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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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曹玉珠是個好姑娘, 懂事,有禮,是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因著那一回薛令儀出手相助, 后來曹玉珠又來了關雎樓好幾回,總是帶些小玩意兒過來給曹貞。便是和清羽在一處, 也總是溫婉和煦,沒有半分的不自在,或是瞧不起。清羽很喜歡她來。 “大姑娘是個好孩子?!毖α顑x伸手撫了撫被如靈拿頭油抹得溜光水滑的鬢角。 如靈笑道:“大姑娘自來都是溫厚的。”又低聲道:“奴婢的娘是府里頭的老人兒了,她曾暗地里說過, 當時張夫人生下了大姑娘,王爺很是高興了一回,只是到了封賞的時候, 卻又拿著這個只給了一個夫人的名分。聽說當時太后原是想給個側妃之位的, 被王爺推辭了?!?/br> 薛令儀眸中水光微動,張氏出身慈安宮,是太后的人,可父親說過,這個太后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 當初章惠皇后仙逝,里面多多少少的, 也有她的手筆。 “娘娘,好了?!比绫踢@聲娘娘喊得尤其響亮,薛令儀在鏡中張望,也覺今個兒這發(fā)髻梳得精巧。 “這是新近時興的發(fā)髻嗎?以前倒沒見你梳過?!?/br> 如碧忙回道:“這是奴婢自己想的?!?/br> 薛令儀笑道:“好丫頭, 是個梳頭發(fā)的好手。” 得了這夸獎,如碧立時笑了,一雙眼瞅瞅如靈, 卻見如靈眉眼含笑,見她看過來,抿唇點了點頭。 多少年了,薛令儀難得又成了宴席的主角,一進得廳里,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張夫人更是笑得溫順和煦,上前來福了福,說道:“給娘娘請安。” 原先她是夫人,見著了她,自然是給她行禮的,如今卻換了她來給自己行禮,薛令儀忙伸手扶住,笑道:“jiejie是府里的老人兒了,伺候了王爺那么些年,meimei可不敢受了jiejie的禮?!?/br> 張文芝順勢站起身,笑道:“雖我是個老人,亦可以倚老賣老,但是今個兒可不行,meimei的好日子,這禮數定得要做足了才是?!?/br> 又有孫婉悅上前來,她們同為側妃,故而孫婉悅福了福,薛令儀也忙屈膝回禮,又拉住孫婉悅的手,眉眼彎彎笑道:“jiejie這一向不往關雎樓來了,等著以后閑了,定要常來常往才是?!?/br> 孫婉悅上次吃了個大虧,如何還敢親近薛令儀,只是這話說出來了,少不得以后還是要去走走,于是笑道:“meimei才剛生了孩子,定是忙碌非常,jiejie素來笨手笨腳,怕去了沒幫上什么忙,倒給meimei添亂了。既是meimei這般說了,以后定會時常叨擾的。” 這番寒暄下來,又有許多人圍了上來,這些都是曹凌下屬的女眷,都是薛令儀不認識的,張文芝忙笑瞇瞇拉著薛令儀引薦。 這些人,有的是想同薛令儀攀關系的,有的卻是想湊近了來看一看,這個傳說中跟狐貍精差不多的人物,到底是如何容貌,如何風采,卻把個王爺迷得神魂顛倒,竟是連她以前的兒子都愿意認作了養(yǎng)子,跟正經的公子一般模樣,養(yǎng)在了王府里。 這般下來,等著坐到位子上的時候,薛令儀已是腳后跟發(fā)疼了。 如靈忙遞了碗茶水上去,低聲道:“娘娘快潤潤口。” 