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特頷首：“我為前卒，這場仗到底會怎么打，我想我們都可以拭目以待?！?/br>
    神廷之外，梅捷琳一炮轟碎了攔路的三艘中型艦，評價：“看來反叛軍確實被嚇破了膽，不敢再用‘系統(tǒng)’cao縱星艦了?！?/br>
    由人類駕駛星艦，即使訓練上萬次、單兵素質再優(yōu)越，臨到戰(zhàn)場，都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意外，cao作有誤差屬正常，面對襲來的炮彈也需要反應時間。

    跟上一場仗里怎么打都打不中的星艦比起來，現(xiàn)在敵方表現(xiàn)出來的才是正常的人類水平。

    陸封寒聽見：“祈言在，他們不敢?！?/br>
    語氣平定，眾人卻紛紛聽出了一股炫耀的意味。

    梅捷琳在心里后悔——我他媽就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給了指揮驕傲自滿的機會！

    她立刻轉移話題：“破軍，確定只有一個太空堡壘能動？”

    破軍回答：“是的，梅捷琳小姐，按照數(shù)據(jù)分析，共有十七個太空堡壘圍繞神廷旋轉，因其進行圓周運動借助的是行星的引力，彼此間有大量空間棧橋相連，除十四號太空堡壘外，單個太空堡壘無法任意脫離?！?/br>
    維因插話：“那這個十四號怎么就能脫出來朝我們開炮了？”

    “你仔細看看，那個十四號體積是不是最小，跟左右相距很近，分布密集？它剛一脫出，空間棧橋勉強就連接上，依然形成了一個閉環(huán)。”梅捷琳解釋完，十分粗暴地建議，“轟了那個不合群的十四號怎么樣，否則飄來飄去的，時不時從背后來上一炮，誰受得了？”

    龍夕云也開口：“太空堡壘火力儲量巨大，但行進速度很慢，不夠靈活，可以解決?！?/br>
    最主要的是，現(xiàn)今遠征軍將作戰(zhàn)區(qū)牽制在渦流和神廷之間，只要不進入太空堡壘閉環(huán)的射程范圍，那么，他們就可以先一鼓作氣解決第三和第六軍團。

    等滅了這一波敵人，再將炮口對準太空堡壘。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

    陸封寒：“澶淵號只擋過一次炮擊，防護系統(tǒng)尚且完好，梅捷琳，你上前吸引十四號太空堡壘火力，龍夕云領輕型艦兩面包抄，給你們四十秒解決，炸干凈?！?/br>
    梅捷琳勾唇，吹了聲口哨：“龍夕云，走了，我親自給你當餌，你可動作快點，本小姐的出場費可是很貴的！”

    澶淵號與飛廉號調轉艦首，陸封寒隨即命令余下的星艦加大火力，吸引敵方注意力，為梅捷琳和龍夕云留出四十秒空檔。

    雙眼凝視星圖，陸封寒抽出一袋營養(yǎng)劑，熟練地撕開，喂到祈言嘴邊。

    祈言正對著虛擬屏，雙手連續(xù)敲擊不得空閑，看也沒看就張嘴咬住，喝了一口才發(fā)現(xiàn)是營養(yǎng)劑，不由抬眼望向陸封寒。

    順手揉亂祈言的頭發(fā)，陸封寒嗓音自然放緩，提醒：“你晚飯沒吃兩口，現(xiàn)在該餓了。”

    陸封寒心里像是有一張時刻表，祈言幾點吃飯、吃了多少、什么時候會餓，了解得比什么都清楚。

    吸了一點營養(yǎng)液，祈言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了餓，輕輕“嗯”了一聲。

    不到一分鐘，通訊頻道里便響起梅捷琳復命的聲音：“報告指揮，十四號太空堡壘解決了?！彼挚偨Y，“太空堡壘火力雖然猛，但偏于遠程作戰(zhàn)，又太過笨重，跟鐵球似的挪不動地，龍夕云轟它就跟打靶子似的，一打一個準?！?/br>
    陸封寒回應：“嗯，既然是炮臺，設計之初便放棄了機動性?！?/br>
    “也對，十六個炮臺彈藥儲備充足，要是一起朝我們開火，那場景，不死也得脫層皮！”

    梅捷琳向來奉行只要陸封寒在，她就可以不用帶腦子，聽命令就行。既然陸封寒都沒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說明多半有了解決辦法。

    她沒有繼續(xù)深想，開始在通訊頻道里嚷嚷，“兄弟們，趕緊收拾完第三第六軍團，我們把星艦開進神廷，好好看看那個智者到底長什么樣！”

    如果說聯(lián)盟對于前線現(xiàn)役高階軍官的外貌不予公開，是為保護人身安全而上的一把鎖，那么反叛軍智者的信息可以說是上了數(shù)百道鎖，無論是外貌還是年齡甚至性別，都是謎團。

