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視線空蕩的那么一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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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樓一層兩梯四戶。 阮昭看了下手機上的信息,走到對應(yīng)門號前。相比對面一戶門前擺放的鞋架、花盆等,布置溫馨,她家門前倒是簡單干凈。 門沒關(guān),只是虛掩著留一小條縫。阮昭推開門,被里面凌亂的沙發(fā)和地上的腳印給嚇到了。 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是——進小偷了! 兩室一廳的結(jié)構(gòu),主臥里發(fā)出窸窣的聲響,氣息不穩(wěn)的呼吸聲。 她緊抿著唇,一步步走近。 門剛被打開,又“嘭”的一聲被關(guān)上。 里面周蘭和男人動作停頓了下。她起來穿上衣服,過了好一會兒才出去。 阮昭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坐在書桌前大腦一片空白,嗡嗡地響著。剛才看到的畫面一幀一幀的像是放電影一樣浮過,清晰又模糊。 她的臉頰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紅發(fā)燙,耳根也紅了。可是更多的還是一種莫名難過的感覺。她想起小時候一家叁口的幸福又溫馨的日常,想起mama跟爸爸撒嬌的模樣,她笑得很甜,嘴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阮昭眼角酸澀,她突然很想爸爸,眼圈一點一點濕潤發(fā)紅。 外面有人在敲門。 周蘭挽了下頭發(fā),雖然被女兒撞見,但很快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有必要跟阮昭講清楚。 門沒上鎖。周蘭敲了幾下,聲音放緩:“昭昭,mama可以進來嗎?” 里面沒回答的聲音,等了幾分鐘,周蘭還是開門進去。 阮昭迅速拿紙巾擦了擦眼角,抽了本書放在桌前看。 “昭昭,不是你想的那樣?!敝芴m走進來,挽著阮昭的手走到客廳。 女人快四十歲,溫婉眉眼間猶可見年輕時的美艷,穿著一條黑色包臀裙,說話聲音也溫柔。 “忘了跟你說,這是你顧叔叔,這次我們能搬到這兒,多虧了他?!?/br> 阮昭沒什么表情地看了下沙發(fā)上坐著的男人。 模樣周正,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一身休閑西裝,襯得身形修長挺括,氣質(zhì)很好,沉穩(wěn)出眾。 周蘭讓她叫顧叔叔。阮昭抿了下唇,短短時間內(nèi)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她還是覺得難以接受,語調(diào)沒什么起伏地叫了聲:“顧叔叔?!?/br> 然后對周蘭說:“我有點事情想出去一下?!?/br> 一直坐電梯下樓,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氣,她才覺得好受點。 思緒在慢慢理著,周蘭是什么時候認識那個姓顧的男人的?周蘭以前工作忙,常常一整天都不回家,阮昭只顧著學習和兼職,也沒去想太多。 現(xiàn)在一回想起來,或許他們很早就有交集了。 阮昭輕拍了下自己臉頰,讓思緒更清醒一點?;蛟S周蘭走出過去的悲傷和陰影沒什么不對的,總是需要向前看,她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阮昭只是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yīng)。 昨天晚上從審訊室被放出來,還是季挽舟家里來人去接的,阮昭沒敢跟周蘭說。 這會兒她突然想去看一下季挽舟。 *** “你怎么回事?一天天的惹事,就不能安分一點?” “早跟你說少跟那些人來往,偏不聽?!?/br> “還打架,被打得骨折,還被警察抓,你是要氣死你爸爸和我嗎?” vip病房里,季挽舟半靠在床頭,打著石膏的一條腿被吊起來。