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姑娘今天不給面子啊，你別看我在陪季總說話，我一直都注意著你，”蘇城起身過來，“怎么也要喝一圈再走吧?！?/br>
    “一圈喝不了，小半杯吧，”沈言曦用手比了個大致的高度，笑著解釋道，“蘇總我身體不舒服?！?/br>
    蘇城從不為難小女生，爽快道：“行，小半杯就小半杯?！?/br>
    他讓侍者給沈言曦拿了個新酒杯，體貼地倒了個底。

    沈言曦還沒來得及喝，姚婉瑩端著酒瓶過來，笑吟吟道：“沈老師的意思是只和蘇總喝，不和我喝了嗎，我今天一看到沈老師就開心?！?/br>
    姚婉瑩邊說著，邊朝沈言曦的杯子里加酒。

    沈言曦笑著攔：“姚老師留情，我真的不舒服?！毙σ獠贿_(dá)眼底。

    “酒解百病。”越見沈言曦這么說，姚婉瑩越是想方設(shè)法要把酒倒到沈言曦杯子里。

    姚婉瑩開了頭，其他制片人和導(dǎo)演紛紛端著酒瓶到沈言曦身邊來。

    沈言曦推了這邊，另一邊的酒就加了進(jìn)來。

    沈言曦再推，就有人說：“沈老師太紅了，我們這種小嘍啰高攀不起?！?/br>
    “對啊，沈老師，姚老師的酒你要，推我的酒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配沈老師給面子嗎？”

    “多一口少一口反正都是喝，沈老師你這樣就有點(diǎn)不夠意思了啊?！?/br>
    “……”

    眾人你來我往，硬生生把沈言曦的酒杯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一滿杯茅臺，怕是比自己從頭開喝還要多，如果從頭開喝，自己敬一圈還能吐點(diǎn)酒。

    沈言曦望著杯中酒，頭皮發(fā)麻。

    蘇城喜歡這種敬酒的氛圍，樂呵呵學(xué)大家喊：“沈老師就喝了吧，頂破天也就一杯酒的事兒，你要是醉了我讓唐素送你回去?！?/br>
    唐素剛剛沒給沈言曦倒酒，這廂解圍道：“不用勉強(qiáng)，能喝多少算多少?！?/br>
    話是這么說，沈言曦也明白，沒有剩酒的道理。

    沈言曦笑笑，視線落在季禮身上，只要季禮幫自己說句話，自己就能脫困。

    可季禮探身和旁邊大佬說話，好像沒看到沈言曦，沈言曦自然不會主動開口。

    她面上強(qiáng)撐淡定和唐素聊天拖延時間，心里喊了一萬遍季禮的名字。

    快點(diǎn)！回去還你人情！

    季哥哥！禮哥哥！趕緊！季禮??！

    季禮終于在千呼萬喚中結(jié)束了與別人的對話，看到沈言曦，他唇角一勾，起身去酒架上拿了新杯子，然后端著自己的酒盞走到沈言曦跟前。

    “沈老師幸會?！奔径Y風(fēng)度翩翩。

    沈言曦暗自松口氣，面上巧笑：“季總幸會?！?/br>
    “沈老師這酒杯滿了，我沒辦法敬，”季禮笑道，“不然我給沈老師倒一杯，沈老師干了再走?！?/br>
    說著，季禮抬腕，把自己酒盞里的酒倒進(jìn)新杯子，新杯子是敞口胖底的威士忌杯，幾乎是沈言曦杯子的兩倍。

    沈言曦笑意僵在嘴角。

    季禮姿態(tài)紳士又溫柔。

    沈言曦垂眸看著滿滿一大杯酒，抬眸看著這樣的季禮，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罵他了，可他也收她錢了。

    她是故意露了背，可他也調(diào)溫度了。

    她不過故意和郁景多說了兩句，他至于睚眥必報當(dāng)眾抬自己，讓自己這么一個下馬威？

    沈言曦想著想著有點(diǎn)難過，眼睛都有些紅了。

    季禮熟視無睹，甚至幫她把手里的杯子換成了他剛滿的大杯。

    蘇城向著季禮：“沈老師干脆點(diǎn)?！?/br>
    姚婉瑩和其他人自然跟著起哄：“沈老師這大牌耍得連季總的面子都不給了嗎？”

    “沈老師這樣怕是不行?！?/br>
    “……”

    話越說越趕。

    沈言曦注視季禮，季禮回以目光。

    沈言曦心一冷，懷著英勇就義的決絕將季禮給的酒一飲而盡。

    幾乎是喝到那瞬間，她瞳孔微縮，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自己細(xì)微的吞咽聲，一下一下響在她心坎里。

    ————

    夜色涼如水，沈言曦站在臺階上等司機(jī)來。

    灌木叢有不知名的昆蟲在叫，沈言曦高跟鞋鞋尖跟著蟲鳴一下下輕俏點(diǎn)地。

    季禮什么時候把酒盞里的茅臺換成的檸檬水，她都不知道。

    她嘴里有殘留的檸檬香氣，閉眼一回味，忍不住地開心。

    沈言曦喜歡被寵愛的感覺，可季禮從來就不寵愛她，鑒于他剛剛的表現(xiàn)還算良好，沈言曦愿意暫時把他從天敵的陣營里拉出來。

    男人高大的身形從主宅出來，立在沈言曦旁邊。

    沈言曦看影子就知道是誰，她沒抬頭，心里美滋滋，嘴上卻傲嬌：“算你有良心?！?/br>
    男人傳過來的聲音懶散：“因?yàn)閰⒓釉岫Y費(fèi)時費(fèi)力?！?/br>
    沈言曦：“？”

