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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她卻越發(fā)消瘦。纖瘦背影從后面看,到了第六個月,入了夏,也依然只有少女感單薄的模樣。 醫(yī)生們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季星辰知道,有一種自我毀滅傾向的內(nèi)在人格,在看似流水的日子里,在她內(nèi)心瘋長。 曾經(jīng)的霍容,現(xiàn)在是自己。 別墅里添置了電腦、重新開放了家庭影院,霍家把洛克帶了過來陪季星辰聊天說話,還讓梁昀過來小住,甚至松口,季星辰只要愿意,可以適當?shù)难堊约旱呐笥褋韯e墅里陪自己。 不過前提,季星辰依然要活在霍家的層層保護之中。 對這一切政策措施上的松動,季星辰?jīng)]有明顯的喜樂或者感恩。 她最想要的不是此刻錦衣玉食、前呼后擁的生活。 無數(shù)次淚水打濕枕頭,又倏然驚醒之前,她都墮入了無限循環(huán)的噩夢里——霍容出現(xiàn)在紅毯的盡頭。黑色的禮服白色的襯衣,溫和寵溺的笑容,下一秒槍/聲/響起,他胸口大片大片的氤出了血跡,另一個穿著白紗的女人尖叫著撥開人群沖著他跑去,而夢里的季星辰死死的被釘在圣壇前,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fā)生…… 該來的還是會來。 例行檢查后,醫(yī)生笑瞇瞇的告訴季星辰,孩子已經(jīng)可以看出性別了,是個小姑娘。 彼時,夏末最后一縷熾熱的季風從窗外飄了進來。不知幾輪,院落里的薔薇花再次怒放。 護士小心翼翼的支起了季星辰的上半身,耐心的指著儀器上顯露出來的嬰兒輪廓,笑著說道:“看模樣,又是一個大美人呢。” 細瘦的手指慢慢落在了屏幕上,好像母女間的心靈感應(yīng)一樣。季星辰撫摸著孩子的小臉,肚子里的小人兒很開心的踢了踢她的肚皮。 洛克撲扇著翅膀落在了季星辰身邊,歪著腦袋,聚精會神的盯著屏幕上悠然動彈的小人兒,烏溜溜的眼珠子眨也不眨。 季星辰?jīng)]忍住紅了眼圈。 她拼命保住的孩子,終于在來的路上了。 醫(yī)生安撫著她:“現(xiàn)在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他又想起,霍家這樣的大門大戶肯定不會隨隨便便的取個名字,隨又補道,“小名也可以?!?/br> 說罷,醫(yī)生又生怕季星辰多想,一臉為難,極為懊悔自己主動挑起了這個話題。 “詩詩。”季星辰脫口而出,“我的女兒叫詩詩?!?/br> 人們從詩人的字句里,選取自己心愛的意義。 但詩句的最終意義是指向你 ——《吉檀迦利》 再入了一個秋。 季星辰已經(jīng)不再去主動搜索關(guān)于霍容的一切事宜。 霍致帆最開始想要達成的初衷也在此刻完成——季星辰已經(jīng)如他所愿,徹底把自己密閉在一個蛋殼里。 她的世界,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有母親和meimei。 預產(chǎn)期在半個月以后。 身體越發(fā)的穩(wěn)定,霍家給予季星辰的“特權(quán)”也越來越多。 學院因為她的特殊情況,推遲了大半年的人格話劇公演終于如約上線。 預熱了半個月,一千多張門票居然全部售罄。學校禮堂早早就擠滿了慕名而來的學生與學者們。目之所及,霍家明面上安排的保鏢就有五十多個人,暗地里貼身保護季星辰的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為了幫助jiejie圓夢,季寒薇也早早的向?qū)W校請了假,飛回洛市陪jiejie和mama。 季星辰月份大了,行動吃力。本來她準備親自登場飾演自己,可是上場之間突發(fā)血糖有些低,立刻被霍家的醫(yī)生勸住了。 季寒薇這下死活不肯讓季星辰上臺表演了。 她帶了一個表演學院的學生來頂季星辰。為了讓梁昀不出戲,她甚至找了一塊枕頭冒充季星辰的大肚皮。 好說歹說,連哄帶威脅,季星辰在meimei的強勢下敗下陣來,乖乖的坐在后臺當一個觀眾。 演出開始了。 人格話劇公演的內(nèi)容和過去一年里,梁昀的治療方案密切配合。 基本上是圍繞梁昀季思明戀愛,姐妹倆成長兩條主線進行。用面具取代演員真臉是為了防止病人對角色扮演者產(chǎn)生移情,也是為了讓患者能夠在體驗重塑記憶的過程里分清楚“過去”“當下”的回憶。 扮演幼時季星辰與季寒薇的兩個小姑娘,頂著粉色和藍色的面具,在歡快的音樂聲中上了臺。 兩個人為了搶一個小芭比娃娃,不惜動用了“國際象棋”“鋼琴”“撒嬌”“耍賴”等種種方式一決勝負?,F(xiàn)場觀眾時不時的被兩個小演員的稚嫩表現(xiàn)逗的發(fā)笑,連候場的梁昀也一臉溫柔的看著臺上的兩個“小女兒”,慈愛的笑著。 劇情在一幕一幕進行。很快就到了姐妹倆成年后的時代。 季思明已經(jīng)從她們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母女三人相依為命,寄人籬下過了很久。 梁昀動情的摟著兩個女兒,坐在深夜的床邊,低頭啜泣。 扮演季星辰的女演員叫莫莉,是寒薇在電影學院新交的朋友。她才拿到了劇本,但不虧是專業(yè)的,投入的很快,季星辰都被感動到了。 季星辰專注的看著,一旁的醫(yī)生提醒她不要久坐,扶著她起身,在原地轉(zhuǎn)了轉(zhuǎn)。 也在此刻,季星辰一眼瞥見舞臺吊頂上方似乎有些怪異。 她仰著脖子,瞇起了眼睛,似乎看到一個黑影從吊塔上一晃而過。鎂光燈太過刺目,那影子消失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