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尊夫人
姜毓在打量琴無殤的同時,琴無殤也在打量著幾人,傳聞中的毒醫(yī)高貴不可一世,驕傲又難以接近,這兩個姑娘里,一個天真無邪,一個姿容淡月,毒醫(yī)便該是這第二個了。 琴無殤看著蕭錦顏,妖嬈無雙的面容上露出笑意,“無殤宮琴無殤,幸會毒醫(yī)?!?/br> 蕭錦顏微微頷首,“錦白早聞無殤宮宮主之名,今日一見,確實(shí)幸會?!?/br> “錦白……”琴無殤淡淡呢喃著這個名字,真是個好名字。 他看向一旁的楚卿白,微挑了下眉,“這位是?” 此人氣度不凡,但是江湖上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琴無殤生了好奇之心。 蕭錦顏勾了下唇,“他是我的夫君,姓楚?!?/br> 琴無殤微愕,大抵是沒想到傳聞中獨(dú)身一人的錦白竟然有一個夫君,還是如此天人之姿。 片刻的愣忡驚訝后,琴無殤很淡定地拱手,“原來是楚公子?!?/br> 楚卿白淡淡睨他一眼,輕點(diǎn)了下頭,“客氣?!?/br> 聲音十分之冷淡,態(tài)度十分之不把琴無殤放在眼里。 琴無殤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梁,倒也不生氣,他對沐雙城道,“沐少主不如代我在此招呼幾位客人,我?guī)у\白姑娘去看看離兒?!?/br> 沐雙城應(yīng)下,“好?!?/br> 琴無殤看向蕭錦顏,“毒醫(yī),請隨我來?!?/br> 蕭錦顏微微頷首,抬頭與楚卿白相視一眼,而后邁步與琴無殤一同離開。 從前殿一直繞到后院,一直走到最西側(cè)一處單獨(dú)的院子才停下來。 一路上琴無殤沒有說一句話,身上隱隱散發(fā)出沉重的氣息,每靠近院子一步,他面上的笑容就淡去一分,全然不似方才在前殿時的言笑晏晏。 蕭錦顏跟在他身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傳聞中的琴無殤是個嗜血陰沉的狠角色,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曾一度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fēng),鬧得最厲害的那一次,是琴無殤以一己之力,滅了當(dāng)時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山宗,卻沒有人知曉他這么做的緣由,也因此,無殤宮成了和北月教齊名的邪派之一。 可是此時此刻的琴無殤,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游走在生死邊緣的頹唐之人,滿身傷痕。 走進(jìn)院子里的一間屋子,蕭錦顏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躺在床榻上的人。 是一個長得很美的姑娘,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中隱隱泛著青黑,嘴唇烏紫,看上去更像是身中劇毒。 琴無殤并未繼續(xù)往前走,而是對蕭錦顏道,“有勞姑娘給離兒看看。” 蕭錦顏點(diǎn)了下頭走過去,在床邊停下,心想,這個姑娘想必就是琴無殤的meimei琴離。 她伸手搭在她手腕上探了探,隨即愣住。 “如何?”琴無殤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蕭錦顏沉眸收回手,又以銀針刺入她頸間,再取出的銀針焦黑,已經(jīng)徹底不能用了。 蕭錦顏緩緩壓下心里的震撼,開口道,“她體內(nèi)一共匯聚了十二種劇毒,每一種都足以致命,但也正因?yàn)檫@些毒相互排斥抵抗才不足以令毒素深入心臟,但是此法只能治標(biāo)不治本,天長日久,那些毒會相互吞噬消耗掉,她的性命也會因此不保?!?/br> “不知毒醫(yī)有何解法?”