卻已大婚,成了這玉辰宮的新主人,是命運(yùn)的巧合,還是皇帝的刻意安排,抑或是為了別的什么目的,無人知曉。 兩三杯香茶入喉,解羅裳不耐地說:“若兒,再給我倒杯茶,這三皇子怎么來不來?”她坐的都快生香菇了。若兒,解羅裳從小的丫鬟,這次作為陪嫁丫鬟也跟著來了。 “小姐,你別急,紅薔jiejie在外面看著,三皇子來了會通知的。”若兒無奈地安撫著解羅裳的性子,又補(bǔ)充道,“小姐,你喝的夠多了,等會兒還要跟姑爺喝合倉酒呢,要是現(xiàn)在喝這么多水,等會你們洞房花燭的時候你要小解怎么辦?!?/br> “……若兒,你想的太多了,不會的。”解羅裳無語,她的丫鬟能不能想的正常點(diǎn)啊。 洞房花燭?金榜提名時,洞房花燭夜,久旱逢甘露,他鄉(xiāng)遇故知,這人生四大喜今日自己就要經(jīng)歷其中一環(huán)了,紅蓋頭下的解羅裳莞爾。素聞三皇子體弱多病,該不會到時候…… 這時門外傳來紅薔急切的敲門聲,若兒沖忙大門打開:“小姐,三皇子他們朝這邊來了?!?/br> “哦,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苯饬_裳平靜地說,一點(diǎn)沒有羞怯,沒有躲閃的意思。不就是要干那個嘛,她早在倚翠苑看的多了,大不了到時候往床上一躺,做完就是了。 “小姐……”若兒與紅薔一起連聲叫著。 尹天一身紅布喜服,束發(fā)的帶子亦是大紅的錦緞,喝了酒的臉有些紅潤,與往日相比多了一分人氣。拜別了皇上與各妃嬪,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懷,怎堪他浪費(fèi)。 他的身后簇?fù)碇鴰讉€年輕的皇子,有五皇子尹林,六皇子尹風(fēng),還有幾個愛湊熱鬧的小公主,言笑晏晏,快活至極。 “三哥,我們想見見新嫂子?!币秩⌒σ?,他喝的有點(diǎn)多了,說話有點(diǎn)口齒不清,走路又有點(diǎn)搖搖晃晃,抓著尹拓的手笑得有些放蕩。 尹拓聞言,有些不悅的皺眉,但又刻意隱去了:“咳咳,五弟,你們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時候也不早了,墨云,送五皇子六皇子與幾位公主回去?!?/br> 六皇子還想說什么,但是一接觸到尹拓那捎帶凌厲又威脅的眼神立刻噤聲,幾位年幼的公主早在這宮中磨成了人精,感覺氣氛不對,也是馬上噤若寒蟬。 “各位請隨我來?!蹦茙罚埢首庸鞒鋈?,獨(dú)留尹拓一人。他明白主子的心,這玉辰宮是尹拓生母慈佑王后生前的寢宮,自十年前那一場大火之后,尹拓再也沒有踏進(jìn)過這里,沒想到他的父皇竟然如此厚愛他,不但修復(fù)了這里,還把它賜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