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第34章 “柏菡?你回來了怎么不上樓, 在和誰說話?”韓馨透過廚房的窗聽見了柏菡說話的聲音,于是趴在窗前沖樓下喊。 柏菡立即抬頭,伸手把晏瀝往防盜門前的雨棚下一推, 讓他正好站在韓馨的視線死角出, 隨手捏了一個謊言回應(yīng):“沒事, 我突然想起和朋友還有個約,晚一點再回來?!?/br> 也不知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聽的,這里樓層太低,開著窗就能很清晰地聽見樓底的聲音。 “好的, 別太晚了!不安全?!?/br> 她仰著頭, 忘了注意自己的位置, 等確認韓馨縮回了腦袋她才把視線收回,晏瀝露了一截的鎖骨撞入她眼里。 剛想退后半步, 晏瀝卻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手,重心偏了, 整個人向前一跌, 鼻尖磕在他的肩上, 悶哼了一聲。 她抬起頭正要責(zé)問,卻聽見晏瀝低沉繾綣的嗓音鉆進耳中。 “下雨了?!?/br> 回望,天空中果然飄起了小雨花,落在地面上,一點一點將淺色的水泥路染成深灰的。 防盜門前雨棚下的那一小點空間成了躲雨的唯一地方。 “趁雨還沒下大, 你回去吧?!卑剌照f。 晏瀝卻問道:“你剛才說和朋友還有約?是誰?陪你坐地鐵的那個男人,還是許臨?” 聞言,柏菡翻了翻眼,降低了分貝沒好氣地說:“那是我搪塞舍友的話,我不希望她發(fā)現(xiàn)我和前夫在樓底爭論。我站在樓下說了這么久的話, 卻沒有上樓,她會覺得奇怪?!彼nD片刻,略帶諷刺的笑著說:“剛才看天還沒下雨,打算找個地方和你把話說清楚。不過既然下雨了,你還是趁早回去吧。” “雨變大了?!?/br> “嗯。”所以呢? “我沒帶傘?!?/br> “……你跑去車里?!?/br> 他低頭,“我沒開車來。” “你覺得我信?” “陳叔送的?!边@幾天雨下得多,膝蓋隱隱作痛。 “那你再叫陳叔來送你回去。” “他女兒生病了,向我請了假今天提前回家照顧?!?/br> 柏菡的耐心被磨完了,她挪了挪步子,扁著嘴說:“叫朋友來接你,或者叫輛網(wǎng)約車,隨便什么都行。奔三的人不至于要我教你怎么回去吧?” …… “我的意思是,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找個地方談一談?!?/br> 他話里的意思有這么難懂嗎?她以前說話這樣帶刺嗎? 柏菡打量他。 今天不是半個啞巴了,會說長句子了。 “就在這長話短說吧,”她壓低了聲音,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慢悠悠道,“最近幾個月的你很反常,不厭其煩地出現(xiàn)在我周圍。安城是、片場是、曲州也是,現(xiàn)在甚至跟蹤。為什么?” 她的話像打了一拳在晏瀝的喉頭,他默不作聲。 面對這樣的晏瀝,柏菡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我不知道我的單身生活是哪處吸引了你的注意力?!?/br> 喉結(jié)一滾,晏瀝的掌心和袋繩摩挲發(fā)燙,哽著聲平靜說:“我后悔離婚了。” 柏菡放下了她侃侃而談時不自覺升起的手,扶在綠色的防盜門上,指尖蹭刮著上面的鐵銹,表情看不出喜悲。 雨越下雨大,雨點兒落在樹葉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幾只夜貓輕輕嗚咽了幾聲,身影飛快地從草叢里竄過,躲到有遮蔽的角落。清風(fēng)徐徐,裹挾著雨花斜吹進雨棚下。片刻之間,面對面站著的兩人都被打濕了身子的一側(cè)。 “為什么?” “我們認識了十九年,我追著你跑了十幾年,你都沒有把我當回事過。我們離婚僅僅幾個月,我想,理由應(yīng)該不會是你突然愛上我了?!?/br> 柏菡不介意他的沉默,因為并沒有把他和他的話往心里放。 “鄭書藝呢?你們的關(guān)系沒有更進一步嗎?” 晏瀝終于動了動嘴巴,“我和她沒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你千里迢迢帶我去布拉格幫她挑禮物,沒關(guān)系早上她從你房間里出來?我以前或許是心瞎,但我眼沒瞎,你不用這樣誆騙我。” “禮物是因我欠她了許多年,帶你去是……” 柏菡截斷他的話,“欠她了許多年?你也欠我許多年,你給了嗎?十九年間你只有三次記得我生日,送過我三次禮物,你欠她的有你欠我的多嗎?” 她越說語氣越顯得焦躁。