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鐘執(zhí)叫醒后，看著他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神態(tài)，旋明就知道有些事他不吐不快。

    在送她回學(xué)校的路上，旋明仍舊選擇坐在車的斜后方。鐘執(zhí)只能通過后視鏡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開車平視前方的時候，他也能感覺到身后那股火熱直白的視線。當有些事情說破后，她也就懶得那么遮遮掩掩了。

    “旋旋……”快要到學(xué)校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

    “嗯?”

    “那個……你還小有些事情可能沒想明白……”他輕咳一聲，也給自己暗暗打氣，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出汗，“但是好感不等于愛情?！?/br>
    “……”

    “你的想法還不太成熟，把對父親的崇拜和愛情搞混了。隨著你慢慢長大成熟，這種感覺會投射在和你一起的異性身上。你對我的過分關(guān)注也會慢慢轉(zhuǎn)移?！辩妶?zhí)很想看著她的眼睛說，但隔著一個座位的距離，旋明似乎離他很遙遠，捕捉不到她的目光他有些著急，“這種懵懵懂懂的感覺，很多女孩都會有。你不要害怕。它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化，你到了大學(xué)，交了新的朋友，學(xué)習(xí)，社團，戀愛，有足夠的時間去分散你的精力。”

    旋明笑意盈盈地應(yīng)著，看得他發(fā)怵。

    一口氣說完了想說的，鐘執(zhí)透過鏡子想要悄悄確認一下她的反應(yīng)，卻發(fā)現(xiàn)她挪動到一個角落，只能看到光潔的額頭。她還在抗拒，不肯接受。

    末了，他補了一句:“下次你坐前面吧，這樣說話有點難受?！?/br>
    他們之間橫著一根無形的刺，有種隔靴搔癢的不暢快。

    幾分鐘后，他停在學(xué)校門口。

    “我先走了?！毙髁嗥饡虉?zhí)地沒有回頭，鐘執(zhí)目送她的背影混入灰色的人群，他扭頭長嘆一口氣突然覺得很累，又覺得釋然。

    ****

    旋明收到的中秋節(jié)的第一個月餅，是來自室友白初薏的。令人哭笑不得的五仁月餅，咬在嘴里顆粒分明的餡粒，口味香甜，綿中帶酥，有多種果仁的香味，像極了她玲瓏的心思。

    不知道鐘執(zhí)有沒有機會吃到月餅?zāi)?

    中秋之后的天氣，有種云淡風(fēng)輕的舒緩，斜斜掛在天空的太陽把新生們曬紅曬黑又曬成金色，花式日光浴，就是不見一個雨天。秋風(fēng)打個卷給排排站的新生們送去陣陣清涼，干燥的場地上落下的汗滴還是會被瞬間蒸發(fā)。

    耳邊少不了的是男生們一陣蓋過一陣的嘶吼吶喊，再是舉止松散，吊兒郎當?shù)哪猩脖唤坦儆?xùn)得如打了雞血一樣在訓(xùn)練場上吼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十幾天過去了，心中的cao你媽還是只敢對著空氣發(fā)作，面對嚴厲的魔鬼教官還是一個個慫包。

    由于男女陣營分開訓(xùn)練，反觀女生的隊伍，一個個細弱蚊蠅，集體的口號聲都比一個男生的吼叫秀氣得多，連配備的教官都要溫和一些。閑下來休整時，不少大膽的女生還會和長得好看又年輕的教官搭訕，講起笑話來引得一片銀鈴似的笑聲。

    荷爾蒙和青春氣息爆發(fā)的訓(xùn)練場上，旋明不為所動，看著嬉笑的眾人眼神譏誚，嘴角都掛著冷笑。在他看來，全世界的男人都只稱得上是雄性動物，只有她老爸才是男神。

    呵，沒趣。

    然而就是在這樣已經(jīng)溫和許多的天氣下，站在她身邊的室友白初薏還是中暑了，毫無防備地，眾目睽睽之下一彎腰就吐了出來，污穢的嘔吐物差點濺在前排女生的身上，女生一個個尖叫彈開了，引得周圍一群人如避瘟神躲開白初薏。不知是痛苦的還是羞愧的淚水，浸濕了她的眼睛。

    旋明還記得白初薏塞給她今年第一個月餅時的感動，她在一旁輕撫白初薏的脊背，挽了挽嘴角，安慰道，“沒事沒事，我還在。我們?nèi)メt(yī)務(wù)室吧。”

    白初薏點點頭，擦干了嘴角和眼淚靠在旋明肩上。旋明向教官請了個假，就火速把她護送至醫(yī)務(wù)室，路過其他隊伍時，引得不少人竊竊私語，但她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成為焦點。

    醫(yī)務(wù)室里的醫(yī)生早就備好了溫開水和葡萄糖，旋明給白初薏喂下，送她到清涼干爽的屋子里休息。每年的軍訓(xùn)都有很多身嬌體弱的人病倒，無論男女，比如現(xiàn)在她眼前就有個人高馬大卻哀嚎連連的小伙子，尸體一樣躺在床板上，因為病床不夠用了，臨時拼湊的床板太短，容不下他的身軀，他兩只滑稽的腳只能套著鞋子懸在空中，蕩來蕩去。

    嘖，他的腳踝不會硌得疼嗎?旋明腦海中突然蹦出這樣一個念頭。

    “那個，美女……”床板上的尸體沖她招手，“能不能幫我搭個凳子。”說完指了指懸著的雙腳，還靈活地晃動了兩下。

    “......”

    旋明沒吱聲，但還是照做了。

    “謝謝啊美女。”小伙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接上凳子的男生就像多上了一排電池，突然滿血復(fù)活開始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

    “美女那是你同學(xué)啊?！?/br>
    “美女我是廣電院的，你是哪個院的??？

    “美女我有點渴了能不能再幫忙遞一下水杯謝謝了啊?！?/br>
    她覺得他聒噪得像一顆碩大的蟬，只不過苗條的蟬趴在樹干上，背后是纖長透明的羽翼，他局促地躺在床板上，肚皮上還可憐兮兮地搭了一根毛巾。

    旁邊拿完藥的女醫(yī)生一巴掌拍在他支出來的手臂上，亮出灌滿藥液的注射器，喝道：“安靜點?！?/br>
    他頓時噤若寒蟬，默不作聲。

    還真的像個蟬啊。

    “快，起來打針了。”女醫(yī)生拍了拍他一動不動的身體，旋明識趣地走到屋子里。

    白初薏坐在墻角的凳子上，斜靠著墻，冰冰涼涼的瓷磚貼著身很是舒服，看著她走過來，虛弱地一笑。

    “你上午就在這呆著吧，午飯想吃什么我給你送過來?！毙髟谒磉呑拢瑢W(xué)著鐘執(zhí)的模樣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頭頂。

    “嗯，謝謝你啊?！卑壮蹀驳拿婵淄嗜チ搜?，顯得蒼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