琴無殤大抵是早已知曉此情況,聲音聽起來并無太大的起伏。 蕭錦顏沒立刻答話,而是伸手拉開琴離的衣襟,如她所料,她的身體都已經(jīng)變得青黑,唯有靠近心臟之處白皙如初,但是心臟處卻有一道刺目的傷痕,傷口已經(jīng)止了血,卻不曾愈合結(jié)痂,皮rou近乎猙獰地往外翻著。 將她的衣襟攏好,蕭錦顏緩步走到門口,與琴無殤的視線撞了個正著,“她體內(nèi)的毒我可以解,但是如果我猜的沒錯,她的體內(nèi)之所以會有這些毒,想來是和琴宮主當(dāng)初給她服的藥有關(guān),而你之所以會喂她服下這些毒藥,是因?yàn)樗?dāng)時受了重傷,正是胸口那一劍致命傷,此傷無法痊愈,你只能用相互沖擊的毒藥保她一命,但也因此令她陷入昏迷?!?/br> 琴無殤抿著唇?jīng)]說話,算是默認(rèn)。 蕭錦顏轉(zhuǎn)頭看了琴離一眼,“我若是將她體內(nèi)的毒解了,她心口的劍傷一樣會要了她的命,但若是不解毒,這些毒很快就會攻入心脈,她一樣活不下來?!?/br> 所以她猜想,這也是這么多年一直困擾著琴無殤和眾多醫(yī)者的原因。 琴無殤垂眸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有些輕,掩蓋著深重的復(fù)雜,“若是毒醫(yī)能將離兒治好,無論讓我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都可以?!?/br> 毒醫(yī)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這么多年他都沒有放棄過尋找,是因?yàn)樗偸潜в心且痪€希望,即使他自身醫(yī)術(shù)不凡,知道離兒的情況有多么危險(xiǎn)和難醫(yī),但是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結(jié)果不是嗎? 蕭錦顏看著他滿含希冀的目光,一時有些說不出殘忍的話,口中掙扎了半晌的‘我沒有把握’變成了,“我會盡力一試?!?/br> 琴無殤暗淡的雙眸頓時一亮,“這么說,毒醫(yī)有辦法?” 蕭錦顏輕嘆了口氣,“沒有十足的把握,她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我需要時間再研究一下,但是還請琴宮主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也許會令你失望?!?/br> 琴無殤一改面上的暗沉之色,語氣也多了幾分活氣,“無妨,只要毒醫(yī)愿意一試,無殤便信毒醫(yī)此能?!?/br> 蕭錦顏面色頗為沉重地點(diǎn)了下頭,“眼下我需要靜下心來研究此問題的解決之法,但是北月教的事情實(shí)令我煩心。” 琴無殤微愣了一下,“不知毒醫(yī),和北月教是何關(guān)系?” 蕭錦顏彎了下唇,也不隱瞞,“沐雙城是我的大師兄,而我母親是北月教的圣主?!?/br> 琴無殤面色微凝,“既然如此,我知曉毒醫(yī)的來意了,還請毒醫(yī)放心,我自會協(xié)助沐少主共御外敵!” 有琴無殤答應(yīng)相助,暫且解了沐雙城心頭憂患,兩人去了書房商議策略。 蕭錦顏回到前殿,見楚卿白和姜毓相顧無言地喝著茶,有些奇怪,“你怎么在這兒???” 楚卿白淡淡挑眉,“我不能在這兒嗎?” 蕭錦顏抽了抽嘴角,“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沒跟大師兄和琴宮主一起去?你不是答應(yīng)要幫他了嗎?不會又反悔了吧?!” 楚卿白勾了勾唇:“我是答應(yīng)了幫他,但是我已經(jīng)幫他出謀劃策,耗費(fèi)體力的事情就不歸我管了,這正邪兩道之戰(zhàn)勢必會引起傷亡,我非江湖中人,為何要去趟那淌渾水?” 蕭錦顏一時無言以對。 姜毓問,“jiejie,琴姑娘的傷如何?” 說到這個,蕭錦顏便有些愁,“她的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沒什么把握。” 