面對李芳的教育毫不在意,他耳朵里有耳塞,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游戲上。 李芳都快被氣死了。以前孩子還小的時候只顧著做生意賺錢,沒想到現(xiàn)在一不小心就成了這么個不服管教的性子。 病房門被敲了幾下。 女孩聲音輕淡:“我可以進來嗎?” 李芳認得阮昭,兩家以前在同一個巷子里住過。那時候阮昭從幼兒園放學回來還總是去季挽舟家玩,聲音軟軟糯糯地叫李阿姨。 不過后來阮家發(fā)生變故,李家做生意賺了錢就搬離了梔子巷。說來也巧,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又在這里重逢。 李芳其實不太喜歡阮昭,總覺得阮家太晦氣,怕沾了霉運。她清了下嗓子,去給阮昭開門,“阮昭啊,進來吧?!?/br> 季挽舟手指頓了下,幾秒鐘的遲疑,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被敵方一個射擊擊爆了頭,落地成盒。 隊友暴躁開麥:“我cao舟兒你行不行……” 季挽舟摁滅了手機,消音。 規(guī)規(guī)矩矩躺著,就差把頭埋進被子里。 阮昭拿著水果禮籃進來,禮貌問候了聲李芳。李芳沒在里面多待,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你……還好吧?”阮昭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戳了下被吊起來的石膏腿,“好像有點嚴重。” 他也許不用骨折的,都是因為她。阮昭有點愧疚。 “沒事,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奔就熘勰樕线€貼著創(chuàng)可貼,表情淡定,盡量讓自己的聲線成熟低沉,一副很淡然高冷的樣子,手臂曲起枕著腦袋,黑色袖管上折,露出一截手臂膚色冷白。 “會不會留疤???” “你沒聽說過?”看她茫然的表情,季挽舟咳嗽了聲,一本正經(jīng)道:“傷疤是男人的勛章。” “……” 阮昭被逗得噗嗤笑了出來。這是什么沙雕發(fā)言?他是不是還沒脫離高頻率突發(fā)性中二病危險期? 病房外是寬闊草坪,陽光正好,有家屬推著輪椅陪病人散步。不知何時吹來的風,穿過淺色簾布,拂過女孩額邊柔軟發(fā)絲。唇色嫣紅,皮膚細白,小時候玉雪可愛追在他身后的女孩一點點長開,五官精致明媚,是一種純粹張揚外放的漂亮。 季挽舟喉結(jié)稍滾,收回視線,側(cè)過頭很輕地笑了下。 阮昭拿著果盆去洗手臺給他洗水果。晶瑩綠色的手指葡萄被一顆顆擇下,被沖刷洗凈,裝進果盤里,還有切好的蘋果塊和小草莓。 季挽舟看見阮昭出來,猛地轉(zhuǎn)回頭,垂著眼睫,好像在補覺。 “吃水果嗎?”阮昭把果盤放在小桌上,拿紙巾擦了下手上的水,“你喜歡吃什么?” 季挽舟垂眸看了下,薄唇輕微翹起,語氣卻緩緩悠悠吊兒郎當?shù)模骸笆痔郏Р黄饋?。?/br> “???”阮昭抓過他的手來看,很認真地仔細翻看,“真的誒?!?/br> 他手肘一側(cè)破了皮,滲出細細的血絲,這會兒已經(jīng)結(jié)痂了。 季挽舟半躺著,低眸看見阮昭攥著自己的手,女孩手指纖細,指腹柔軟,指尖的溫熱相觸碰,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與血液流動。 季挽舟舔了下唇,耳根微微泛紅。 “嗯,還有看不見的內(nèi)傷?!彼现{(diào)子說。 阮昭捏起一顆小草莓的尾巴,往他嘴里送。 草莓上還有未褪的小水珠,晶瑩剔透。 女孩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角,輕微劃過,像是羽毛的觸感,輕盈而散發(fā)入四肢百骸,季挽舟眼睛眨了一下。 草莓被舌尖卷過,牙齒咬破果rou,很甜。 阮昭垂著眼睛,越想越加深了自己的愧疚,“真的很對不起。” “說什么對不起,又不是什么大事?!?/br> “是我害的你骨折的?!?/br> …… 站在門外的李芳心臟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她聽得清清楚楚,是阮昭害的季挽舟骨折。 明天就要開學報道了,可是按季挽舟現(xiàn)在這個狀況,少說也得休養(yǎng)個十天半個月。