    梅捷琳這一聲號召，竟然真有了不差的效果，她摸了摸鼻子：“原來大家對智者都這么好奇？嘖嘖嘖，人類的好奇心果然是第一推動力！”

    而身處戰(zhàn)局的反叛軍第三和第六軍團壓力陡增，巴特勒皺緊眉頭：“這群遠征軍是吃了興奮劑？”

    他在戰(zhàn)局最初就被削掉了一大截戰(zhàn)力，后來即使弗里茲到了，逆風翻盤也不是那么容易。

    太空戰(zhàn)場，一招不慎便有如踏入泥澤。

    弗里茲也沒了吃糖的心情：“吃沒吃興奮劑我不知道，但戰(zhàn)局對你我不利。我們的優(yōu)勢在于對這片星域的熟悉，我原先想著將遠征軍引向風暴區(qū)，沒想到對面打定了主意半步不挪?！?/br>
    巴特勒沉聲問：“后撤，怎么樣？”

    弗里茲雙眼微瞇：“即使靠著太空堡壘的掩護留了條命，也逃不過智者的清算?！?/br>
    巴特勒不語。

    誰也沒能想到聯(lián)盟會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找到神廷所在，更沒有想到遠征軍會悄無聲息地攻上門來。

    亮起的第一道火光，幾乎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就在這時，單向視訊強制接入，巴特勒和弗里茲幾乎同時起身，低頭恭敬道：“智者?！?/br>
    “立即回撤。”

    簡短的命令后，視訊立即切斷。

    巴特勒和弗里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尋到了肯定。

    弗里茲手指碾著一顆水果糖，摩擦間糖紙發(fā)出窸窣聲：“智者想以第三和第六軍團為餌，引遠征軍進入太空堡壘的射程范圍，一次性解決？”

    與另外十支駐扎在外的軍團不同，他們常年拱衛(wèi)神廷，自然清楚太空堡壘的威力——

    十七個太空堡壘完完全全地覆蓋了整顆行星，攻擊面積與攻擊力都是頂級。一旦他們將遠征軍引入射程范圍，所有太空堡壘齊齊開火，不出二十秒，他們的防護系統(tǒng)就會被打碎。

    到時，不說遠征軍，便是他們也逃不出去。

    顯然，智者做出這個決定，將他們視作誘餌的同時，已經(jīng)表明，他們是棄子。

    不過，若是運作得當，士兵和艦隊會一起被轟成碎片，但他們尚能保住性命。

    將水果糖放進嘴里，弗里茲隔著屏幕望向巴特勒：“合作愉快？”

    巴特勒回話：“合作愉快?！?/br>
    指揮室里，維因雙眼锃亮，熱血上了頭，因為不斷下達命令，嗓音已經(jīng)沙?。骸爸笓]，反叛軍正在往神廷回撤，追不追？”

    梅捷琳也發(fā)現(xiàn)了：“對面怎么突然搞這一出，之前不是硬攔著不讓我們靠近嗎？”

    熒藍光線下，陸封寒側臉線條猶如巋然峰巖，凝止不動：“智者已經(jīng)放棄了第三和第六軍團。”

    龍夕云立刻反應過來：“允許我們靠近神廷存在風險，因此使兩支軍團竭力阻攔。但第三第六軍團顯然擋不住攻擊，智者決意破釜沉舟，指望太空堡壘？”

    “所以是想把我們引過去，立刻把我們轟得外焦里嫩？”梅捷琳又唏噓，“那些星艦里的，在智者眼里都不算人吧，大大小小的星艦竟然也是說不要就不要?！?/br>
    手指叩在桌面上，短促的沉響后，陸封寒做下決定：“我們追上去。”

    通訊頻道里，維因幾個都在等他接下來的安排。

    陸封寒眸中銳意輕輕一動：“正好給對面看看白塔送來的新武器?！?/br>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這次跟我一起進入勒托的, 還有白塔研制出的新武器，造價太貴了，技術還復雜又麻煩, 一共只做出了兩臺，一臺在前線供給遠征軍, 一臺送到了勒托。這個新武器的密級很高, 即便是現(xiàn)在我也不能透露，不過再等上一等, 你就能親眼看見了。”

    聽完奧古斯特說的，夏知揚“嗯”了一聲：“我明白的?！?/br>
    恍念想到，自成立日以來，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里養(yǎng)成了很多習慣。

    能不說話盡量不說，因為你不知道周圍是否存在監(jiān)聽。

    某些信息最親近的朋友也不能吐露, 因為你不確定這個人今天是朋友，明天會不會就變成了敵人。

    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封在嘴里，爛在心里, 最后帶著走向死亡。

    以及，不能有好奇心。

    奧古斯特一心二用, 將主要監(jiān)控畫面引入設備室的同時, 還順便給夏知揚講了講剛剛第五題的內(nèi)置方程。

    夏知揚聽了幾秒，想起什么, 手忙腳亂地打開個人終端的錄音功能, 趕緊把奧古斯特說的解題過程錄了下來。

    錄完，他笑得有點傻氣：“放在一年前, 我想都不敢想有一天白塔的人竟然會給我講題，跟做夢一樣！必須錄下來紀念！”

