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心，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個說?！?/br>
    “……”

    演員們是常年被八卦的人，酒精上頭碰上更大的緋聞恨不得用十倍好奇心去盤根問底，奈何沈言曦刀槍不入滴水不漏，最后搭把助理的手，姿態(tài)萬千地離開了，留下包廂眾人百爪撓心。

    沈言曦在解釋？

    可有的人猜隱婚，有點人猜朋友，這個模棱兩可的解釋到底在解釋哪邊，這比不解釋更讓人浮想聯(lián)翩！

    ————

    頂樓酒店套房，四下安靜。

    沈言曦在門邊站一會兒，去沙發(fā)坐一會兒，去書桌前坐一會兒，可無論怎樣，心跳都強烈而清晰，噗通噗通，根本無法平靜。

    最后，她在床上翻來滾去，從蟬蛹般的被子里露出兩條纖白的手臂和一顆熱熱的小腦袋，給他發(fā)微信。

    剛點開對話框，沈言曦反應(yīng)過來，能打電話的時候為什么不打？她是傻子嗎？

    沈言曦清清嗓子，再次彈了語音過去。

    對方仍舊接得很快。

    沈言曦細(xì)軟的喉嚨伏動一下，臉上緋色淡些，輕聲解釋：“今晚喬悅請吃飯，大家喝開了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我本來想走，喬悅和陶然他們非拉著我玩一把才讓我走，就一把，就抽到了?！?/br>
    季禮似是笑了一下：“猜到了?！?/br>
    他的笑音很短暫，像羽毛輕輕拂過臉龐，沈言曦吃癢，語氣更軟：“我給你發(fā)的那些話你看到了嗎？就陶然亂說那些話，什么鬼的他愛慕我，他愛慕個鬼啊，陶然問要不要他親自給你解釋，我說不用?！?/br>
    季禮：“剛剛看到了?！?/br>
    沈言曦手指卷著烏黑的發(fā)梢玩，嬌道：“那之前為什么沒看到。”

    季禮溫聲無奈：“有時差，在睡覺。”

    刷一下，沈言曦剛降溫的臉又燒了起來。

    像是猜出她的窘迫，季禮有條不紊地煽風(fēng)點火：“你如果想，我可以24小時不睡覺守著對話框秒回你消息，”他故意逗他，“天大地大沈言曦最大，天美地美沈言曦最美?！?/br>
    沈言曦惱羞得都沒細(xì)想季禮這些話的出處，急忙打斷：“不要?！?/br>
    季禮低低笑一聲，這次笑得很清晰。

    沈言曦沒再開口，季禮也沒再兩口，她這邊天完全黑了，季禮那邊天還沒亮，兩人隔著屏幕能聽到彼此細(xì)微克制的呼吸聲。

    一會兒后。

    季禮問：“進(jìn)組還順利嗎？”

    沈言曦“嗯”一聲：“順利?！?/br>
    再次沉默。

    沈言曦出聲：“前面所有都不重要，我好久沒見到你了，”她咬著唇，有些委屈又有些糾結(jié)地，“我想你了?！?/br>
    仔細(xì)想想，她真的快半個月沒見他，明明之前天天在療養(yǎng)院陪她的人，現(xiàn)在看不到，摸不著，就連撒個嬌都不能順便在他身上撓一下，沈言曦不太開心。

    是的，撒嬌。

    她在悄悄撒嬌，而季禮沒應(yīng)。

    又隔了好一會兒，男人低低的單音節(jié)才從手機(jī)里傳出來：“好。”

    沈言曦隨口：“這種時候你可以說‘嗯’，‘好’是沒有意義的?！?/br>
    季禮沒接這話，沈言曦又和他天南地北閑扯了好一會兒，來了困意：“你給我說晚安?！?/br>
    季禮：“我這邊天亮了?！?/br>
    “不管，”沈言曦昏昏欲睡，嬌氣又任性的聲音伴著握手機(jī)手下滑的弧度而越來越小，“我就想聽你給我說?！?/br>
    季禮故意：“不說。”

    沈言曦：“不行?！?/br>
    就在她上下眼皮屢開屢闔快攏到一處時，季禮放輕了聲音：“晚安。”