楚卿白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旁邊落座,“不著急,眼下北月教外患一除,你便靜下心來好好研究她的問題,我相信你?!?/br> “我也相信你!”姜毓立馬跟著表忠心。 蕭錦顏得到安慰,笑了笑,“行了,你們越說我越覺得壓力大,我現(xiàn)在得好好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給她解了毒以后還能保下她一條命?!?/br> 一個人受了重傷后保住了一條命,卻因此陷入永久的昏迷…… 蕭錦顏突然想到姜暮黎之前說的那番話,這個情況,可不就和琴離的相似嗎? 想著,她扭頭問姜毓,“毓兒,嘉云皇室之中,可是有誰昏迷了很多年一直未曾喪命,卻也不曾醒過來的人嗎?” 姜毓愣了一下,“jiejie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個???” 蕭錦顏見她沒有立即反駁,便知道確有其事,連忙道,“你皇兄回國之前曾問過我,有沒有一種藥會使瀕死之人人永遠(yuǎn)沉睡,卻也永遠(yuǎn)無法令其蘇醒,這個情況就和琴離的十分相似?!?/br> 聞言,姜毓猶豫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的確是有?!?/br> 蕭錦顏眼前亮了亮,“那你可知他后來如何了?到現(xiàn)在一直未曾蘇醒嗎?他又是因?yàn)槭裁词芰酥貍???/br> 姜毓輕嘆一聲,“這已經(jīng)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我有一位姑姑,十八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帶著他重傷的丈夫回來,御醫(yī)們想盡辦法也沒能將他醫(yī)好,眼見姑父就快要不行了,我姑姑不知道去何處求來了一種藥給姑父服下,后來我姑父活了下來,但是十八年來一直未曾蘇醒,御醫(yī)們研究了多年也一直未曾有解,想來我皇兄是想問你這件事。” 蕭錦顏眼底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暗淡下來,“你的意思是,你那位姑父至今未曾蘇醒?” 姜毓點(diǎn)點(diǎn)頭,面露哀傷,“我姑姑這些年想盡了一切辦法,也研讀了不少古醫(yī)書,但是我姑父從未醒過,至于他是因?yàn)槭裁词芰酥貍?,我也不清楚,那個時候我皇兄都才四歲,這些事情都是后來聽說的,據(jù)說姑姑帶姑父回來的時候他就是個血人,身上全部是大大小小的致命傷。” 說起她這位姑姑,姜毓心情便有些低落,她和皇兄從小都失去了母親,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若不是姑姑護(hù)著,他們早就變成了皇權(quán)之下的陪葬品。 從她懂事開始,姑姑便終日垂淚,每日以淚洗面,曾經(jīng)一度哭瞎了雙眼,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她心里的傷痛慢慢減小,眼睛才漸漸好起來。 蕭錦顏本無心探查別人的私事,但是她想著,若是有同樣情況的人得以治愈,她可能會多一些信心,可是聽姜毓這么說,她心里反倒沉重起來,十八年過去都不曾蘇醒,她真的有把握治好琴離嗎? 楚卿白靜靜看著她的情緒,緊了緊握著她的手,無聲給她鼓勵。 蕭錦顏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抬起頭朝他一笑,“放心吧,我沒事,這幾日我們暫時先住在無殤宮,等北月教的事情處理好了再說?!?/br> 楚卿白輕輕點(diǎn)頭,“聽你的。” 自打在無殤宮住下,蕭錦顏便沒日沒夜都泡進(jìn)了醫(yī)書里,無殤宮收集的所有珍惜孤本都被她研究了一個遍,但是一無收獲。 北月教的危機(jī)解除,有無殤宮的參與,帶動了許多以其為首的邪教小勢力,紛紛群起對抗正道之士,兩方爆發(fā)了真正意義上的正邪之戰(zhàn)。 