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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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寫完后,只覺得胸悶氣短,垂眸看了片刻,又從右到左地又讀了一遍這位御史的提議,忽然冷冷揚唇一笑。 一句勸言警告不足以止住這些荒唐之言,他拿起那文書,毫不猶豫地扔進一旁的火盆里,目光凝滯地見它連帶上頭不堪的字句,一點一點地被火舌燃盡。 第56章 世上有兩種人, 最叫當權(quán)者厭惡憎恨, 恨不得悄悄誅之! 一個是刀筆吏,一個是新朝的列公新貴。 刀筆吏,其實就是史官, 舞文弄法,字句如刀,恨不得以春秋筆法將過往一一寫盡;而列公新貴, 自然不必多說, 流血流汗的拚殺一場, 坐了太久侯位, 也就容易徒生點不對付的心。 所以皇帝將器重房相如, 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對列公新貴, 陛下還算念舊情,大勝之日, 諸公皆封賞,賜地賜名,攬收部分兵馬,安撫加攬權(quán), 也算是平衡得當。 可那群史官, 就大大不好對付了,不好說話,又個頂個的脖子硬,堂而皇之地一口拒絕了皇帝想要稍微“暈染”幾分筆觸的要求。大概,對于當今圣人來說, 那場洛陽之變是他畢生最大的心病了。 陛下曾在朝堂上問,“隱太子乃朕之同母兄長,關(guān)于洛陽之變,市井流言四起,百姓不知內(nèi)情,又情有可原??呻藓苁菫殡y,諸公,此事當如何?” 其實這就是試探幾分史官的意思了。若翻覆歷史看遍,當權(quán)者是不可以過問史書如何記錄的。陛下在弘文館吃了癟,只能拿在面上不經(jīng)意地問幾句。 史官們面面相覷,洛陽之變那事情,這圣人的意思,便是要粉墨真相了? 大殿上無人敢言,縱觀六部以及諸位老臣,皆怕說錯了話,可又不想違心奉承,只好都揣著袖子,眼觀鼻子鼻觀口,期待圣人萬萬別點了自己的名。 那時候,只有一人站了出來,無所畏懼,英姿翩翩。 房相如獨自環(huán)袖上前一拜,答曰,“臣自請入弘文館修史?!?/br> 陛下大喜,當即加封房相如一個文散官的封號,令他協(xié)助兩位史官速速修編好這一段的記錄。 于是,洛陽之變便成了,【隱太子多番加害于豫王,忍之,未止,終起兵洛陽,撲殺之圣人看后,自然是心悅不已,大贊房相如妙筆驚世。 隱太子當年加害于圣人,這事情的確是有的;而圣人容忍多番后,隱太子依舊不改,這才怒而殺之。一切順理成章,其實,事情沒有變多少,只是擇有利于陛下統(tǒng)治的部分,舍去那些該隱沒于歷史長河的碎片,這才是陛下想要的結(jié)果。 房相如的思緒徐徐牽扯回來,眸色映著終于暗淡下去的火光怔了怔,喃喃道,“忍之……未止……撲殺之。” 這段為人所不大細聞的過往,還是被他兩三筆地改了,保全了陛下的登基的名正言順,也壓住了此起彼伏的質(zhì)疑。 他閉目長長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座下忙忙碌碌的朝臣的身影,映著外頭的日落平西,是一派江山穩(wěn)固的模樣。 所以,帝王之路的平坦,必須有人要以身為磚,殘忍鋪就。若是無人,那只能是他。 愧疚嗎?他自嘲一笑,似乎這個詞從未在他作為宰相的為政生涯里未出現(xiàn)過。若真的一筆一賬的算起來,那他對不起的人太多了!總要有人犧牲,包括他自己。 永陽公主的母親令睿姬的事情,他隱隱約約的聽說過一些,大概還是方才那文書上所寫那般——前朝藩王之女,入侍豫王燕寢。可具體的他并不清楚,陛下也不曾對旁人說過。 因此,唯有燒之,以絕后患。 這時候,有主簿趨步上前,微微揖禮,悄悄看了一眼火盆里的殘渣,然后恭敬地探身詢問道,“房相,愚手底下扣了幾分御史臺上呈的諫言,關(guān)于大慈恩寺遷陵一事,對于其中永陽公主的生母睿夫人,似乎頗有微詞。更有者提及,若是遷陵,隱太子更應當率先歸祖?!?/br> 宰相神色淡淡的,聲音里沒有什么溫度,“放在這吧,我一并處理。” “這……” 主簿遲疑片刻,看了一眼那被燃燒成灰的文書,道,“御史臺的奏牘,若不上呈,恐有不妥,或,對房相不利?!?/br> 宰相視線移到他的臉上,不冷不熱地問道,“某問君一句,御史臺共多少人?” 主簿不解,答曰,“算上有官階及散官者,大大小小,約百人。” 