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芝這幾天其實有好幾次想問問梁璟有沒有考慮好，但又怕把他逼的緊了，反而適得其反，于是就耐心地等著他主動開口。

    但這孩子說考慮一下仿佛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早上吃過飯，在要離開家前宋芝終于又問了問梁璟：“小璟，看心理醫(yī)生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梁璟垂下眼，手有些用力地攥著輪椅的扶手，低聲對宋芝說：“阿姨，我會好的?！?/br>
    “其實也沒什么，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沒事了，你別擔(dān)心。”

    宋芝知道梁璟這是在拒絕了，她暗自嘆了口氣，心里想著等楚楚晚上回來再具體討論勸勸梁璟，便沒再在這件事上多說什么，只是溫聲囑咐他：“你小鹿姐下午就回來了，估計傍晚到家，小璟在家里等她吧，晚上我下班后回家來接你們，咱們出去吃。”

    梁璟不明情緒地應(yīng)：“好?！?/br>
    可是，這天傍晚，鹿楚拖著生病的身軀昏昏沉沉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家里空蕩蕩的，并沒有梁璟的身影。

    鹿楚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沒有他。

    所有衣服行李都在，拐杖也在，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如常。

    只有他和輪椅沒了蹤影。

    放在陽臺的畫板上還有一副他畫好但沒有放起來的畫。

    畫的右下角處有一點弧形，紙張上畫著幾根蠟燭，燭光跳躍搖曳，仿佛真的在鮮活地燃燒著。

    但鹿楚辨不出他畫的是什么，心慌意亂的她也沒心思去猜他想表達什么。

    她的手機關(guān)機了十幾天，早就沒了電。

    鹿楚心里一咯噔，急忙用家里的座機給梁璟打電話，卻在聽到來電鈴聲從他的臥室里傳出來。

    他連手機都沒有帶。

    鹿楚顫抖著手用座機撥通了宋芝的電話。

    在宋芝接起來的那一剎那，生病的她用疼痛的喉嚨發(fā)出沙啞的哭腔來。

    鹿楚慌張地顫音哽咽道：“媽，小璟不見了！”

    第16章 過來16

    競賽的最后一天, 鹿楚睡醒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巨疼，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來，強忍著疼痛說出來的話聲音也沙啞不堪。

    而且她還感覺頭昏腦漲, 一點精神都沒有。

    鹿楚大概知道自己在發(fā)燒，就找出母親給她準備的那幾盒藥來，摳了幾粒治感冒發(fā)熱的藥片，就著水吞了下去。

    上午是這次競賽的最后一門考試, 理綜。

    鹿楚因為生了病沒精神，吃完藥后又犯困, 導(dǎo)致她這場考試不怎么在狀態(tài)，但好在把題都做完了。

    好不容易熬到競賽結(jié)束, 時間也到了中午。

    鹿楚卻因為發(fā)燒沒什么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就在江爽的陪同下回了宿舍。

    她稍微休息了會兒, 然后爬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下午學(xué)校派來的車一到, 大家就拎著各自的行李箱里出了宿舍。

    鹿楚和江爽剛走出女生公寓，就看到了張揚還有周哲等在外面。

    張揚率先走過來，接過鹿楚手中的行李箱來，爽快的語調(diào)下隱隱帶著關(guān)切：“聽小爽說你生病了？我?guī)湍隳?。?/br>
    鹿楚剛想說不用，江爽就拉住了她的手，“哎呀，你就讓他拿唄，這么大男生多拿個行李箱又不會累到?！?/br>
    鹿楚的臉頰因為發(fā)燒而通紅，她感覺自己的眼皮都在發(fā)熱, 行李箱已經(jīng)被張揚輕松拎下臺階，拉著往前走了。

    江爽一手推著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挽著生病的鹿楚，走在張揚和周哲的身后。

    過了會兒，江爽喊他們前面的周哲：“周大班長, 能不能幫我也拿一下行李箱？”

    周哲回頭看了她一眼，語調(diào)寡淡地問：“你也生病了？”

    江爽對他笑：“你就當(dāng)我也生病了?！?/br>
    周哲沒理睬，收回視線扭過頭繼續(xù)走自己的。

    江爽幽幽嘆了口氣，對鹿楚吐槽：“你們班這班長夠冷酷啊?！?/br>
    然后又漫不經(jīng)心地好奇道：“冷酷到讓人忍不住想去試探一番，看看他到底會對什么人什么事柔軟下來?！?/br>
    鹿楚心里清楚周哲在意什么，只不過她什么都沒對江爽說。

