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扭捏半晌說不出話，錦虞沒什么耐心，提起裙裾，不假思索下了車。

    “你就在這兒等吧。”

    她撂下一句，折身向胡同外走去。

    不多時(shí)，紅秀后趕到，才得知她去了紅袖招。

    *

    城中校場，號(hào)角連天。

    赤云騎訓(xùn)兵從來風(fēng)雨無阻，一日不落，總在第一縷晨曦破色前，便就開始了一天的訓(xùn)練。

    高高的城頭，漫天金光穿透薄云，耀爍那襲云紋銀鎧。

    池衍撐手勁腰兩側(cè)，精湛的雙眸微瞇，好整以暇地看著下面的沙場。

    一身桀驁的光芒，盡斂凌云傲氣。

    這時(shí)，元青突然跑上前來，大口喘著氣：“將軍，在表姑娘屋里伺候的丫鬟過來了，說是表姑娘去了紅袖招，她不敢攔著。”

    池衍徐徐斂眸，帶著疑問的目光，斜睨他一眼。

    “咳，”元青臉上泛起尷尬之色，撓撓耳后根，“紅袖招……就是潯陽的勾欄院?！?/br>
    勾欄院春宵帳暖，是王孫公子尋樂歡會(huì)之所。

    誰都知道進(jìn)了花街柳巷的女子，從來都只有供男人消解的份。

    池衍不由自主輕攏眉眼：“她上那兒做什么？”

    回想了下紅秀所言，元青如實(shí)轉(zhuǎn)達(dá)：“不知，似乎是偷跟著方二姑娘去的……”

    池衍微默一瞬，“就她一人？”

    元青點(diǎn)頭應(yīng)答，略一琢磨，又道：“不然……屬下過去一趟？”

    眉間蹙痕深了幾許，搭在腰封的指尖敲叩了兩下虎頭玉扣后，池衍當(dāng)即轉(zhuǎn)身，徑直步下城頭。

    作者有話要說：　　池狗：回來，勾欄院的床，哪有哥哥的床舒服●—●

    池狗：不過你喜歡這種情趣，哥哥也可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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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尋她

    錦虞步履輕快，緋紅裙裳隨之凌飛，拂面而來的微涼晨風(fēng)，無意間將她柔軟的身段勾勒盡致。

    繞出小巷，便有雕鏤精致的閣樓現(xiàn)于眼前。

    朱色楠木牌匾上，妖嬈地題著“紅袖招”三字，樓上敞開的幾扇窗欞，飄出薄紗香幃，應(yīng)風(fēng)招展。

    錦虞站在正門外，微仰小臉，望著青漆粉飾的樓宇陷入迷惘。

    這兒不像是茶樓酒肆，但比街上所有店面都要來得艷麗奢華，且不隱蔽。

    然而不知為何，蓬勃的清晨，唯獨(dú)此處頗為冷清。

    這到底是個(gè)什么地兒，能讓方汐容一大早趕過來？

    錦虞眉間凝惑，在階下停留了半晌，也無人相迎。

    就在她準(zhǔn)備自己進(jìn)去之際，樓里出來了個(gè)女人。

    半老徐娘，風(fēng)韻猶存。

    她體態(tài)豐盈，穿著翠綠羅裙，前襟大膽半露，沿著脖頸往下，隱約可見起伏的半圓。

    錦虞從沒見過這樣的，當(dāng)下除了驚愕，只覺得實(shí)在不知廉恥。

    瞧見她，女人眼睛忽而一亮，尖著嗓子“喲”了聲，三兩步走上前來。

    她一靠近，便有濃郁的脂粉味撲面而來。

    錦虞立馬后退了步，突然就沒那么想進(jìn)去了。

    女人目光灼灼，在她明美的臉蛋和身軀上下流連，讓錦虞甚感不適。

    她鎖起深眉，“我、我就看一看……”

    話罷，側(cè)身想走，女人卻是拂手將她一攔，嗲然笑說：“哎呀，來都來了，不差這半會(huì)兒?！?/br>
    不等錦虞反應(yīng)，她又掐著鶯啼般的腔調(diào)：“我是紅袖招的薛娘，管我叫mama就成。”

    女人風(fēng)情飽滿，渾身皆可以珠圓玉潤來形容，她言笑晏晏，熱情好客，百般的親切很難不讓錦虞卸下點(diǎn)防備。

    但錦虞依然有些不自在，扭扭捏捏地“哦”出一聲。

    薛娘笑了笑，翹著蘭花指，親昵點(diǎn)落她肩頭，極有耐心地打量她幾眼。

    錦虞年紀(jì)尚小，紅裳襯得她臉蛋瓷白瑩潤，宛如含苞待放的花蕾，沾著露珠。

    她容顏嬌俏靈動(dòng)，然而身形卻出落得窈窕纖婀，是標(biāo)致的美人骨。

    倘若施以粉黛，點(diǎn)染胭脂妝，定然是個(gè)嬌艷的人兒。

    薛娘眼底不由泛漾驚艷的光，端詳她面相，試探問道：“不是當(dāng)?shù)厝税?？?/br>
    觀其著裝，她轉(zhuǎn)而猜測：“從京都來的？”