還沒等薛令儀喝了兩口,一個一身綠色錦緞團花褙子的婦人走了上來,卻是滿頭珠翠,眉眼清秀,對著薛令儀福了福,笑道:“一別多年,不知道jiejie還記不記得臣婦了?” 這話說得蹊蹺,薛令儀心里一震,知道這是遇見故人了。 “不知道夫人是哪里人士?細看來,竟是真的不知道哪里見過的?!毖α顑x自然不肯認賬,故意佯裝糊涂,笑瞇瞇道。 卻聽那綠衣女子笑道:“臣婦是王絳,永泰郡主是臣婦的表姐,夫家前幾年受了牽連,一家子都跟著遭罪,這才來了這武陵鎮(zhèn)里?!?/br> 提及永泰郡主,薛令儀眸光輕閃,細細打量后,果然是有些印象的,只是這時候卻是怎么也不能認的。 薛令儀笑道:“這可真是夫人認錯了人,我出身寒門,哪里有機會得遇永泰郡主這般的貴人?!?/br> 王絳見薛令儀不肯相認,想起之前聽說的關于這個新晉側妃的風言風語,笑了笑說道:“若是如此,怕真是臣婦認錯人了,還請娘娘莫要怪罪!”說著斂衣行禮。 薛令儀忙扶住,笑道:“夫人不必多禮,這世間之大,相貌相似也多數尋常,夫人認錯了,也是咱們的緣分,以后還請夫人多來往,咱們也好說說話,解解悶兒?!?/br> 王絳立時笑道:“蒙娘娘不棄,那臣婦以后就多多叨擾了?!?/br> 等著這席面終于到了尾聲,薛令儀已是累得不行,強撐著送走了一干人,等著回去關雎樓的時候,立時癱在了椅子上。 “可是累死我了?!毖α顑x強撐著眼皮子道:“快,叫她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凈身,然后趕緊歇下了?!?/br> 如靈忙說道:“晚膳還沒用呢!” 薛令儀擺手道:“先睡一覺,等醒了吃碗粥便是了,不必麻煩?!?/br> 剛說完,顏清羽偷著空就鉆了進來,他今個兒一天沒見著薛令儀了,一見著面立時粘了上來,委屈地喊了一聲:“娘?!?/br> 薛令儀摸了摸他的小臉兒,笑道:“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了委屈?” 顏清羽抽抽鼻子,可憐兮兮回道:“娘不見,羽哥兒想。” 這陣子顏清羽說的話越來越多,表達也愈發(fā)的清楚了,薛令儀聽得滿心歡喜,笑道:“娘今個兒有事,不見清羽,娘也想念?!?/br> 顏清羽聽得這話,立時綻開微笑:“娘,羽哥兒,永遠在一起?!?/br> 薛令儀聽得心里忽然發(fā)酸起來,這才明白過來,怕是今個兒一整日見不著她,清羽害怕了。忙坐起身子將孩子摟在懷里,薛令儀說道:“娘和羽哥兒永遠都不會分開的?!?/br> 顏清羽心滿意足地笑了,芍藥走過來將顏清羽拉開,比劃了一陣,薛令儀笑道:“好的,你帶著他去用晚膳,我這里累得很,一會子要先睡一會兒的?!闭f著又去摸了摸顏清羽的臉頰:“你乖乖聽話,跟著芍藥去吧!” 等著曹凌過來關雎樓的時候,薛令儀正一覺醒來,捧著一個甜瓷白玉碗吃玉米羹。 “怎的這時候還要吃東西?”曹凌滿身酒氣,卻是眼睛明亮,笑瞇瞇在一旁繡墩上坐下,看著薛令儀一口一口吃東西。 薛令儀說道:“累得很了,晚膳就沒用,睡了一覺才醒,覺得肚子餓了,就叫她們送了碗甜羹過來?!?/br> 曹凌微笑著沒說話,看薛令儀喝完了甜羹,將空碗遞給如靈,擺擺手又叫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王氏那里你不必擔心,我已經都知道了,也暗示了她相公,她不會亂說話的。” 薛令儀愣了愣,苦笑道:“也沒甚好擔心的,瞧著她的樣子,大約是攀關系的,不然也不會說起這事兒。當年妾身同她表姐永泰郡主,多是爭吵鬧氣,也沒什么情分在的?!?/br> 曹凌笑道:“既是沒什么情分,昨個兒提起永泰,我瞧你傷心得很?!?/br> 薛令儀笑道:“到底同為女子,她青年喪夫,實在也不是什么好事?!?