宰相瞥了一眼主簿遲鈍的臉,冷冷笑了一聲,“還不懂么?約百人……你覺得陛下會舍不得用那幾個人的命,換來一份平靜嗎?” 主簿大驚,連連低頭道,“屬下明白?!?/br> 宰相淡聲道,“御史臺,多是聞風奏事,不求其實,但求邀功。御史大夫與御史丞若是管不過來這風氣,那就派管得了的人去管。若是都管不了,本相親自去?!?/br> 主簿不敢再反駁,低聲諾諾道,“還請房相請教,下屬如何回覆御史?” 宰相立即皺了眉頭,拂袖道,“回覆?君竟不懂其中利害?” 說著,他揚手將那幾卷文書扔進火盆,當著主簿的面將他們?nèi)珨?shù)燒毀。 主簿目瞪口呆,宰相卻不以為然,挑了挑眉,道,“君不必驚訝。但請君細想,文書中提及遷陵隱太子之事,雖是幾句嘲諷,但圣人看來,斷斷不是妄言。倘若陛下瞧見那幾位聯(lián)名提及為逆臣隱太子遷陵的筆跡,那敢問君,諫言的那幾位御史,還能活過千秋節(jié)嗎?” 雖是毀盡御史諫言,可實際也是在保護他們,宰相真不愧是宰相。 主簿心服口服,連連再拜,道,“屬下明白。屬下受教。”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這話一下去,中書省里處理政務文書的節(jié)奏似乎快了起來,還不到酉時,事務已經(jīng)幾乎全數(shù)處理完畢。 內(nèi)侍們自案幾上抱起大大小小的文件四下散去,送往六部,門下等地,而中書省里總算輕松下來。 離散殿的時間還差點,眾人也少了幾分做事的心思,干脆活動活動脖頸,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一會兒準點回家。 方才還忙得抬不起頭的眾臣總算得了閑,慢慢地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游到好友幫派身邊,一邊啜起煎茶,一邊長吁短嘆起家長里短來。 “張兄可知,我家隔壁的人家,又添新子。兄可知那主人家多大了?” 說著,那人伸出五指晃了晃,眉飛色舞道,“五十五還要有余啊!” “年近花甲?奇事??!” “你不知道,他這小兒子是同新娶的小妻生的!小妻約莫雙十年華!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啊?!?nbsp;說著,引得旁邊幾個湊熱鬧的文臣低聲笑了笑。 大概是快到下個月的千秋節(jié)了,大華上下最熱鬧的日子就要來臨,叫這些朝臣也有點飄飄然,嘴里也開始插科打諢起來。 只聽人嘆道,“好福氣,好福氣呀!小妻好,若是我升官,我也想娶個小妻,不過,怕了家里的母老虎了?!?/br> 宰相坐在上首,一面垂眸看著書,一面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下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耳朵聽得一清二楚,卻也懶得管他們。 這話題瞬間在中書省傳開,只聽一會兒低語,一會兒大笑,還有人連連稱'妙哉!'。房相如不必再細聽也知道,定是這幫人偷著說起葷話來。 他抬眼看了一下其中笑聲最大的那位,正是那個愛躲在帳幔后頭偷睡覺的老主簿,每次做事他必偷懶些,可但逢這種事情,他總是一馬當先。 宰相忍不住搖頭翻了下眼,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看起書來。 忽然有人笑道,“年紀太大,果然配小妻是不好的!也虧他心大,竟真覺得'寶刀不老'?!?/br> 一位侍郎忍不住要掉書袋,搖頭晃腦地接話道,“這叫,金屋藏嬌,一樹梨花壓海棠!” “胡扯!分明是'廉頗老矣,一支紅杏出墻來'!” 頓時中書省內(nèi)眾人哄然大笑起來,沉浸在這些小情趣里不能自拔,居然把上首的宰相給忘了。 宰相是個很清高的人,但凡入耳的話,總要先看看是不是說他自己的。哪怕不是,只要沾點邊,他也能自我反省起來。 再看他的神色,早就紅一陣白一陣,仿佛他們笑的花甲老翁是他,而那位紅杏小妻,是屋里的李漱鳶似的。 他握著書的手不禁顫抖起來,簡直羞惱不已,可又不好發(fā)作,忍了又忍,只得狠狠地嘩啦——一聲合上書簡,往桌上一放。 “諸君好興致啊!” 房相如忽然拂袖起身,臉上是半嘲諷半無奈。 