    沈言曦這才安心睡去，宛如一只被喜歡小哥哥撓毛毛撓舒服的貓貓，唇角掛著一抹無論如何放不下去的滿足笑意。

    大洋彼岸，季禮靠在床頭，望著已經(jīng)掛斷的對話框，潭水般漆黑深邃的眼底蘊藏著明顯的溫柔。

    她好像總是這樣，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算她自以為成熟懂事懂得克制，其實她還是忍不住。

    比如“老公”，比如“想你”。

    那些她自以為藏得很好步步為營的小心思，在季禮眼里無異于昭然若揭。

    意料之外，但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很多事情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心緒，就那么一次、兩次、很多很多次，讓她的情緒柔順又直接地抵進(jìn)他的心里。

    季禮瞇著想了會兒事情，起床，洗漱，下樓。

    每一步時間都異常精確，儼然一臺毫無感情的總裁機(jī)器。

    他用早餐時，程勝站在旁邊匯報行程，季禮簡明扼要變動兩處，程勝明意：“好的，我馬上通知下去，jns總部投資會時間已經(jīng)確定，司機(jī)等在門口，摩通和星光合作案名單我稍后整理完畢……”

    “嗯?！奔径Y從容地進(jìn)完早餐、凈手、單手插袋走出別墅。

    程勝拉開車門候在一旁，季禮彎身上車，黑色賓利如同蟄伏的猛獸緩馳而出。

    ————

    jns總部投資會在一個紅酒莊園舉行，華盛海外和摩通作為兩大寡頭勢均力敵，與其說是jns投資權(quán)爭奪戰(zhàn)，不如說是重組并購戰(zhàn)。

    摩通接了蘇城星光傳媒的案子，迄今為止最好的戰(zhàn)略是借jns的殼把星光子公司放到紐交所重新上市，而華盛海外早已對jns版圖虎視眈眈，季禮同樣勢在必得。

    第一輪盲約報價結(jié)束后，會場觥籌交錯，季禮和來往的人碰杯，俊臉波瀾不驚，摩通的人臉色不佳，季禮掃過他們，宛如看死物般多一秒都不肯停留。

    程勝來到季禮身邊，低聲對季禮道：“摩通林皎林總希望和您共進(jìn)午餐。”

    季禮眼神給到程勝，程勝明了，去到不遠(yuǎn)處回絕林皎。

    穿淺藍(lán)色豎條紋西服搭白襯衫的女人干練到每根盤在腦后的頭發(fā)絲都一絲不茍，聽到程勝回話，她眉頭幾不可見蹙一瞬，隨后恢復(fù)自如，端著紅酒杯踩著緞面高跟鞋姿態(tài)婷婷地朝季禮走來。

    人和動物最大的區(qū)別在于人能自制，動物不行，而季禮這種自制中的自制，在任何地方都是顯而易見的出類拔萃。

    而林皎作為季禮的中學(xué)同學(xué)、大學(xué)同學(xué)、留學(xué)同學(xué)，目光從未從季禮身上移開過。

    初中時，其他男生打球、上網(wǎng)、早戀，季禮是那個對一切都沒興趣、永遠(yuǎn)看著高中課本、永遠(yuǎn)接近滿分的第一名。

    高中時，其他男生打球、上網(wǎng)、早戀，季禮是那個對一切都沒興趣、永遠(yuǎn)看著大學(xué)課本、永遠(yuǎn)接近滿分的第一名。

    大學(xué)時，其他男生打球、上網(wǎng)、戀愛，季禮仍舊是那個對一切都沒興趣、永遠(yuǎn)在工作、永遠(yuǎn)接近滿分的第一名。

    到國外后，很多階層相似的留學(xué)生會抱團(tuán)取暖，林皎以為自己和季禮的關(guān)系會親近些，誰知季禮依然拒人千里之外，甚至在看作業(yè)、抄筆記、小組課題這樣的小事上他都不會因為嫌麻煩而半推半就，“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行”就是“不行”，毫無轉(zhuǎn)圜之地。

    每到一個新環(huán)境，總有優(yōu)秀漂亮的女生主動給季禮表白，季禮除了一聲“抱歉”再無多話。

    他太好看又太冷淡，好看得讓人前仆后繼，冷淡得除了工作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勾不起他半分興趣，可他越是這樣，對林皎這樣的慕強者來說，越是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她以為自己在國外這么多年會淡忘季禮，可當(dāng)季禮一出現(xiàn)，她就知道，這種堪稱絕色的白月光沒有哪個女人可以輕易忘掉。

