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祝福

    時恬本來采取的態(tài)度是先哄著小爸，春風(fēng)化雨，以后日子還長，慢慢讓他接受聞之鷙。

    不過現(xiàn)在都懟在眼前了，似乎再裝傻充愣，也不合適。

    時恬看了會兒腳尖，猶豫著說：“爸，要不要一起吃個飯??？聊幾句?！?/br>
    他倆手還牽著，時恬平時很聽話，這次態(tài)度擺明了要跟聞之鷙統(tǒng)一戰(zhàn)線。顧澈心里打的算盤跟時恬差不多，慢慢等聞之鷙原形畢露，等時恬看清楚了，感情淡下來就成。

    所以，顧澈沒打算來硬的，溫聲說：“吃飯的事再說，你先過來帶我去找羅老師。”

    時恬似乎有所動搖，但最終搖頭：“我不想去。”

    顧澈神色變涼，時恬開始緊張，有點兒執(zhí)拗地說：“我想和你說一下。”

    仿佛沒有聽見，顧澈轉(zhuǎn)身：“那爸爸先回家了，有什么事，回來再說?！?/br>
    “爸?！?/br>
    時恬喊他。

    顧澈步履不停，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

    空氣安靜了半晌，時恬偏頭，聞之鷙臉上沒什么情緒地站著，垂下視線打量自己。以他的身份來說，這輩子還沒經(jīng)歷過需要看人臉色的尷尬事。

    時恬想了想，安慰他：“沒事兒，我回去跟我爸爸說。”

    聞之鷙似乎不知道怎么開口，半晌：“需要我做什么？”

    前方傳來禮堂表演結(jié)束的聲音，接著，有一大批人歡聲笑語走過來。

    等人群走過了，聞之鷙才聽見時恬悶聲道：“你對我好就行了?！?/br>
    頓了頓，他補充，“不然我都沒底氣給我爸洗腦。”

    聞之鷙轉(zhuǎn)過去，平時挺乖巧的時恬，心里似乎打定了叛逆的主意，神色流露出了幾分不確定和困惑。

    正是這幾分猶豫又堅定，讓聞之鷙心口好像融化了一大片。

    半晌，聞之鷙捏捏他臉頰，垂眸說：“行，對你好?！?/br>
    要什么，給你什么。

    竭盡全力對你好。

    *

    下晚自習(xí)時恬回的家。

    進(jìn)門，時恬探頭探腦叫了聲“爸？”，屋里沒開燈，顧澈陰沉沉坐沙發(fā)上泡腳，但時恬走近見水已經(jīng)涼了。

    顧澈才回過神：“放學(xué)了？桌上有飯和菜，冰箱里有蘋果，餓了就吃點兒。”

    時恬說了聲“好”，洗了個蘋果叼嘴里，感覺氣氛有點兒不可說的不自然。

    半晌，時恬給蘋果最后一口咬碎，咽下去，抬高聲量：“爸我給你看幾個東西！”

    顧澈“嗯？”了聲。

    時恬到臥室翻出聞之鷙給他辦的卡，手表，尤其今天的修、憲文件，放桌上。

    仿佛什么實質(zhì)的證明，時恬接著說：“爸，這都是他送我的?！?/br>
    顧澈轉(zhuǎn)目打量，重新看向時恬，臉上的涼意并沒有任何舒緩。

    “還有別的東西，我當(dāng)時沒要，”時恬硬著頭皮開口，“他對我特別好，寒假天天給我送外賣，平時也對我特別好，就是……”

    那些生活里點點滴滴的事情，說出來也許單薄又乏善可陳，但這才是時恬覺得最好的證明。

    顧澈平著聲音說：“你倆的事不用問我，即使我不愿意他也可以帶走你?！?/br>
    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時恬趕緊說：“他沒有強迫我?！?/br>
    顧澈問：“他的病治好了嗎？”

    時恬怔了兩秒，慢吞吞說：“應(yīng)該……治好了。”

    “佩戴抑制環(huán)不能證明什么，他可以隨時摘掉，也許到時候又跟以前一樣。”顧澈壓抑地到，“他爸爸說的話我一直很擔(dān)心，如果將來病情不受控制，你會淪為他的藥引?！?/br>
    時恬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

    “我希望有個人能平等地站到你身邊，維護(hù)你的尊嚴(yán)和體面，而不是施舍與寵幸似的給你愛?！鳖櫝盒丝跉?，繼續(xù)說，“我也不想你們的懸殊過大，他可以輕易得到你，也可以輕易傷害你，拋棄你?！?/br>
    也許是曾經(jīng)時燧給他的陰影，那些強大的，占有欲和掠奪欲強烈，能將omega玩弄于股掌之間的alpha，讓他感到害怕和厭惡，尤其是聞之鷙，幾乎具有alpha最典型的冷漠和危險人格。