/br>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的話,曹凌去沐浴了一番,薛令儀也重新漱口,兩人這才重新睡下。 這一夜自不必說,纏綿悱惻溫柔至極,等著第二日曹凌出門去的時候,薛令儀還安穩(wěn)高榻,絲毫沒有睡醒的跡象。 只是,以前薛令儀被曹凌免了各處請安的規(guī)矩,可如今她身處高位,成了側妃,她自然更不必給別人請安,但是其他女眷,卻是要來向她請安的。 “jiejie,孔儒人來請安了呢!”如錦有些發(fā)愁,向內臥看了看:“要不要叫醒娘娘?” 如碧最是不待見孔儒人,立時接口道:“叫什么,王爺走之前可是專門說了,叫娘娘好好休息的。叫孔儒人等著,她是孺人,娘娘可是側妃,便是叫她白坐了冷板凳,她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如靈皺眉道:“慎言!”又瞪著眼說道:“她便是個孺人,那也是王爺的孺人,是主子,你一個奴才種子,這話再說,便剪了你的舌頭!”說著往內室走去:“我去說,見不見的,到底還得娘娘做主。” 隔著帳子,如靈輕聲喚道:“娘娘?” 薛令儀從昏沉中醒了過來,覺得喉管里粘得厲害,啞著嗓子道:“如靈,茶!” 如靈忙去倒了杯熱茶端過來,揭開帳子,一股子異樣的溫熱味道迎鼻撲來,如靈雖早就習慣了,但還是紅了臉,將杯子奉上,又拿了厚枕頭墊在薛令儀身后,便后退一步,束手垂頭乖巧地站著。 薛令儀毫無察覺,慢慢喝了水,覺得舒坦了許多,才問道:“你叫我作甚?” 如靈忙回道:“孔儒人前來請安,已經安置在廳里喝茶了?!?/br> 薛令儀這才想起這回事,身子懶懶的不想動,嘆了口氣道:“做個娘娘,還不如當個娘子舒坦呢!” 只是到底還是得起來,將杯子給了如靈,薛令儀掀開錦被,穿上錦緞軟鞋,起身往屏風后頭去了。 如靈忙將杯子擱在桌面上,雙手一拍,一排丫頭捧著各色洗漱用具,從門處陸續(xù)走了進來,呈“一”字排開,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 第52章 孔雪英又一次坐在這寬敞明亮, 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屋子里了。四周站的都是丫頭,垂手而立,靜默無聲。她悄無聲息地四下張望, 愈發(fā)覺得辛酸難捱。都是生而為人,怎的命就這么不一樣呢?她多年來還只是個孺人, 人家卻好似乘了清風,就成了側妃了。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孔雪英一怔,繼而又喝了一口, 臉上才露出苦笑來。這關雎樓待客用的茶葉,都比她尋常喝的要好了太多。 沒過一會兒,丫頭又領著一個衣著華貴, 行動婀娜的女人走了進來??籽┯⒁豢? 卻是聽風樓的林氏。 林氏還是頭回來這關雎樓,一進得屋里,便被驚了一跳。孔雪英覷眼看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想起自家頭回來的模樣,不禁辛酸更甚。 很快, 林氏便瞧見了孔雪英,上前矮身福禮, 笑道:“jiejie也來了。” 孔雪英含笑點點頭,并沒有同林氏說話。 林氏自來最會察言觀色,知道孔雪英不愿意理會她,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抿了唇也不出聲。 又過了一會兒,文香院的周娘子和王娘子也來了。幾個人靜坐無言,都捧著一盞茶慢慢喝著。 