    幾個人上了車后，依舊坐到了來時的座位上。

    張揚抱了一個箱子，周哲站在他的旁邊，開始給大家發(fā)之前被收起來的手機。

    鹿楚從周哲手里接過手機來后強撐著精神摁了下，想給梁璟發(fā)個消息或者打個電話，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手機早就關(guān)了機。

    她想到江爽帶了兩個手機來，上交了一部，自己偷偷藏了一部沒交上去。

    這段期間鹿楚有時晚上也能看到江爽的床鋪上有手機的光亮從被縫里泄出來。

    鹿楚歪了下頭，嗓音沙啞的根本不像她的聲音，沒什么生氣地問江爽：“小爽，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機嗎？”

    江爽點了點頭，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鹿楚。

    鹿楚打開撥號鍵盤，熟練地輸入了梁璟的手機號碼。

    這十二天她早就把梁璟的手機號背的滾瓜爛熟。

    她摁了撥通鍵就把手機放在了耳邊。

    張揚走過來，從他抱的放有手機的盒子里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盒喉片遞給鹿楚。

    鹿楚都還沒來得及說話，江爽就替她接了過來。

    “這是治嗓子痛的，你嗓子肯定發(fā)炎了，吃這個可以緩解?！苯f著就撕開包裝，拿出一塊來喂到鹿楚的嘴邊。

    鹿楚不得已只好吃下去，對江爽和正望著她笑的張揚說了句謝謝。

    她放在耳邊的手機里傳來的是無人接聽的提示。

    鹿楚想到她問母親時母親對她透露的話：“小璟晚上不怎么能睡著，只能白天再補覺。”

    這會兒應(yīng)該在睡覺？

    鹿楚這樣想著，沒再重復(fù)撥打，把手機還給了江爽。

    然后她就含著喉片閉上了眼睛。

    然而，鹿楚到家后才發(fā)覺，梁璟不在家里。

    她當(dāng)時給他打電話也不是因為他在睡覺沒聽見，而是他沒有帶手機在身邊。

    他怎么會出門？

    鹿楚知道梁璟心底是抵觸出門的。

    經(jīng)過那場車禍，他變得十分敏感，出門后每遇見一個人，只要對方看他一眼，他都覺得對方是在同情可憐他。

    鹿楚情急之下直接心慌意亂地給母親打了電話。

    宋芝剛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鹿楚嗓音沙啞帶著哭腔對她說：“媽，小璟不見了！”

    宋芝的心驀地一沉。

    難道是今天早上她又問了梁璟一次關(guān)于看心理醫(yī)生的事，讓他反感抵觸了？

    “楚楚你的聲音怎么了？生病了？”

    “我沒事，”鹿楚著急道：“找小璟要緊?！?/br>
    .

    今天早上，在宋芝去上班后，梁璟就去了陽臺那邊，開始著筆畫畫。

    一張一張，飛快的成形。

    九張畫全都畫完，梁璟就把自己關(guān)進了房間里。

    他打開手機開始翻看家人的照片，還有他保存下來的關(guān)于家人的小視頻。

    這些照片和視頻對他來說是一種慰藉，但同時也是讓他活得越來越痛苦的催化劑。

    梁璟打開微信，在微信上給母親說生日快樂，給母親發(fā)紅包。

    自然沒有回應(yīng)。

    他像是魔癥了似的，又打開短信，給母親發(fā)短信說生日快樂。

    然后男孩子就抱著手機等。

    等啊等。

    等到他抵擋不住困倦的侵襲，被拉扯進一場夢里。

    他在夢里遇見了爸媽和jiejie。

    他們正在等他，等他一起給母親過生日。

    眼前的場景是他們家里，餐桌上放著一個生日蛋糕，父母和jiejie圍繞著餐桌坐著，四個座位，還空余了一個。

    他們像是能感知到他，在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他們就全都看了過來。

    三個人緩緩站起來，對他笑，沖他招手，讓他過去。

    梁璟在夢里聽到j(luò)iejie說：“小璟，快過來，就差你了！”

    說著，她還拍了拍身側(cè)空著的那張椅子。

    母親任雙也溫柔地笑道：“小璟，想不想mama？”

    梁璟的眼淚簌簌往下落，他紅著眼哽道：“想。”

    父親梁聞遠在旁邊溫和地說：“兒子，過來坐，我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吃團圓飯了?！?/br>
    “這么久不見你，又長高了不少，眼看就要超過我了?！?/br>
    “小璟，過來呀。”

    “兒子，過來坐?！?/br>