    沈言曦心情好，饒他一次：“不過你怎么知道我姨媽來了?！睓幟仕皇潜?，是溫的。

    季禮輕嘲：“你以為我和你一樣不長眼睛？”

    沈言曦方才那點(diǎn)歡喜瞬間煙消：“你不覺得這種時候你不該懟我，該安慰我嗎？”

    她不滿地看著季禮，嚴(yán)肅道：“你應(yīng)該說曦曦我好心疼，下次有這樣的飯局我一定還幫你解圍，雖然我平時兇你，但我永遠(yuǎn)是你堅強(qiáng)的后盾、避風(fēng)的港灣……”

    沈言曦還沒說完，季禮瞥她一眼：“不經(jīng)歷風(fēng)雨，怎能見彩虹。”

    沈言曦語塞：“我不說謝謝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

    季禮：“隨意?！?/br>
    兩人站了一會兒，沈言曦司機(jī)來電話說路上不小心被別人蹭了，可能來不了，問沈言曦能不能搭到車，不能的話他換輛車再過來，沈言曦說不用了，讓司機(jī)叔叔不要急。

    沈言曦掛了電話，抬手戳一下季禮的肩，嬌氣道：“為了感謝你今晚幫我，獎勵你送我回江山公寓?！?/br>
    季禮：“……”

    季禮面無表情：“我放棄獎勵?！?/br>
    沈言曦?fù)u食指：“不可以?！?/br>
    十分鐘后，黑色賓利駛出莊園。

    季禮沒喝酒，單手扶著方向盤，側(cè)臉清俊。

    沈言曦在季禮車上比在自己車上還放松，她先用靈魂歌聲唱了首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英文歌表達(dá)了愉悅的心情，然后脫了高跟鞋，腳上的疲憊瞬間被釋放，她舒服地伸個懶腰，熟練地從副駕駛的手套箱里拿了兩顆話梅糖。

    季禮沒看她：“晚上不能吃糖?！?/br>
    季禮不讓吃，沈言曦偏要吃，她不僅吃，還把糖紙大剌剌扔儀表臺上。

    季禮余光掃她一眼，似是不滿。

    沈言曦故意道：“真甜?！备觼韯?。

    季禮懶得再說。

    江山公寓鬧中取靜，剛進(jìn)片區(qū)路上就沒什么人了，一排排行道樹在夜幕中后退，路燈和月色揉著混雜的影。

    沈言曦趴在窗沿看風(fēng)景，涼風(fēng)吹到臉上，忽然就起了點(diǎn)情緒。

    “姚婉瑩真的有病，”她悶悶地，“簽秦旭和孫嬌嬌的經(jīng)紀(jì)約簽就簽吧，還專門跑到我那來陰陽怪氣說一通，明明看到我喝紅糖水知道我來姨媽了，還在那給我灌酒。”

    “她要是不倒，后面那些人就不會來，我和她不熟，她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刷存在感?！?/br>
    然后是片場的事。

    “這周都是水戲，瞎幾把演演就行。”

    季禮不耐：“不要說臟話?！?/br>
    “知道了，”沈言曦不耐地癟癟嘴，“不過下周有好幾場重戲，導(dǎo)演讓我這周開始就醞釀，編劇寫形容枯槁一時爽，演員演起來就是火葬場。”

    她又嘆氣：“沒辦法，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br>
    季禮唇角輕抽兩下。

    沈言曦繼續(xù)：“等她殺拍完，雨夜開機(jī)之前，我一定要選個安靜的小鎮(zhèn)，舒舒服服睡上一覺，沒有劇組沒有酒局沒有通告睡到自然醒?！?/br>
    “我還想自己做次飯，我也不吃，就做一大桌菜，看著高興，”沈言曦光是想想，臉上就有掩蓋不住的雀躍，“你肯定沒看過仕殺，仕殺女主超會做飯，我上次切番茄切到手，安潔就不許我下廚房了，如果歷史上少了一個天才烹飪家，一定是那個番茄的錯?！?/br>
    季禮偏頭看沈言曦一眼。

    “我還想去游樂場玩，”沈言曦看到街區(qū)的兒童玩耍區(qū)，滿是羨慕，“除了10歲吧？我哭著求你帶我去游樂場你帶我去了，我就再沒去過了，而且那次光顧著哭，都沒好好玩?！?/br>
    “后來我刷抖音看那些情侶在游樂場拍各種碰小吃碰奶茶的合集，感覺好有愛，”沈言曦說，“他們還一起戴粉色兔耳朵發(fā)箍或者那種動物尖角發(fā)箍，發(fā)五彩的光，還能放音樂，”沈言曦越說越來勁，“我當(dāng)時還給秦旭說過如果他戴著發(fā)箍跳舞，絕對踩點(diǎn)出圈，他非說我異想天開，我讓秦旭陪我去，秦旭說他沒時間，我就很……”

    季禮一路沒說話，這廂終于出聲打斷沈言曦：“游樂場不適合你?！?/br>
    沈言曦看他：“那哪兒適合我?！?/br>
    季禮清聲：“上天?！?/br>
    沈言曦：“……”

    沈言曦沉默片刻，道：“嘴如果不會說話可以閉上?！?/br>
    季禮打了轉(zhuǎn)向燈：“你對自己的描述很準(zhǔn)確。”

    沈言曦捂著碎片般的心：“我要和你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