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給人的感覺卻變了。從前他也桀驁，總是冷著一張臉，不大愿意理人的，可現(xiàn)在，他給人的感覺卻是陰鷙。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淡淡的看著你，也讓人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迫之感，甚至是讓人覺得戰(zhàn)栗的。

    真是的，好好的一個孩子，怎么被摧殘成這樣了？

    謝莞下意識的想著，也許是因為朝堂上的爭斗太過艱難，太子之位并不是那么好坐的。她記得，他以前總愛穿月白色、鵝黃色的袍子，端的是素雅的君子之風(fēng)，其實就是看似穩(wěn)重，實則sao包的顏色。

    而她自重生以來，每每見到他，他卻都是穿著一身玄衣的。他穿著玄色也是好看的，只是顯得陰沉了許多。不如當(dāng)年那般瀟灑倜儻。

    謝莞幽幽感慨著，他這些年想來過得也并不好。想到這里，她心里竟覺得略略平衡了些，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心態(tài)。

    謝莞揉了揉自己的下頜，看向燕離，道：“表哥，我有件事想麻煩你幫忙。”

    燕離笑容和煦，他將茶盞放下，很溫柔的看向她，道：“何事？但凡我能做到的，便一定想法子幫你?！?/br>
    謝莞望著他的眼睛，一時竟覺得看到了天上的星子，明媚閃亮而又溫潤至極。她吞了口茶水，輕輕避過他目光，斜睨著眼打量著顧遲的神色，道：“我想讓你幫我查查，昨日行刺我們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刻意咬重了“行刺”二字，偷偷瞄著顧遲的反應(yīng)，可他面色如常，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不覺有些懊喪，雖然她早就知道，顧遲是個冰塊臉，對于“喜怒不形于色”一事上，更是早就修煉的爐火純青。當(dāng)年，也就只有她能把他氣得發(fā)狂。

    “你是覺得，昨日那些不是普通的山匪？”燕離略一沉吟，語氣認(rèn)真起來。

    謝莞點(diǎn)點(diǎn)頭，瞇了瞇眼睛，抬頭看向他，道：“的確，那些人身手不凡，又極有策略，絕不是尋常山匪可以做到的。依我看，倒像是官宦人家所豢養(yǎng)的死士。”

    燕離眉頭微皺，不自覺的朝著顧遲看了一眼，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深欉t只是悠然從容的品著茶，好像在他的情緒之中，全然沒有悲喜似的。

    燕離緊抿著唇，低頭看向謝莞，道：“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去查。只是若是此事的確是死士所為，只怕你日后要格外當(dāng)心才行。”

    他尤嫌不夠，又道：“不若我派兩個得力的人跟著你，也好保你周全。”

    謝莞笑著搖搖頭，有意無意的掃過顧遲的臉，道：“不必了，想來太子殿下已派人跟著我了?！?/br>
    她言罷，也不顧燕離一臉詫異，便徑自站起身來，道：“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表哥若有了消息，來府中告訴我便可?！?/br>
    她正要往出走，便見顧遲倏的睜開了眼睛，聲音冷峻如松：“宋四姑娘，孤想知道，你與謝由是什么關(guān)系？”

    謝莞冷笑一聲，回身將雙手撐在案幾之上，與顧遲四目相對，道：“殿下承認(rèn)派人跟著我了？”

    顧遲神色淡然，道：“孤不過是為了保護(hù)宋四姑娘的安全?！?/br>
    謝莞挺身站立起來，不屑道：“不敢勞煩殿下費(fèi)心。還請殿下早日將這些人撤了，我也能睡個好覺了。”

    顧遲長眉輕挑，薄削的唇微微開啟，道：“不若這樣，孤與你做個交易，如何？”

    謝莞頭也不回，冷聲道：“什么交易？”

    顧遲抬頭看向她，看似平靜的眼眸之下，暗藏著銳利如鷹隼般的英銳之氣，道：“你讓孤與謝由見一面，孤便給你自由，如何？”

    謝莞冷哼一聲，似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嗤笑道：“我倒不知世上竟有這樣不公平的交易。殿下若是真想見謝由，倒不如聽聽我的要求?！?/br>
    “說來聽聽?！鳖欉t閑閑倒了一盞茶，目光清淺幽涼。

    “我要沈憑之的命?！敝x莞回過頭來，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顧遲，朱唇微啟，卻說出這樣可怖的話來。

    燕離一驚，忍不住道：“四表妹，你……”

    顧遲微微揚(yáng)手，讓燕離倏然住口，淡淡道：“不難?！?/br>
    謝莞哂笑一聲，道：“那我便等著殿下的好消息。不過，我要活口?！?/br>
    她說完，便干脆利落的轉(zhuǎn)身走了，再不回頭。

    顧遲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才微微垂眸。

    燕離早已按耐不住，道：“殿下，宋婉如何會認(rèn)識謝由，又如何會知道沈憑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遲微微搖了搖頭，道：“孤亦不知?！?/br>
    “那殿下為何要答應(yīng)她的要求？”燕離百思不得其解，顧遲一貫是謀定而后動的人，他認(rèn)識他以來，他倒是第一次做這樣全然沒有把握的事。

    顧遲抿了口茶水，道：“許是孤覺得，這交易很有趣罷?！?/br>
    燕離知道，顧遲是急于見到謝由的，也許他正是因著這個，才會答應(yīng)謝莞的要求，只是……沈憑之可是顧遲用盡心思才籠絡(luò)住的人啊！

    “殿下當(dāng)真要除掉沈憑之？”燕離抬眸望著他，只是顧遲一貫?zāi)樕掀届o無波，即便他看得再久，恐怕也看不出什么東西。

    顧遲微微頷首，道：“不急。”

    燕離聽他這樣說了，便知道他胸中自有丘壑，便也平靜下來。他吃了盞茶，半晌方道：“殿下是否也覺得昨日行刺宋婉一行的人并非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