    訝于她的敏銳，錦虞愣了一愣，遲疑再三，還是點(diǎn)了頭。

    見此，薛娘嘴角咧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隨后語氣心疼：“好女兒，吃了不少苦頭是不是？”

    此言一語中的，直戳痛處般，令她不得不回想起這段時(shí)日的身心折磨。

    錦虞抿抿唇，沒出聲。

    “如此變故有誰能想到呢，雖說難免，卻也是無妄之災(zāi)?！?/br>
    薛娘又是黯然一嘆，若有似無地?fù)崃讼滤念^，“倒是可憐了。”

    同為東陵人，總是有一份歸屬和親近感的。

    錦虞清潤的眸光閃了閃，突然覺著她搔首弄姿的模樣都比方氏父女順眼不少。

    就在錦虞走神間，薛娘親昵握上她的手，柔柔笑說：“乖女兒，快進(jìn)來坐坐，mama請(qǐng)你喝盞茶，解解乏，可好？”

    錦虞雙唇微動(dòng)，想要拒絕，可隨即一思索，又陷入了遲疑。

    她跟蹤方汐容而來，不過是因一時(shí)的玩心和好奇，在門口磕絆良久，早便失了大半興致。

    但薛娘這一言一語，讓她突然間生了其他想法……

    *

    紅袖招的樓閣富麗華美，里頭更是畫棟飛甍。

    錦虞跟在薛娘身后，登上三樓長廊。

    應(yīng)是時(shí)辰尚早，偌大的樓內(nèi)，只有寥寥幾人走動(dòng)，且皆是女子。

    經(jīng)過時(shí)，都會(huì)流笑地喚一聲“mama”，繼而勾著眼尾，打量后邊的錦虞。

    她們無不貌美裊娜，可都濃妝艷裹，一身的風(fēng)塵味。

    天之嬌女怎懂這是何地，錦虞當(dāng)下不明所以，卻是下意識(shí)排斥地皺了眉。

    薛娘推開深廊盡頭的一間屋子，一路穿花拂簾，領(lǐng)著錦虞進(jìn)入內(nèi)室。

    她如沐春風(fēng)地笑著，引錦虞坐到榻上，而后又離身出屋，說是去為她沏壺好茶來，讓她稍作歇息。

    室中散著非花非露的幽香，惹人陶醉。

    這兒的房間很特別，除卻臥床，還擺了一張舒適寬大的香木長榻。

    長榻旁靠四扇雕花屏風(fēng)以作裝飾，另一側(cè)懸墜琉璃珠簾更添朦朧風(fēng)情。

    就在錦虞四下張望之際，薛娘很快便托著一盞茶甌回來了。

    她坐到邊上，將茶送到錦虞面前，“好女兒，來嘗嘗，別處可尋不到這么好的茶?！?/br>
    茶水的溫?zé)嵬高^盞壁遞到手心，錦虞問出了心中所惑：“你這兒是茶樓？”

    勾欄院的鴇mama自然是閱人無數(shù)，聽此一言，薛娘微微一愣，隨即便確定了，這嬌美的小姑娘還是個(gè)純情的雛。

    怪不得這么輕易就隨她進(jìn)來了，原來連她紅袖招是什么地兒都不知曉。

    憑此姿容，日后只要稍加□□，擔(dān)任紅袖招的頭牌那是綽綽有余的。

    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薛娘落在錦虞身上的眼光盡是愛不忍釋。

    她不動(dòng)聲色壓藏了嘴角笑意，避而不答，只沉沉一嘆：“自楚軍南下攻城以來，這生意啊就不景氣！”

    未深聊，薛娘繼而笑催道：“快些喝，天涼，冷茶傷身子?！?/br>
    然而前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語，卻令錦虞心生感觸，她默默低頭喝茶，一抿一啜，很快便飲下了半盞。

    此茶口感不差，說不出好壞，但入喉偏熱，有種別樣的味道。

    錦虞攢眉回了回味：“什么茶？”

    薛娘捂嘴低笑，意味深長道：“這茶呀，名曰百媚香?！?/br>
    宮中一向不缺好茶，可這百媚香她倒從沒聽過。

    但錦虞意不在此，她將茶盞放到一旁，懇切問道：“你知道去臨淮的水路要如何走嗎？”

    薛娘臉色變了變，有些微意外，人家逃都來不及，她竟想去那是非之地。

    她眼珠子滴溜轉(zhuǎn)了下，“可是有親眷在臨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