    奧古斯特欲言又止：“祈言給你講過題嗎？”

    夏知揚點頭：“講過啊，祈言講題很厲害的, 就是那種，明明題很難，但他就是能讓我這個學渣都聽懂！您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沒回答夏知揚的問題，奧古斯特只拍了拍他的肩，拍得夏知揚一臉迷茫。

    接入的監(jiān)控畫面里，勒托的天空難得干凈又澄亮，平時黑壓壓一片的巡航機已經(jīng)被擊落，地面停放的武裝懸浮車也冒起白煙，街道上時不時會有反叛軍匆忙跑過。

    看見那些人手上拿著的槍，夏知揚有點坐立不安，再次向奧古斯特確認：“教授——”

    開了口，他卻不知道應該怎么問下去。

    問勒托的平民是否會受傷或者死亡？問勒托這些飽含歷史意義的建筑物會不會損毀？大型建筑物升起防護罩后，有沒有可能將敵人也保護在了里面？

    可他又清醒地知道，現(xiàn)在勒托面臨的是戰(zhàn)爭，不完全可控的戰(zhàn)爭，聯(lián)盟已經(jīng)盡全力做出了最妥當?shù)陌才?，但不可能面面顧及?/br>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奧古斯特開口：“就在剛才，聯(lián)盟已經(jīng)向所有勒托居民發(fā)布了提醒，民用建筑立刻關閉門窗，除非必要盡量不要外出，所有懸浮車即時降落，街道上的人就近尋找掩體避難。如圖蘭學院這樣擁有防護罩的公共建筑，已經(jīng)有人先一步帶武器趕去協(xié)助。”

    他最后說道：“千萬不要小看人的求生欲。人類最害怕的是死亡，因此也會因死亡激發(fā)無窮的潛能。同樣，人類也是群居生物，擁有極高的社會性和協(xié)作意識。僅從人數(shù)上來說，反叛軍是弱勢一方?！?/br>
    夏知揚明白了奧古斯特的意思。

    以他所知，反叛軍大部分精銳都守在星艦里，時刻防范聯(lián)盟的突然攻擊，因此，在勒托地面活動的反叛軍數(shù)量反倒不多。

    這一小部分反叛軍之所以能在一長段時間里壓制勒托平民，倚仗的不過是恐懼、武器以及來自懸浮在空中的星艦的威脅。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一旦聯(lián)盟駐軍開始向勒托發(fā)起攻勢，“恐懼”便會如玻璃般產(chǎn)生裂痕。

    面對沖破恐懼、充滿憤怒且人數(shù)眾多的勒托平民，數(shù)量寥寥的反叛軍不一定能再像從前一樣耀武揚威。

    夏知揚心緒稍定。

    就在這時，夏知揚配置在左手腕上的個人終端亮了亮，隨即，對接聽覺神經(jīng)的內(nèi)置通訊器里響起人聲：“地面反叛軍正在前往isco設備中心，請注意?！?/br>
    見夏知揚像是在認真聽著什么，眸光隱隱跟著一縮，奧古斯特問：“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

    夏知揚盡量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平穩(wěn)：“是的，反叛軍正在過來的路上?！彼乖谏韨鹊氖种缚s了縮，最后用力握緊，“您放心，我會盡全力保護您！”

    反叛軍第三軍團。

    指揮室里，弗里茲站在監(jiān)探器前，捏了捏白色領巾上別著的寶石扣：“你說遠征軍會不會跟上來？”

    “會?！卑吞乩漳w色深，不茍言笑時顯得兇厲，他肯定道，“遠征軍倚仗的是一分先機。要是放任你我回到神廷，中途休戰(zhàn)，他們就失去了這份先機。

    況且，這片星域于他們而言太過陌生，他們不可能敢臨時轉移陣地。同樣，他們也不敢原路返回，一旦暴露了來路，他們再想通過那條路過來就不可能了。所以，他們只能向前，不能左躲右避，也不能后撤?！?/br>
    弗里茲意識到：“所以智者算無遺策，料定遠征軍一定會跟上來?！?/br>
    巴特勒冷聲道：“這種話，可以等你先把命保住了，再拿到智者面前說幾遍?！?/br>
    聽出巴特勒話里的諷刺，弗里茲掀起嘴角，不緊不慢：“巴特勒，看來這么多年你依然沒想明白，你，或者我，對于智者來說是什么？軍團長？倚重愛將？不，都不是，我們只是聽話又叫得好聽的狗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