    林皎走到季禮面前，舉杯：“好久不見?！?/br>
    季禮在空中和她虛碰杯，道的是：“林總幸會。”

    林皎笑容僵了僵，很快復(fù)原：“季總生疏了?！?/br>
    季禮淡淡頷首：“林總言重。”

    季禮永遠(yuǎn)有讓氣氛尷尬到結(jié)冰的本事。

    林皎眼神閃了閃，再次開口：“季總這次出差還順利嗎?！?/br>
    季禮：“順利?！?/br>
    林皎：“季總對jns企圖很大?！?/br>
    季禮：“彼此?！?/br>
    林皎：“季總過來第一天就想盡東道主之誼，奈何季總一直沒時間?！?/br>
    這次，季禮抬了抬杯子，甚至沒接林皎的話。

    氣氛再次凝固。

    林皎深呼吸，扯了一下唇角，選了個極其鋌而走險的話題：“不知道沈小姐最近還好嗎？”

    果然，季禮臉色出現(xiàn)了松動，林皎知道自己押對了。

    如果說季禮的生活總一成不變，那么沈言曦就是那個“總”之外的唯一變數(shù)，他永遠(yuǎn)能讓季禮停下手里正在做的卷子、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書，甚至沈言曦在國內(nèi)出什么事，季禮都能立馬買機(jī)票連夜趕回去。

    沈言曦是季禮的第一失控、第一無常、第一不在秩序。

    而在季禮同學(xué)心中，沈言曦是一個代號，殺傷巨大且神秘。

    起初，林皎以為季禮喜歡沈言曦，可她見過沈言曦和季禮的相處模式，見過季禮恨鐵不成鋼地一下一下打沈言曦手心，而沈言曦哭得撕心裂肺對季禮拳打腳踢，確定兩人顯然和喜歡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林皎自然而然把沈言曦歸為季禮meimei的行列，唯一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不得不照顧的meimei。

    季禮點頭：“她還行。”

    林皎又問：“不知道沈小姐有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好像她和最近一個男朋友感情蠻好，談了好幾年，我上次回國在機(jī)場正好看到他們一起上的采訪節(jié)目?！?/br>
    季禮：“已經(jīng)分手了?！?/br>
    “啊這樣，”林皎看上去很遺憾道，“我還以為他們能走到最后，你還能挽著沈小姐的手把她送進(jìn)婚姻殿堂，不過沒關(guān)系，”林皎話風(fēng)轉(zhuǎn)道，“娛樂圈僧多粥多，大家都玩得很開自由自在，不像我們做投行苦哈哈，一年到頭空不出什么時間談戀愛?！?/br>
    季禮沒接話。

    林皎繼續(xù)：“說戀愛都是奢侈了，到我們這份上吧，其實對愛情不抱什么幻想，只要有個勢均力敵的伴侶就行，進(jìn)能攜手合作，退能相濡以沫，”林皎道，“現(xiàn)在要給我塞個不入流的小男星一天到晚叫我jiejie，我有錢沒時間吃不下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br>
    林皎順勢抬手在鼻尖輕捂一下以示鄙夷，轉(zhuǎn)臉又笑道：“說到底，還是沈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在她的位置在季總您身邊，哪兒還有心情露臉賣笑，眼里哪還看得到別人。”

    這番話，林皎連語氣詞都算計精心，乍一聽在羨慕沈言曦自由有錢有福氣，可細(xì)枝末節(jié)又處處踩著沈言曦。

    如果沈言曦不喜歡季禮，季禮不喜歡沈言曦，那么季禮的注意力就會放在“勢均力敵的伴侶”，林皎深知季禮利字當(dāng)頭又不可能一輩子獨身，這幾個字可謂是喂進(jìn)了他胃口。

    如果沈言曦不喜歡季禮，季禮喜歡沈言曦，那季禮自然對沈言曦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前任心存芥蒂。

    沈言曦那種有眼無珠的小公主只聽得好話聽不了忠言絕對忍不了季禮，無論如何更談不上喜歡。

    這么一想，林皎覺得，無論如何，贏面都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