其傷亡有多么慘烈蕭錦顏是不知,只是聽花月說,正邪兩派都因此元?dú)獯髠?,休?zhàn)之后可能需要休養(yǎng)好些日子才能恢復(fù),江湖也能因此平靜下來。 五日后,正邪之戰(zhàn)以正道提出休戰(zhàn)徹底結(jié)束,北月教急需休整,沐雙城便率先返回了北月教。 琴無殤無心宮中的事情,全權(quán)交給底下人去處理,每日都忙著讓人收集醫(yī)術(shù),全部往蕭錦顏這里送來。 一整個大殿都被醫(yī)術(shù)堆滿,蕭錦顏三日來不眠不休一直在從中找尋答案,若實(shí)在累了就直接在桌上趴著休息一會兒。 楚卿白心知她是一門心思鉆了進(jìn)去,勸也勸不住,索性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她翻看有沒有什么破解之法。 說實(shí)話,他還是更愛看趣聞雜談的書,就是講情情愛愛的話本都比這些醫(yī)書有趣許多,也難得他能靜下心來看上三日。 偶爾姜毓和花月也來幫著翻一翻,找一找,但是兩個小丫頭靜不下心,看一會兒就忍不住發(fā)困,蕭錦顏索性把她們趕走,免得在這兒勾她的瞌睡。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日,楚卿白突然說了句,“找到了?!?/br> 蕭錦顏正昏昏欲睡著,聽見這聲音立馬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找到什么了?” 楚卿白捧著一本醫(yī)術(shù)走到她旁邊,將翻開的內(nèi)容放到她眼前,“你看,這里面說的,瀕死之人服用至毒之物,再以毒攻毒,或有一線生機(jī)?!?/br> 蕭錦顏連忙將書中內(nèi)容一目十行,“的確是琴無殤用的這個方法,但是似乎沒有寫會因此出現(xiàn)的癥狀以及解法?!?/br> 楚卿白將書頁往后翻了一些,“的確是沒有?!?/br> 蕭錦顏有些泄氣,“算了,再找找吧?!?/br> “小姐,沐少主來了?!被ㄔ峦蝗换鸺被鹆堑嘏苓M(jìn)來。 蕭錦顏興致淡淡,“來了就來了,你那么激動做什么?” 花月道,“沐少主是來帶您去北月教的,他說教中內(nèi)務(wù)已經(jīng)整頓好,讓你隨他前往看望他的父親?!?/br> 蕭錦顏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這似乎才是她來此的目的,這幾日都因?yàn)榍匐x的事情忙得暈頭轉(zhuǎn)向,什么都忘記了。 她揉了揉額頭,“你去告訴大師兄一聲,我馬上過去?!?/br> 花月離開,蕭錦顏直接往楚卿白懷里一倒,“我不想動,你抱我出去。” 楚卿白彎了彎眼,低頭索吻。 半晌后,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然后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走出去。 沐雙城和琴無殤坐在前殿等了有些時候了,見他們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蕭錦顏紅腫嬌艷的唇,又看看楚卿白一臉閑淡的模樣,實(shí)在想象不出,這樣一個神袛一般清冷的人在某些方面也是熱情似火??! 蕭錦顏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楚卿白懷里,裝睡。 沐雙城看了她一眼,看向楚卿白,“顏兒可是身體不適?” 楚卿白道,“這幾日沒有好好休息,從這里到北月教還需些時辰,先讓她睡一會兒,到了再叫她?!?/br> 沐雙城心知是為了琴離的事,自然點(diǎn)頭應(yīng)下。 琴無殤看著兩人欲言又止,楚卿白聲音淡淡,“琴宮主大可放心,解決了北月教的事情,我和小錦自會回來。” 琴無殤臉色微微一凝,拱手道,“多謝楚公子和尊夫人?!?/br> 這句尊夫人成功愉悅了楚卿白,他面上的神情微微松快兩分,朝沐雙城示意,“事不宜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