還不一定好得全,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 李芳憋著一口氣,越想越是憤怒。 等到阮昭從里面出來,關(guān)上病房門。李芳才從走廊處現(xiàn)身,她語氣平靜:“阮昭,過來一下,阿姨有話對你說。” 阮昭跟著李蘭下了樓,到醫(yī)院門口的草坪邊上。 人流涌動,藍燈閃爍的救護車車影來去。 阮昭跟在李芳后面,剛叫了一聲阿姨,李芳轉(zhuǎn)過身,“啪”的一下,一記清脆的耳光甩在阮昭臉上。 阮昭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不知所措,臉上rou眼可見地出現(xiàn)了紅色指印。她一只手半捂著臉,忍住委屈,“阿姨,你……” “不要叫我阿姨,”李芳攏了下身上的絲綢披肩,打斷她說話,“膈應(yīng)?!?/br> “……”阮昭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攥了下,又松開,“我是哪里做錯了惹到您了嗎?” 昨天晚上到派出所領(lǐng)人是李芳,她看見阮昭跟季挽舟出來時就覺得不對勁?,F(xiàn)在已經(jīng)認定是因為阮昭,季挽舟才會打架,才會被打得骨折。理所當然將一切罪責都推到阮昭身上。 李芳慣不會使那些彎彎繞繞,她的話很直接:“沒別的,就是想告訴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和季挽舟有太多聯(lián)系,盡量離他遠一點。” 阮昭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傍晚了,天陰沉下來,遠處地平線上偏紫色的霞光也逐漸黯淡。 起風了,吹起行道樹邊上的落葉。公交站臺前車輛停了又去,車流交替。 她去看季挽舟前,其實心情就不太好,這會兒更不想回去了。就沿著人行道慢悠悠地走著。 路燈亮起,來往車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烏云低沉,氣壓很低。 很快,突降的大雨嘩啦嘩啦地砸在地上,來勢洶涌。積水順著排水網(wǎng)格往下淌,濺起模糊的水花。 雨幕中,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拘留所的路邊。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撐著傘從車上下來,警察往旁邊退讓了幾步。 保釋手續(xù)辦完后,沉傾扶被人撐著傘從里面走了出來。 接到他出事的消息后,家里派管家張叔來接他。張文拉開車門,“少爺,回去了沉總要是說什么,您就耐心著點聽,別跟他頂嘴?!?/br> “他其實也是關(guān)心你的,一聽說你出事了,就馬上安排人來接你了?!?/br> 沉傾扶低眼看手機上的信息。 池遇:[我靠厲害還是我扶哥厲害,都拽到拘留所去了。] [聽說還差點襲警了啊是不是?!] [話不多說,恭喜出獄!] 沉傾扶盯著屏幕,扯了下嘴角。 他聽著張文的話,稍微偏過頭來,“出事?能有什么事兒?我就喜歡在里面待著,待遇還不錯?!?/br> 張文:“……” 池遇那邊又發(fā)來幾條信息:[不過話說回來,聽說這次是有人報警的?哪個不長眼的這么囂張,下次等小爺逮住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 [居然還把你送監(jiān)獄了。] [你現(xiàn)在出來了他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沉傾扶想著這貨估計又是高頻率突發(fā)性中二病犯了,這都什么制杖發(fā)言?本來想打字過去提醒他好好說話。 結(jié)果畫風一轉(zhuǎn),冷不丁看見:[扶兒你受苦了qwq] [為了慶祝你出獄我們在EDM酒吧給你準備了驚喜哦!] 驚喜還是別了,驚嚇還差不多。沉傾扶手一抖直接把屏幕給摁滅了。 暴雨如注,濺起的水珠彌漫出氤氳的水霧。 清冷淡色的光映照在少年臉上,顯出一種病態(tài)的白。 沉傾扶拿過傘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視線空蕩地那么一掠,恰好瞥到斜對面馬路藍色公交車站下,女孩站著躲雨,一只手舉在額前擋著,清瘦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