等著薛令儀收拾停當, 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她扶著如靈快步往明廳走,進得屋里,便見著竟是張夫人也來了。 “呦,jiejie怎么來了?!毖α顑x忙迎上前去,就見張文芝矮身福了福,笑道:“我自然是來給側妃娘娘請安的。” 薛令儀忙請了張文芝坐下,笑道:“可不敢這么說,jiejie是府里的老人兒了,這么來給我請安,可不是要折煞我,以后可萬萬不能如此了?!?/br> 今天是薛令儀成了側妃的頭一日,張文芝便是壓根兒沒打算以后來,可今個兒也會來的,省得落下了把柄,叫王爺不高興。 笑了笑,張文芝道:“知道了?!?/br> 等著這邊兒話音落,等候多時的幾個人都起身齊聲福禮。 薛令儀忙叫了起,然后笑著請她們坐下,又笑道:“今個兒姐妹們來了,是瞧得起我,我心里感激不盡,只是以后便不必如此,我來了王府這些日子,便是先王妃也沒這么著過,更不必說其他的側妃,我自然不能獨樹一幟,以后若是想來同我說會子話,那便用了膳食,溜溜達達就過來了,似今日這般,萬萬不能了。” 孔雪英打頭兒,起身福禮笑道:“多謝側妃體恤?!?/br> 等著又說了一會子的話,薛令儀便打發(fā)這些女人走了,懶洋洋坐在靠椅上,扶了扶鬢尾的嵌紅寶石石榴花金簪,嘆道:“這么慌慌張張一早上,可是圖的什么呢?”又向如靈道:“得了,擺飯?!?/br> 翻過年,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三,秦雪嬈的花轎,如期抬進了武陵王府的內宅。 一大早,薛令儀便起身伺候曹凌梳頭更衣。那一回她封為側妃,曹凌也不過是尋常朱紅色常服,可今個兒這一身兒,卻是花團錦繡,正正經經的新郎官兒的衣。 薛令一面扣著扣子,一面心里嘆氣,她這輩子,也只有顏正則正兒八經八抬大轎娶了她一回。便是當初她不跑,嫁給了曹凌做側妃,那也是個妾室,曹凌也是不必一身新郎裝的來配她的。 曹凌垂著眼,看薛令儀忙忙乎乎的模樣,忽的抓住了她的手,問道:“你便不醋嗎?” 薛令儀掀起眼皮子瞅了曹凌一眼,抽回手繼續(xù)扣扣子,說道:“妒忌乃是女子德行有虧的表現,妾身雖是不才,可這點還是清楚的?!?/br> 曹凌哼道:“胡說八道,這東西都是騙人的,拿出來也是做個筏子,約束一下女子罷了!真?zhèn)€兒不嫉不妒,那只能有一個緣故。” 薛令儀終于扣好了扣子,伸手將前襟扯平,隨口問道:“什么緣故?” 曹凌答道:“你心里沒我?!?/br> 薛令儀站直身子,沒好氣地說道:“那妾身心里有王爺,不愿意王爺娶了新王妃進來,不知王爺可否能從了妾身的意愿?” 曹凌笑了,上前一步將薛令儀拉進懷里,問道:“真的?” 薛令儀從善如流,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王爺快瞧,妾身都要傷心死了呢!” 曹凌捏了捏薛令儀的鼻子,沒再說話,只俯下身在她的臉頰輕輕吻了吻,然后轉身在鏡前看了看,便大步走了。 薛令儀看著落下來搖晃不定的珠簾,哼了一聲,嘆道:“前一刻還在打情罵俏,后一刻便轉身走了,還真是無情人呢!” 如靈上前來,覷著薛令儀的臉色,有些拿捏不準她此時此刻的情緒。說是惱了吧,恍惚也不是,說沒惱,瞧著也不像。 薛令儀很快察覺到了如靈的視線,沒好氣道:“得了,我沒事?!庇值溃骸摆s緊的,過來給我穿衣打扮,今個兒這一遭,又要累得靈魂出竅了呢!” 忙忙碌碌換了一身新衣,如碧又專門給薛令儀梳了個飛仙髻,插得花冠玉簪子進去,實在是風姿動人。 薛令儀照著鏡子,很是滿意地笑了。只是起身的一瞬間,忽覺眼前一暗,身子便有些搖晃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