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她好不容易拋到腦后的所有委屈又涌了上來。 “還是別提她了,”柏菡主動轉(zhuǎn)移話題,“你不是后悔離婚,你只是不習(xí)慣。” “你習(xí)慣了有人在身邊仰望你,你習(xí)慣了掌控我的一切。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你的控制欲開始作祟?!?/br> “你記不記得高中時全校師生一起看了部電影,回家的路上你說劇中的破鏡重圓看著特別沒有意思。你說好馬不吃回頭草。” “所以我們都別回頭。” 晏瀝向外向前挪動了一步,橫在柏菡和斜打進來的雨水間。 他伸出雙手抵在門上,柏菡被圈在他的臂彎與門之間,他湊得很近,溫?zé)岬谋窍⒒ハ噍p撫對方的臉頰。 “當初的事,是不是余平露和柏志遠策劃的,而你事前并不知情?” 柏菡微微曲著膝蓋,拉遠自己和晏瀝的距離。 “我之前就說過。” “你沒有騙我。”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可在柏菡聽來像是疑問。 “你愛信不信,無所謂了?!?/br> “有所謂。” 以前他不信,因為他心里先入為主,帶著抵觸的心情?,F(xiàn)在他信,因為他有私心。 他確實不習(xí)慣沒有她的日子。 從九歲起,她就一直在自己身邊,仿佛從未離開過他的視線范圍??蓛H僅這幾個月,她忽然把自己當作了空氣,有了新的世界。 從前她的所有朋友,都與他的世界有交匯,在他的掌握之中。可現(xiàn)在她的那些新朋友,他一個也不認識。她和他們有說有笑,暢游在距離他十萬光年外。 這令他很不悅。 這種不悅,讓他的理智宕了機,不斷憶起年少往事,發(fā)覺自己并不討厭她。他以前太想當然地認為柏家的人都是居心叵測的,即使心底里有個聲音不斷在說“柏菡不是”也不愿信。 高中時不止一次地夢到柏菡,他將其簡單地歸于青少年的性沖動,克制了下去。 晏瀝的背已全數(shù)濕透,西裝袋子被丟在了地上,淋著雨早已濕透。 他的臉離得越來越近,鼻尖與柏菡的鼻尖輕輕擦過。 樓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防盜門從里側(cè)被打開了,滴地一聲。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門推不動,透過門上的縫隙沖著外頭喊。 “干嘛壓著門,還讓不讓人出去了?打情罵俏換個地方?!?/br> 柏菡用力一推,晏瀝踉蹌著向后倒了幾步,暴露在越下越大的雨中。 居民推開防盜門火急火燎地走出來撐開傘,還沒忘了回頭看二人一眼,“嘖”了一聲。 在門關(guān)上之前,柏菡跑了進去,門又自動關(guān)上,發(fā)出沉重的巨響。 路人瞧了站在雨中淋雨的晏瀝一眼,“苦rou計?。靠鄏ou計的話這雨還不夠大的,不頂用喔?!?/br> 柏菡回到家,韓馨正蜷在沙發(fā)上打電話。 “對啊……好像是結(jié)過婚……”見到柏菡,她連忙把手機按在沙發(fā)上,“你怎么突然回來啦,不是說和朋友有約?” “下雨就取消了。” “呃,嗯,我先回我房間休息了。” “嗯。”柏菡抬起頭,耷拉著眼皮顯得疲憊。 走到浴室,她拿起自己的毛巾,打濕后擦了擦臉,在鼻尖處重重地擦了幾下,死死盯著鏡子中狼狽不堪的自己。 她現(xiàn)在只是表面看著平靜,腦袋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了,像纏繞在一起的毛線,到處是死結(jié)。 心情被攪得天翻地覆后,她一晚沒睡著,等到七點身體實在扛不住了,才悠悠睡去。 可她剛睡下沒幾個小時,又被電話吵醒了,她閉著眼伸長手臂在桌上摸索一番后直接接起。 “喂,你好?!鄙ひ羯硢?,喉嚨里有干燥的顆粒感。 “你回臨城了?” 對方的聲音里有怒氣,一聽,是余平露。 柏菡咳了兩聲,先睜開了一只眼去適應(yīng)亮光,再慢悠悠坐起,背靠在靠墊上。 誰告訴她的? “回了?!?/br> “下午回家一趟?!?/br> 柏菡微蹙眉頭,“哪個家?柏家,還是晏家?” “你犯了這么大錯直接去晏家,你覺得晏家會讓你進去嗎?回自己家。”余平露說話時像拿了把機關(guān)槍,吐字飛快,嘟嘟嘟的。 “我沒空?!?/br> 余平露早就留了招,咬牙切齒道:“你不回來,我就把你放在家里的東西都扔到大街上去,給流浪漢?!?/br> “隨你?!?/br> 柏菡閉上眼,關(guān)了手機。 躺了片刻,她還是翻身下床沖出了家門。 遲早要面對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