眾人一望,皆不敢放開笑了,趕緊收斂神色,正衣冠攬廣袖,環(huán)手齊聲道,“房相——” 宰相立在那,身后的內(nèi)室還藏著當朝公主,那心情簡直不敢細品,他負手頷首,一本正經(jīng)道,“今日辛勞,本想早早忙完,早早地叫諸公放還歸家,可見諸公,言笑嚶嚶,沸語不止,某無法插話,也不知,你們在說什么?” 眾人趕緊做自慚形穢狀,垂頭愧疚道,“屬下知錯?!?/br> 宰相沉了下嘴角,又不輕不重地訓斥幾句,側(cè)頭見已經(jīng)酉時過一些了。想起自己答應了屋里那位酉時就會結(jié)束,于是趕緊一揮手,叫眾人回去。 三番禮節(jié)過后,這中書省總算散了個清靜。 房相如收拾好自己的案幾,趕緊繞過屏風,穿過長廊往內(nèi)室走去,左右看看無人跟來,輕輕敲了兩下門,這才推門而入。 “公主?” 無人應答,打開門進去的時候,見吃得只剩下殘渣的盤子扔在案幾上,酥酪茶也喝得只剩下一半了。 他忍不住淡淡一笑,盡是縱容的神色,然后往里再走兩步一看,瞬間呆滯。 只見他的床榻上,躺著個只穿了抹/胸的婀娜女子,露著圓潤的雙肩和脖頸,正靠在枕頭上夾著被子呼呼大睡。 房相如頓時覺得眼前火辣辣地一片灼燒,眨了眨眼,才看清她的臉,只見的確是李漱鳶,頓時覺得臉上更燙了。 非禮勿視啊。他們還不是夫妻,她就如此放縱,叫他真是無奈。 宰相站在榻前,眼睛看向屋頂,然后探手扒拉了兩下她的肩頭,不聞動靜。他一皺眉,干脆伸手要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誰想,那被子被她夾的頗緊,他往外拽一下,那頭卻拉著不放,雙腿一勾,將被子擰纏在腿間,大有絕不松手之勢。 房相如無奈的很,只得脫下自己的外衫給她隨手蓋上,這才微微看著好些。 他嘆了口氣,拉過凳子,正要撩袍坐在榻前陪著她,忽然那頭卻醒了。 漱鳶揉著迷瞪的眼半起身,朦朦朧朧中見房相如坐在那,道,“你何時來的?怎么不叫醒我?” 還不等宰相回答,只見公主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忽然大叫,“哇,你脫衣服干什么!難道……” 宰相無語,立即反駁道,“那你為什么脫衣服躺在臣的榻上!” 漱鳶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太困了,天又太熱……所以……” 他在外頭已經(jīng)被那幫說葷話的僚屬搞得焦頭爛額,這一回來她又在這里若無其事的撩撥他,宰相忽然覺得,大概大華上下沒有比他更辛苦的人了。 房相如也沒再斥責她,按膝頷首道,“吃飽了,也睡夠了,公主該回去了吧。” 她啊——了一聲,一骨碌坐起來皺眉不快,“你又趕我走?” 房相如端起她喝剩下的酥酪茶喝了一口,皺了下眉,果然這加了酥酪的東西太膩了,于是嫌棄地放在一旁,平平淡淡道,“你不走,難不成還想住在這?” 漱鳶答,“不和你在這一起同夜而眠,那我還來找你干什么?” 房相如一聽,頓生悲涼,怔聲道,“難道你來這,就是為了找臣陪你困覺的?”他本來還以為,至少應該多些精神上的成分。 漱鳶跳下床來,身上還松松垮垮地披著他的外衫,勾住他的脖子坐在懷里,神神秘秘道,“其實,我還想看看中書君……” “住手?!?nbsp;房相如臉紅幾分,趕緊拍掉了她的手,道,“此處不可。萬一有人返回中書省找臣,當如何?” 漱鳶笑得一臉禍國,“那就叫他在外頭等著……什么時候完事,再什么時候出去見他?!?/br> 房相如聽得差點沒把她扔出去,他別過臉道,“出了事,腰斬的可是臣吶!” 漱鳶抬手扳過他的臉對著自己,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往里一夾,頓時宰相變得有些可人,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他撅出來的嘴,道,“我怎么覺得,你變得如此怕死?” 宰相被迫嘟著嘴,低聲含糊道,“無愛無怖,臣這是由愛生憂,由愛生怖?!?nbsp;他晃開她的手,將她往腿上一攬,叫她側(cè)坐在懷里,房相如半抬頭仔細看起她,停了一陣,忽然沉沉道,“說起來……今日臣燒了幾分御史臺的奏章……” 漱鳶大驚,“你連御史的奏章都敢燒?” 房相如苦笑,目光望向直欞窗外的晚霞,道,“無奈之舉?!?/br> “為了我嗎?” 他頓了頓,卻不想叫她有太多負擔,于是道,“姑且算一半一半吧。” 漱鳶默默坐正,低頭理了理裙擺,悶聲道,“但愿此事過后,再無波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