    說完，顧澈長長出了口氣。

    “我不想看見危險的人靠近你?！?/br>
    知道他很難受，時恬安靜了一會兒，在空蕩蕩的屋里不知道該說什么。

    片刻，他鼓足了勇氣，說：“爸，他不會這么對我。”

    “是這樣嗎？”

    顧澈不想強迫他承受自己的恐懼，說：“你愿意相信他也好，不需要問我的意見。他這樣的人只要想占有，會不擇手段?！?/br>
    話到這兒，時恬忍不住辯解：“他沒有……

    ”

    該怎么說服小爸，聞之鷙對他很好？

    聞之鷙性格沒有那么糟糕？

    聞之鷙，并不是需要被所有人畏懼和遠(yuǎn)離的危險源。

    時恬想到千百句話，到喉頭成了一句：“他真的很好。”

    顧澈聲音平靜：“你認(rèn)為他好，就和他在一起?！?/br>
    說完，關(guān)了電視，準(zhǔn)備回房間睡覺。

    不管不顧的處理方式，時恬鼻尖發(fā)軟，在他背后聲音大了些：“可是沒你的同意，我不會開開心心和他在一起?！?/br>
    顧澈轉(zhuǎn)過來，燈光下，臉色蒼白：“我絕不同意?！?/br>
    毫無余地的一句話。

    明明很短的時間，卻仿佛過了很久，時恬咬牙用力地說：“你太討厭了?！?/br>
    顧澈愣了一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簡直可惡，根本不聽我說話！”時恬喉頭滾動，“我跟你說他對我很好你完全不相信，一直把我當(dāng)小孩兒。你根本不在乎我喜歡什么！”

    顧澈唇瓣動了動，欲言又止，目光流露出復(fù)雜的情緒。

    “他經(jīng)歷了很多難過的事情，我不想一直聽你說他不好。你一直以為他欺負(fù)我，我說他沒有，你完全不聽！”時恬咬牙，后面的字吐出來，“你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是你自以為是！”

    顧澈微微睜大眼：“我自以為是？”

    “你太討厭了！”時恬知道這些話他會傷心，但在吵架的時候，卻控制不住專挑會讓他難受的說。

    接著，時恬不管不顧拉開了門，往外跑。

    顧澈聲音提高：“你去哪兒？！”

    “你管我。”丟下這句話，門外冰冷的風(fēng)吹到臉上砸門那一瞬間，時恬聽到背后變調(diào)的喊聲，悲傷又驚慌。

    “恬恬……”

    時恬沒回頭，往樓下狂奔。

    換在以前時恬從來不敢深夜了往外面亂跑，但這一次，他穿著單薄的衣服，踩在雪地里往一個方向跑。

    他以前從沒想過，聞之鷙會成為他竭盡全力想要抵達(dá)的歸宿。

    *

    追到樓下，周圍啞掉的燈光在黑夜中閃爍，已經(jīng)找不到人了。

    顧澈呼出寒氣，沿街走了一圈毫無收獲，回家，發(fā)現(xiàn)時恬手機也沒帶。

    顧澈撐著桌面，顫抖了半晌，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才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恬恬跑出了家，可能來找你了，沒帶手機?！?/br>
    聞之鷙靜了兩秒：“這么晚？”

    “和我吵架了，”顧澈牙齒打顫，“請，快找到他?！?/br>
    “好，您別擔(dān)心，我馬上出去。”

    掛斷了電話。

    顧澈撐著桌面，因為情緒過激臉色蒼白，半晌后拿起時恬剛才放在桌上的東西，視線重新打量。

    這是那個alpha送他的禮物。

    銀行卡，手表……還有那部修憲草案。

    顧澈攥著一疊疊的a4紙，不知道想起什么，眼角止不住地涌出眼淚。

    *

    從家里跑出的一瞬間需要勇氣，但真正獨自走了一段距離，慢慢會升出恐懼。

    時恬在家脫掉了外套，身上只有件單薄的毛衣，被冷風(fēng)吹到皮膚刺痛。

    走在路上就后悔了，想回家，但又覺得自尊心不允許，硬著頭皮朝市中心過去。

    街市熱鬧，高大的建筑樓環(huán)綴著燈火，落雪紛紛，混淆成一幕迷離滂沱的潮濕夜景。

    時恬停下了腳步。

    沒帶手機，就算去了聞之鷙家門口也沒辦法，過了門禁時間敲門他爸就知道了，不敲又進(jìn)不去。

    而且，深夜突然跑過去，萬一他睡了。

    萬一他覺得煩。

    ……雖然聞之鷙不可能覺得煩，但冒出這種想法后，時恬莫名難受起來。

    有種無處可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